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大学时期的张爱玲:发奋读书,奖学金却被母亲打牌输掉了

笑笑维克 2024-03-30 00:34:38

1939年,张爱玲以远东地区第一名的成绩拿到伦敦大学的奖学金,这是她期望的最理想的结果,然而当时战争的阴影已经笼罩欧洲大陆,英法向德宣战,英国去不成,只好改上了香港大学文学院。

张爱玲

“学霸”张爱玲

在港大,张爱玲并未放弃自己留学英国的梦想,她为了能获得保送牛津大学的资格,学习异常刻苦努力。在生活上,为了减轻母亲的压力,她过着俭省到不能再俭省的生活。她的弟弟张子静回忆:“她在港大发奋读书,拿了两个奖学金。母亲当时也不宽裕,她靠奖学金节俭生活,尽量不动用母亲那笔钱。”张子静认为,张爱玲后来那么重视金钱,生活力求简朴,就是“香港经验”如影随形带她的“惘惘的威胁”。

对张爱玲来说,钱的痛苦记忆是17岁从父亲家里逃走开始的,在此之前,她从不为钱发愁,是事事被安排好的富家小姐。父母早已离婚,母亲的经济状况只能尽量保证她可以获得较好的教育。为钱和母亲伸手,在张爱玲的早期人生中是一段不太愉快的经历。

进入大学,为了获得奖学金以减轻母亲的压力,张爱玲在学习上的用功程度无人能比,是真正的“学霸”,她在港大的成绩单也说明了这一点。

张爱玲香港大学学籍卡

在《我看苏青》中她张爱玲回忆:

在香港读书的时候,我真的发奋用功了,连得了两个奖学金,毕业之后还有希望被送到英国去。我能够揣摩每一个教授的心思,所以每一样功课总是考第一,有一个先生说他教了十几年的书,没给过他给我的分数。然后战争来了,学校的文件记录统统烧掉了,一点痕迹都没留下。

或许张爱玲并不知道,学校虽遭遇战火的破坏,但她在港大的学籍记录其实都保存完好。今年,在香港大学的“百年爱玲,人文港大:张爱玲百年诞辰紀念文献展”中,展出了许多珍贵的资料。也正如张爱玲自己所说,她在港大的成绩确实都非常优秀。

1941年,香港大学文学院师生合影(张爱玲在第三排)

诺曼·佛朗士教授

张爱玲港大时期,对她影响非常大的有一位老师叫诺曼·佛朗士。他是港大历史教授,生于香港,在香港度过童年,剑桥大学毕业后于1931年回到港大任教。他将亚洲近代史融入他的历史教程,深受学生爱戴。

佛朗士积极参与社会活动,他于1938年应宋庆龄之邀加入在香港创建的“保卫中国同盟”组织,并任名誉司库。1941年夏,他一路护送红十字会的支援物资北上陕西宝鸡。

左起:爱泼斯坦、邓文钊、廖梦醒、宋庆龄、希尔达∙塞尔温∙克拉克、佛朗士、廖承志

张爱玲在《烬余录》中写佛朗士:

他研究历史很有独到的见地。官样文章被他耍着花腔一念,便显得十分滑稽。我们从他那里得到一点历史的亲切感和扼要的世界观,可以从他那里学到的还有很多很多,可是他死了——最无名目的死。

佛朗士是被自己人误杀的。得到他被枪杀的消息时,张爱玲正在宿舍的浴室洗袜子。在她的自传体小说《小团圆》中,当九莉(原型张爱玲)听到同学告诉她安竹斯(原型佛朗士)死了时,她“最初的反应是忽然占有性大发。”那位同学刚来了半年,又是读医的,却比她先得到安竹斯教授死的消息,这似乎令九莉难以接受。

九莉继续洗袜子,然后抽噎起来……本来总还好像以为有一天可以对他解释,其实有什么可解释的?但是现在一阵凉风,是一扇沉重的石门缓缓关上了。

生命在战争面前如此脆弱和荒诞,九莉想对老师说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就再也没有机会了。特别荒谬的是,他死得那么不明不白。“他被征入伍。那天他在黄昏后回到军营里去,大约是在思索着什么,没听见哨兵的吆喝,哨兵就放了枪。

“一个好先生,一个好人,人类的浪费……”九莉心里默默想:“其实停止考试就行了,不用把老师也杀掉。”

从左到右:祈祖尧神父、佛朗士教授、陈寅恪教授

佛朗士教授是一个十分豁达的人,彻底地中国化,中国字写得不错。住在一个较为偏僻的地方,自己造房子,家里不装电灯和自来水,因为不赞成物质文明,一辆破败不堪的汽车是给给佣人买菜赶集的。

