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最新事件 ■素材:王建军
(本人用第一人称写故事,素材有原型,但情节有所演绎,请勿对号入座!)

1986年的青山乡,空气里飘荡着梅子成熟的香甜气息。我叫王建军,是青山乡双泉村人,那年我刚好18岁。在我们村里,18岁的小伙子要么考上大学,要么就得下地干活。可我呢,既没考上大学,家里又穷得叮当响,连买化肥的钱都拿不出来。
我爹常说:“咱们家啊,就像那田边的老柳树,再怎么长也长不到天上去。”每次听到这话,我都觉得心里堵得慌。可我又能咋办?我们家就这条件,我爹种地,我娘在公社食堂帮工,一年到头也攒不下几个钱。
那年夏天,我爹突然病倒了。一开始以为是累的,谁知道去医院一查,竟然是胃出血。医生说要动手术,还要住院。这下可把我们家给愁坏了,光手术费就要3000块,这可不是个小数目啊!
我娘跑遍了全村借钱,可都没能借到。乡里人都穷,能有个几百块都不容易。最后,我娘想到了在县城开果园的张德胜叔叔。张叔叔是我娘的堂兄,在县城那边有个大果园,种的水蜜桃和杨梅可是远近闻名。
记得小时候,每到水蜜桃成熟的季节,张叔叔都会给我们送几筐桃子来。那桃子个头大,水分足,甜得很。我爹总说:“德胜这人啊,做生意是把好手,但是为人处世更是一把好手。”
可这次找张叔叔借钱,我心里还真有点没底。俗话说得好:“亲戚好,钱难要”。再说了,我也好几年没见过张叔叔了。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我和娘坐了两个小时的班车,颠簸到了县城。
张叔叔的果园在县城西边的半山腰上。远远望去,满山遍野的果树,郁郁葱葱的,像是给山披上了一件绿色的外衣。果园前面有个两层楼的小楼,是张叔叔一家人住的。
我们刚到果园门口,就看见张叔叔的闺女——我表姐张晓燕站在那里。她穿着一件淡蓝色的连衣裙,头发烫得卷卷的,一看就是城里人的打扮。说起来,我和表姐也有三四年没见了。她是县城师范毕业的,听说在果园帮他爹管账。
“咦,这不是婶子吗?”张晓燕看到我娘,笑着打招呼,“怎么今天想起来看我们啦?”
我娘赶紧说:“是啊是啊,来看看你叔叔。”
张晓燕瞥了我一眼,眼神里带着一丝轻视:“哟,这是建军吧?咋这么久没来看叔叔啊?”
我不好意思地笑笑:“这不是家里农活多嘛。。。。。。”
我这话刚说完,就听见张晓燕“噗嗤”一声笑了:“就你们那几亩薄地,能有啥农活?整天不是躲在树荫底下乘凉,就是跟村里那些懒汉瞎混日子。”
这话说得,我脸上火辣辣的。我想反驳,可又觉得现在不是时候。我娘赶紧岔开话题:“晓燕啊,你叔叔在家吗?”
“在呢,在屋里算账呢。”张晓燕说着,领着我们往屋里走。
走进小楼,一股凉爽的风扑面而来。我看见张叔叔正坐在客厅的桌子前,戴着老花镜,认真地翻看着账本。他头发已经有些花白了,但是精神头还是很好。
“德胜,你看谁来了?”我娘喊道。
张叔叔抬起头,看见是我们,立马笑着站起来:“哎呀,这不是我妹子吗?快坐快坐!晓燕,去倒茶!”
我娘支支吾吾的,不知道怎么开口。我看她这样,就主动说:“叔叔,我爹病了,需要做手术。我们。。。。。。”
没等我说完,张晓燕就插嘴道:“我就说嘛,几年不来,这一来准没好事!”

