雍正十三年(1735年)九月初三,清高宗乾隆帝刚刚在太和殿继位登基,就以‘崇庆皇太后(乾隆帝生母钮钴禄氏)懿旨’的名义,立自己的嫡妻富察氏为中宫皇后(不过因还在雍正帝丧期守孝时间之内,所以没有立即举行册封礼,富察氏皇后的正式册立礼于乾隆二年才举行)。
乾隆元年(1736年)七月初二,乾隆帝又按雍正帝所创“秘密建储”制度,秘立富察氏皇后所生的嫡长子永琏立为储君皇太子,将其名封入传位鐍匣、然后高置在乾清宫正大光明匾额背后。
但就在乾隆三年(1738年)十月十二,年仅九岁的永琏因偶感风寒而导致患病,最后不幸夭折,没能成为乾隆帝所殷切期待的‘承继社稷宗庙之嗣君’。亲自选定的嗣君继承人年幼夭亡,使乾隆帝哀恸不已、而富察氏皇后失去了儿子的悲悸哀恸心情,并不在丈夫乾隆帝之下。
此后,心中放不下去世的嫡长子永琏的乾隆帝特地命人到乾清宫取下了正大光明匾后的传位鐍匣,然后公开向天下臣民宣布:永琏虽未册立,但已秘立为为皇太子,所以薨逝后的一切典礼均用皇太子仪注行事,并追封为‘端慧皇太子’。
乾隆八年(1743年)二月初二,‘端慧皇太子’位于皇陵(清东陵)内黄花山之南的朱华山‘园寝’正式破土动工,并于乾隆九年(1744年)十月竣工;‘端慧皇太子’的金棺则早在乾隆八年(1743年)十二月十一如期下葬园寝地宫内。
虽然寄托了乾隆帝与富察氏皇后深切厚望的永琏不幸夭折,但富察氏皇后此时还未满三十岁,完全有希望再为乾隆帝诞下嫡子;因此在之后的岁月中,富察氏皇后努力地尽自己皇后的义务和责任,以‘做合格、称职的中宫皇后’来严格要求自己。
在之后的日常生活中,富察氏皇后打起精神,精心服侍着丈夫(乾隆帝)的起活、管理膳食,竭诚孝敬婆婆崇庆皇太后、时时问安;此外,富察氏皇后还严格遵守宫中的各种规范,以身作则、带头节约、勤勉操持,以为诸妃嫔的榜样。
乾隆九年(1734年),京师蚕坛(祭祀嫘祖)建成,富察氏皇后以中宫之尊,亲自带领后宫诸妃嫔及外命妇们前往蚕坛行‘亲蚕之礼’;而在祭祀了先蚕嫘祖后,皇后还当众演习了养蚕和织丝之术,以为天下女子的表率。【伯虎42首发】
自此之后,富察氏皇后就在宫中开始亲自养蚕制丝,而每年的“亲蚕之礼”中,皇后也都要当着其他嫔妃和外命妇的面,演示自己学习到的养蚕纺织之术,以让大家都亲身体验一下农耕织作的不容易。
到后来,皇宫中所养的蚕越来越多,蚕丝也收获了很多,富察氏皇后就令宫女们把这些蚕丝染上五彩颜色,并亲自织成御衣,进献给乾隆帝。
见到了这些由皇后亲自制作的丝织御衣后,乾隆帝感到十分地亲切,除了对皇后大加褒赞之外,乾隆帝还让诸王公大臣都前来观看这件丝织御衣、以让臣子们都学习皇后的‘崇俭去奢’品德;此后,乾隆帝在出席祭祀或者大朝会时,也多次穿着这件丝织的御衣参加典礼。
另外有一次,乾隆帝一时不慎患了严重的疥疮,经太医院诊治后,仍需要静养一百日才能完全康复;富察氏皇后知道后,便直接搬到了乾隆帝的乾清宫寝殿外暖阁居住,睡在暂时安置的软榻上,日夜照看丈夫的病情;一直到百日之后、乾隆帝病体痊愈了,富察氏皇后才搬回了自己的寝宫。
乾隆某年的秋季,乾隆帝按祖制去关外祭祀祖陵(四祖永陵、太祖福陵、太宗昭陵),半途中,乾隆帝对同行的皇后谈起了当年的关外旧俗,提及太祖太宗刚创业的时候,所穿的衣物普通简单,其上的装饰都是用鹿尾的绒毛搓成了线缝在袖口上,而不是像现在的内务府各织造局那样,用金线和银线作装饰、以精工细绣的工艺制成。
富察氏皇后虽然出身八旗望族(沙济富察氏家族也算是旗人中高等级贵族了)、但自幼生性节俭,平常的衣物服饰上只用简单的‘绒花’为装饰,并无其他奢侈之物;而且皇后深悉乾隆帝之心,在听到丈夫有所指的‘追忆旧俗’话后,她立刻亲手用鹿尾绒毛搓成线、再缝制成一个燧囊(装打火工具的袋子),将其献给了乾隆帝,以示不忘祖宗当年的朴素本色;乾隆帝非常喜欢皇后亲手缝制的这个燧囊,此后就一直带在了身边,不曾丢弃。
此事过去了很久以后,富察氏皇后已经去世多年,而乾隆帝也垂垂老矣,他在怀念发妻之时,发自肺腑地说了一大段赞誉、思念妻子的话:
“朕初登大宝、躬揽万几、勤劳宵旰,而宫闱内政全资先皇后综理;皇后上侍圣母皇太后,承欢朝夕,纯孝性成,而治事精详,轻重得体;自妃嫔以至宫人,无不奉法感恩,心悦诚服。朕之得以专心国事,有余暇以从容册府者,皆先皇后之助也!”