在《烬余录》中,张爱玲写道:

孩子似的肉红脸,瓷蓝眼睛,伸出来的圆下巴,头发已经稀了,颈上系一块黯败的蓝万字宁绸作为领带。上课的时候他抽烟抽得像烟囱。尽管说话,嘴唇上永远险伶伶地吊着一支香烟,翘板似的一上一下,可是却也不曾落下来。烟蒂子他顺手像窗外一甩,从女学生蓬松的鬈发上飞过,很有着火的危险。

佛朗士教授的历史课讲得非常生动有趣,张爱玲崇拜他,很在乎他对她的看法。作为成绩最好的学生,佛朗士欣赏她,对她寄予厚望。

母亲打牌输掉她800奖学金

张爱玲在港大第一次拿到的奖学金,是佛朗士用自己的钱奖励她的,因为张爱玲申请的奖学金没拿到,佛朗士寄给她800元,同时附上一封信“请容许他给她一个小奖学金。明年她如果能保持这样的成绩,一定能拿到全部免费的奖学金。”

在《小团圆》中,张爱玲写道:“旁边没人,(九莉)才耐着性子扒开麻绳,里面一大叠钞票,有封信。……一数,有八百港币,有许多破烂的五元一元。不开支票,总也是为了怕传出去万一有人说闲话。在她这封信是一张生存许可证,等不及拿去给她母亲看。”

张爱玲知道母亲为她读书所做出的“牺牲”,现在她得到奖励,特别想证明母亲对她的付出是值得的。那时母亲正好也住在香港,她心旌摇荡,带着憋不住的快乐去见母亲,将原样包好的钞票郑重地搁在桌子上,心里默想:“存到银行里都还有点舍不得,再提出来也是别的钞票了。这是世界上最值钱的钱。”

然而过了两天再去,她在母亲朋友的谈话中无意听到母亲打牌输掉了八百块。母亲的神色有些不太自然,“偏偏刚巧八百”!等她在回去的路上猛然回过味来,“就像有件什么事结束了。不是她自己做的决定,不过知道完了,一条很长的路走到了尽头。”

港大时的张爱玲

这八百块奖学金事件就以这样讽刺而荒诞的方式结束了,自此以后,张爱玲与母亲的关系中间裂开了一条巨大的缝隙,她发誓要还母亲的钱。直到母亲去世,她们母女始终没能找到弥合的机会。

母亲去世

张爱玲母亲于1957年在伦敦去世。病重时,她给已定居在美国的张爱玲写信想见她一面。从客观条件上,张爱玲当时确实经济状况窘迫,连买飞机票的钱都拿不出,她只给母亲寄去了100美元。不久母亲去世,张爱玲收到母亲从英国寄来的遗物,有一箱是她母亲继承的珍贵古董,曾随母亲漂洋过海很多年,现在又到了她手上。

母亲去世后,张爱玲大病一场。后来当她整理遗物时,似乎依稀看到母亲一生所走过的岁月……母亲的遗物中珍藏有张爱玲从小到大的几张照片,这些年漂泊在外,她母亲一直带在身边,看着这些有她成长岁月的印迹,张爱玲一时崩溃了……她好像开始理解了母亲。

后来张爱玲将这些照片一同收进她的最后一本书《对照记》中,并用文字做了较为详细的注释。

想必对于港大时佛朗士教授赠予八百块奖金的事,张爱玲也释然了吧。

张爱玲小时候这张照片母亲上了色

回到上海

1941年12月,日军攻陷香港,港大停课,为解决膳宿,张爱玲和同学加入了志愿者队伍。在飞机轰炸,生命系于旦夕之际,她亲眼目睹了战争的残酷和生命的脆弱,直到次年5月,她才离开香港回到上海。

香港三年的岁月,对张爱玲在创作上的影响非常之大,回到上海的她,正式开启了自己的创作生涯,凭《第一炉香》、《第二炉香》、《茉莉香片》、《倾城之恋》等小说一举成名。这些故事的背景大都在香港,对乱世之中小人物的命运充满讽刺和同情。生命、金钱等转眼可以毁掉,人们急于攀住一点踏实的东西,虽然可笑、可悲,但生命有时也有一点可爱之处,只是大多都是这样不彻底。

学者李欧梵在《张爱玲在香港》中提到,无论在小说还是现实中,香港时期标志着张爱玲的成长过渡期。她因目睹“战争的残酷和人类无谓的执着”,在返回故乡上海之前已然脱胎换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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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笑维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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