“晓燕!”张叔叔瞪了她一眼,“你去外面看着果园!”
张晓燕撇撇嘴,扭头就走了。我看着她的背影,心里不是滋味。虽说我们家是穷,可也不至于这么看不起人吧?
张叔叔叹了口气:“妹子,你别介意。晓燕这孩子,就是被我惯坏了。你说说,老哥帮得上什么忙?”
我娘把我爹的病情说了,然后说要借3000块钱。说这话的时候,她的声音都在发抖。
张叔叔听完,沉默了一会儿。就在我以为他要拒绝的时候,他突然说:“这样吧,钱我可以借给你们,不过我有个条件。”
“叔叔,你说。”我赶紧说。
“让建军来我果园帮工,工钱就抵债。怎么样?”
我和娘都愣住了。我娘连忙说:“这。。。这不太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张叔叔笑着说,“我这果园正缺人手呢。再说了,建军这孩子我看着长大的,总比找个外人强。”
我二话没说,就答应了。这可是个好机会啊!虽说是还债,但能在张叔叔的果园干活,说不定还能学到点东西。
第二天一早,我就背着简单的行李来到了果园。张叔叔给我安排了个小房间,就在工人宿舍那边。房间虽然简陋,但是收拾得很干净。
“建军,你先放下东西,我带你去认认果园。”张叔叔说。
我跟着张叔叔在果园里转了一圈。这果园可真不小,光水蜜桃就种了二十多亩,杨梅也有十来亩。果园里还有不少工人,都是附近村子请来的。
“叔叔,我该干些什么?”我问。
“你先跟着老李学着剪枝施肥,慢慢来,不急。”张叔叔拍拍我的肩膀。
正说着,张晓燕从旁边经过,冷冷地说:“爸,你就别指望他能学会什么了。种地的人,能懂什么技术?”
我握紧拳头,强忍着没说话。张叔叔也没理她,继续给我介绍果园的情况。
接下来的日子,我跟着老李学习果树管理。说实话,这活可不轻松。修剪枝条要看天气,施肥要掌握分寸,打药要注意时机,每一样都讲究着呢。
但是我不怕苦不怕累,天没亮就起来干活,一直干到太阳落山。渐渐地,我发现我还真有点这方面的天赋。老李都夸我:“建军啊,你这手艺,比那些干了好几年的都强!”

可张晓燕呢,还是看不起我。每次看到我,她就阴阳怪气地说:“哟,我们的‘果树专家’在这儿呢?就你这样的,连浇水都不会呢,还想学技术?”
我也不反驳,只是默默地干活。但是每天晚上,我都会去找老李讨教,把学到的东西记在一个小本子上。有时候,我还偷偷跑到县城的书店,买一些果树种植的书来看。
就这样过了大半年,我爹的手术费也还得差不多了。这天,张叔叔把我叫到办公室。
“建军啊,这段时间你表现得不错。”张叔叔笑着说,“要不这样,你就留在果园干吧?我给你开工资。”
我正要答应,张晓燕突然推门进来:“爸!你疯了吗?让他留下来?他懂什么啊?整天在果园里瞎转悠,就像个吃白饭的!”
我忍了这么久,这次终于忍不住了:“表姐,你凭什么这么说我?这半年来,我干的活你看不见吗?那片水蜜桃,就是我建议改良了施肥方法,才长得比往年好!”
“呵,你懂什么?不就是跟着老李学了点皮毛?你以为这就了不起了?”张晓燕冷笑道。
我深吸一口气:“表姐,你是不是觉得我就该一辈子在地里刨食?你知道吗,这半年我每天晚上都在学习,我。。。。。。”
“够了!”张叔叔突然拍了下桌子,“晓燕,你出去!”
张晓燕气呼呼地走了。我站在那里,不知道该说什么。
张叔叔叹了口气:“建军啊,你别跟她一般见识。你要是愿意留下来,叔叔很欢迎。”
我想了想,还是摇摇头:“叔叔,我还是先回家吧。等我学得更多了,再来找你。”
就这样,我离开了果园。临走的时候,我把那个记满笔记的本子留给了张叔叔。
回到村里后,我开始在自家的几亩地上试验果树种植。虽然规模小,但是我把在果园学到的技术都用上了。渐渐的,我家的果子长得比别人家的都好。
时间过得真快,转眼就到了1996年。这些年,我通过给人家修剪果树,指导种植,居然也攒了一笔钱。我还开了个果树种植培训班,教别人种果树。
这天,我正在给学员讲解嫁接技术,突然接到张叔叔的电话。
“建军啊,叔叔生病了。。。。。。”张叔叔的声音很虚弱,“果园这边。。。。。。”
我二话没说,立马开车往县城赶。到医院的时候,看见张晓燕正坐在病房外面抹眼泪。
这些年,她好像苍老了不少。不再是当年那个高傲的城里姑娘了。看见我来,她突然站起来,语气有些哽咽:“建军,你。。。你来了。。。。。。”
我点点头,走进病房。张叔叔躺在病床上,面色蜡黄。看见我来,他勉强笑了笑:“建军,这些年你做得不错啊。。。。。。”
我红着眼眶:“叔叔,你别说了,好好养病。”
“建军啊,叔叔想请你帮个忙。。。。。。”张叔叔喘着气说,“这果园,现在晓燕一个人管不过来,你能不能。。。。。。”
我愣住了。这时,张晓燕突然跪在我面前:“建军,求求你帮帮我们!这些年,果园一直在亏损,我实在是管不好。。。。。。”