自从嫡长子永琏于乾隆三年(1738年)夭折之后,乾隆帝虽然沮丧不已,但依旧怀有再次‘立嫡建储’的心思,也就是希望富察氏皇后能再度为自己诞育嫡子。
从乾隆三年(1738年)至乾隆十年(1745年),这七年之中,乾隆帝虽然有皇长子永璜、皇三子永璋、皇四子永珹、皇五子永琪、皇六子永瑢在世(或先后出生),但这些皇子都是普通后宫妃嫔所诞育的庶子,而不是由富察氏皇后所生育,所以乾隆帝一直没有再次进行‘秘密立储’。他这是殷切地期盼皇后能再诞嫡子,好让他能够在乾清宫正大光明匾额后、再次将含有嫡子名字的传位鐍匣放置于此的机会。
这段时间内,乾隆帝无论是巡幸江南,或者秋狝塞北,都会带上皇后一并出行;乾隆帝这么做的目的就是希望富察氏皇后能够放松自己的身心,调整好情绪,迎接第二个嫡子的到来。
乾隆十年(1745年)仲夏,已经三十三岁‘高龄’了的富察氏皇后不负乾隆帝多年之望,再次诊出了喜脉、被确定怀上了龙胎;这个好消息让苦苦期待第二个嫡子降临的乾隆帝大喜过望,此后皇后的一应衣食住行,乾隆帝都要亲自过问、亲手安排,唯恐有不周到之处。
为了能让皇后安心保胎、同时也是保护皇后肚子里的这个千呼万唤始到来的‘嫡次子’(乾隆帝就这么肯定皇后这一次会诞育皇子?),乾隆帝以实际行动为表率,展现了自己对皇后再度‘有孕’、即将‘诞育嫡子’之事的万分重视。
同时,乾隆帝也想借此完成长久以来的夙愿——在自己手中实现‘嫡子承袭大统’,改写清朝皇帝五代以来(太宗皇太极、世祖顺治帝、圣祖康熙帝、世宗雍正帝、以及乾隆帝自己)、均非上代皇帝嫡子出身的尴尬历史。【伯虎42首发】
按清朝皇家制度,自从西郊诸园(畅春园、圆明园、清漪园等处)建成后,每一年的正月,皇帝先要在紫禁城内主持各种祭祀的典仪和活动,并设宴款待诸王公大臣;之后,皇帝就要和后宫内眷们移居到圆明园,在皇家园林中欢庆元宵佳节、观看盛大的烟火,君臣同乐。
可乾隆十一年(1746年)的正月,乾隆帝却一反常态地下旨取消了皇室成员去圆明园过元宵节、并举行灯会等各项庆祝活动,宣布自己及所有的皇室成员就留在紫禁城内度过今年的元宵节。
而让乾隆帝这么做的重要原因,就是富察氏皇后已经身怀六甲、即将生产,为了避免皇后在前往圆明园过元宵节途中,因舟车劳顿、身体不适而出现各种可能的意外(比如动了胎气),所以乾隆帝才破例没有按制去圆明园过元宵节,而是留在皇宫中,和怀有身孕的皇后一起观看烟火灯会。
像这样眷顾和重视未曾出世的皇嗣,乾隆帝登基之后所诞育的任何一位皇子、皇女都没有享受到这种超规格的待遇。
乾隆十一年(1746年)四月初八,这一天正是佛诞日(即佛祖释迦摩尼诞生日),三十四岁的富察氏皇后不负乾隆帝所望,在这一天为翘首期盼许久的丈夫再诞育嫡子(实实在在地高龄产妇了),这也是乾隆帝的第七个儿子。
一心想要立嫡的乾隆帝终于得偿心愿,再次获得嫡子;大喜过望之下,乾隆帝先是作诗庆贺—
‘九龙喷水梵函传,疑似今思信有焉;已看黍田沾沃若,更欣树壁庆居然。人情静验咸和豫,天意钦承倍惕乾;额手但知丰是瑞,颐祈岁岁结为缘。’
然后,乾隆帝亲自‘御临’了以书画大师董其昌的字体所撰写的‘白衣大悲五印陀罗尼’(佛经),随后将这件饱含了自己再获嫡子喜悦心情的经文特赐给了文臣张若霭(即大学士张廷玉之子),以示与臣子同贺。