看着跪在地上的表姐,我心里五味杂陈。十年前,她是多么看不起我啊!可现在。。。。。。
那天晚上,我一个人在医院楼下抽了一夜的烟。想起这十年的种种,我突然明白了:人这一生啊,真的说不准。有时候,你以为永远都翻不了身的人,可能在默默地成长;而那些看不起人的人,也许在某一天也会低下他们高傲的头。
第二天,我答应接手果园。不是为了报复,也不是为了证明什么,只是因为,这里承载着张叔叔的心血,我不能看着它就这么败落下去。
张叔叔走的那天,我和张晓燕站在他的床前。他拉着我们的手,虚弱地说:“你们。。。要好好的。。。。。。”
整理遗物的时候,我发现张叔叔的抽屉里还保存着我当年留下的那个笔记本。翻开一看,发现他在最后一页写着:“建军这孩子,比我女儿强。。。。。。”
看到这句话,我泪流满面。
日子一天天过去,在我的经营下,果园重新焕发生机。张晓燕也改变了很多,开始认真学习果树管理技术。只是。。。。。。
昨天,她告诉我她得了重病,想让我照顾她的女儿。看着她憔悴的面容,我想起当年她是如何看不起我的。可是。。。。。。我该怎么选择呢?
“人生啊,就像这果园里的树。有的果实熟得早,有的却熟得晚。可不管怎样,总要等到它熟透的那一天。”我站在果园里,看着满园的果树,不禁感慨。
这些年,我没有结婚。村里人都说我是被表姐给耽误了,其实不是。我只是把全部心思都放在了果园上。这果园里的每一棵树,我都亲手修剪过,每一片叶子,我都精心照料过。
张晓燕生病后,我每天都会去医院看她。看着她躺在病床上,我总会想起当年在这果园里发生的种种。
“建军,”有一天,她突然拉住我的手,“当年我总说你是吃白饭的,其实,真正吃白饭的是我啊!这些年,要不是你。。。。。。”
我打断她:“表姐,都过去了。”
“不,我要说。”她的眼睛里噙着泪水,“那时候我刚从师范毕业,觉得自己有文化,就看不起你们这些种地的。可这些年我才明白,真正的学问不在书本里,而在实践中。你知道吗,这些年我最后悔的,就是当年对你的那些态度。。。。。。”
我沉默着。窗外,夕阳的余晖洒在病房的地板上,映出一片金黄。
“建军,”她又说,“我知道我活不长了。我女儿小兰还小,我想求你。。。。。。”
我抬起头,看着窗外的天空。小兰今年才12岁,正是需要人照顾的时候。她爸早就去世了,要是她妈妈也走了,她可怎么办?

记得去年夏天,我第一次见到小兰。她和年轻时候的张晓燕长得真像,但性格却温柔得多。那天,她跟着我在果园里转,把一颗水蜜桃擦得晶亮,然后递给我:“建军叔叔,我听妈妈说,您是最会种果树的人!”
那一刻,我突然觉得,这果园里不只有果树在生长,还有一些更重要的东西在生长——比如理解,比如原谅。
昨天晚上,我又做梦了。梦见年轻时的张晓燕站在果园里,穿着那件淡蓝色的连衣裙,对我喊:“建军,你就是个吃白饭的!”
我在梦里笑了:“表姐,你错了。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是真的在吃白饭。每个人都在用自己的方式在成长,在改变。”
今天早上,我去医院的时候,发现张晓燕的病情又严重了。医生说,可能撑不过这个月了。
我站在病房外面,想起张叔叔留下的那句话:“建军这孩子,比我女儿强。。。。。。”
可是叔叔,人生不是比赛,不在于谁强谁弱。更何况,这些年我们都在成长,都在改变。
现在,我该怎么选择呢?
那个当年看不起我的表姐,现在躺在病床上,请求我照顾她的女儿。
那个曾经的骄傲女子,如今却不得不低头认错。
那个总说我是“吃白饭的”人,现在却把最珍贵的东西托付给我。
人生啊,就像这果园里的果子,有酸的,有甜的,有涩的。可是,当我们都经历过这些滋味之后,还会在意当初的那些苦涩吗?
我望着窗外的果园,树上结满了沉甸甸的果实。秋天快到了,又是一年丰收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