张若霭受乾隆帝如此‘厚恩’,不由得诚惶诚恐、感激涕零,得于是专门沐手再将此事记录于日记中:
“乾隆十一年四月十五,御临此本以赐臣霭;臣拜捧天书,宠惊异数,恩光永佑,花雨常新,臣拜手敬书以记岁日。”
以‘作诗、抄写佛经’来表达自己喜得嫡子的无尽喜悦之情后,乾隆帝在西苑的瀛台中大排筵宴、大飨群臣,与天下臣民同贺国母再诞嫡子、宗庙社稷后继有人。
乾隆十一年(1746年)九月,乾隆帝将‘皇子诞生后适龄取名’的祖制给抛到一边,迫不及待地为第七子、也是自己的嫡次子赐名为“永琮”。
‘琮’是上古帝王祭祀宗庙时所用的礼器玉杯,‘宗’字又有秉承宗业、承继宗庙的意义;“永琮”之名,蕴含了乾隆帝将以皇七子(嫡次子)为‘秘立储君’人选,以其传承宗庙社稷、在自己之后接手大清江山的深切用意。
而为嫡出的皇七子命名为‘永琮’之后不久,乾隆帝突然发现近支宗室中(即康熙帝的直系后裔)居然已经有了子侄辈成员先取名叫‘永琮’了,这就是庄亲王允禄(康熙帝第十六子,出继太宗皇太极之孙、承泽裕亲王硕塞之子、庄靖亲王博果铎为嗣子,承袭和硕庄亲王爵位,身后谥庄恪亲王)的长孙、(已逝)恭勤世子弘普的长子——生于乾隆二年(1737年)、今年已经十岁了的‘永琮’。
得知自己饱含深意给嫡次子所取的名字,居然早就被堂侄先用了,乾隆帝在尴尬、懊恼之余,心中也十分地不快,于是便凭借着自己的‘皇帝之尊’,立即下谕旨强行让堂侄‘永琮’改名;而且,乾隆帝连给堂侄改的新名字都想好了——就叫‘永瑺’。
乾隆帝在有关此事的谕旨中说:
“谕履亲王、庄亲王等,今日朕阅瀛台赐宴王公等进呈纪恩诗,其内有名永琮者;朕昨日与七阿哥命名,已用‘琮’字,今见诗内其名,则上下二字俱同矣。著将外间永琮改名‘永瑺’。再者,敬事房所收永字辈字样,系何年拟定,曾否向外廷传知;如未经传交,即是当年总管等遗漏。尔等检查外间重用内廷字样,或系赏出,或系王公等自行命名。如系赏出,何以不于收贮字样摺内注销,其错自在总管等。若系王公等自行命名,明知此字系内廷拟定,因何复行检用,王公等亦有不合。并著王等,查外间所起名字,与内廷所收字样重复者共有几人,现俱毋庸另改,即将摺内字样注销。嗣后外间起名,不得复用内廷拟定字样,钦此。”
为了爱子‘饱含深意’的名字,乾隆帝不惜大费周章、大张旗鼓,即使‘强抢’也要把这个自己拟定的名字给‘安到’心目中的继承人、皇七子身上来。真可谓是‘望子成龙、期盼承嗣’了。【伯虎42首发】
多说一句,当了十年‘永琮’的庄亲王之孙永瑺,后来在乾隆三十二年(1767)、其祖父庄恪亲王允禄去世后顺利承袭了庄亲王爵位,并先后担任了镶红旗蒙古都统、正红旗满洲都统、领侍卫内大臣、玉牒馆总裁、掌乐部、管理宗人府、管理觉罗学、管理左右两翼宗学、内廷行走等官职和差事,一辈子顺风顺水、前途坦荡。
乾隆五十二年(1787)二月十一,第四代庄亲王(含王爵始封者承泽裕亲王硕塞,不含永瑺之父、追封庄亲王弘普)永瑺去世,年五十一岁,谥号‘慎’,称‘庄慎亲王’;而这个时候,那个一出生就‘夺走’了永瑺的本名、名叫‘永琮’的小堂弟,早就已经幼殇四十年之久了。
富察氏皇后的后续故事,下一篇文章继续讲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