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经77岁了。
我必须找到一种方式,
延续我的使命和传奇。
01
36年后,她重返中国
30岁,她和男友乌雷来到长城,完成了史上最郑重的分手仪式。
他们历时3个月,各自徒步2500公里走向对方,最后以一个拥抱结束了长达12年的恋情。
阔别22年后,乌雷突然出现在她眼前,两人满含热泪对视30秒后再次分开。这一别,成了永别。
2020年3月2日,乌雷因病在斯洛文尼亚去世。
她就是准备了72个攻击性器具,任由陌生人肆意伤害自己的“行为艺术之母”——玛丽娜·阿布拉莫维奇。
36年前的中国之行,让她彻底迷上了东方文化。
前不久,77岁的阿布拉莫维奇重返中国。
她的首个中国大型个展落地上海艺仓美术馆,一系列沉浸式参与性作品,让观众成为了艺术的一部分。
爱她的人,追随至死。不爱的人,却视她疯子。
她的人生,只有六个字:不疯魔,不成活。
02
被母亲摧毁的童年
玛丽娜·阿布拉莫维奇,来自一个现已不存在的国家,南斯拉夫。
她出生在军人家庭,父母都是二战英雄。
在炮火连天的年代,她一生下来就被寄养在祖母家。
直到少校军官的母亲,从战场回归家庭。
玛丽娜的噩梦便开始了。
母亲对她和弟弟都实行军事化管理。
严苛到吃饭、睡觉、言行都有固定时间表。
一旦违背,惩罚不误。
母亲不是嘘寒问暖的温柔港湾,而是动辄打骂的铁面教官。
成长的每一天都在言语恐吓、呵斥中度过。
孤独的玛琳娜唯有躲在房间里读书,才能感到片刻的清静。
小小年纪时,她便读了卡夫卡、纪德、陀思妥耶夫斯基。
甚至还偷偷溜出去,听大学课堂听人激情演讲。
文字,给了玛丽娜一扇自由呼吸的窗口。
13岁那年,父亲也从战场中回家。
给她找了一位绘画老师,教她艺术。
这位老师的授课方式别具一格,彻底放飞了玛丽娜被禁锢的灵魂。
第一次上课时,老师从大画布上剪下一小块布。
随意地撒上一把沙子,又涂抹了些胶水。
接着,又把黄、红、黑颜料,扔在画布上。
最后,淋上汽油,一把火烧得干干净净。
“这是一个灿烂的夕阳。”
玛丽娜震惊得目瞪口呆。
在这位怪老师的启蒙下,她逐渐放开了对艺术形式的追求。
1965年后,她先后在南斯拉夫、德国、法国三所艺术学院深造。
当玛丽娜功成名就,回到南斯拉夫的家中时,母亲依旧铁面如斯。
不管女儿在外做什么,都必须晚上10点前回家。
玛丽娜人生中最大的反抗,便是没有成为一名中规中矩的学院派画家。
她选择了行为艺术。
白天出门,她以各种各样的方式,完成先锋激进的行为艺术作品。
晚上回家,她就是母亲管制下的“士兵”,听令行事。
直到29岁,她还没摆脱母亲军事化过度控制。
03
被母亲摧毁的童年
玛丽娜长期生活在母亲的过度控制中,精神承受着高压。
也直接导致,她的作品不惜生命,甚至自毁倾向。
她为了完成世界最著名的人性实验,差点搭上一条命。
实验前,玛丽娜声明:表演过程中,一切行为皆由自己负责。
而后,她便接受了医生的麻醉,无法动弹。
在她面前的桌子上摆放了72种道具,包括带刺玫瑰、枪、子弹、菜刀、铁链等危险工具。
观众可以对她做出任何想做的事,无需负责。
令人惊诧的是,没有任何一位观众给予友好的互动。
大家都在参与一场不用负责的暴力狂欢。
表演开始时,观众只是恶作剧地用口红朝她脸上乱涂。
或者用剪刀,将她的衣服,剪得七零八落。
当身体暴露出来后,有人便在她裸露的皮肤上作画。
这些没有危险性的行为,只是为了观察玛丽娜是否会反抗。
观众们发现玛丽娜果然无动于衷。
一名激进者拿着玫瑰,朝她的肚子戳去。
玛丽娜双眼含泪,却没有打动观众的善念。
随后不断地有人用钉子、剪刀等尖锐器具,划伤她的皮肤。
表演的高潮是,一位观众手持上膛的枪,抵住了她的头部。
千钧一发之际,被人夺下了手枪。
短短六个小时的行为表演,玛丽娜全身满目疮痍。
许多血痕和伤口,都在向外渗血,惨不忍睹。
这一幕被后世称为:“麦当娜、母亲和妓女”。
麻醉结束后,她起身走向外面时,刚才的施暴者一个个迅速逃离。
他们没有留下一句道歉,只是担心玛丽娜会报复自己。
不设防的行为表演,不仅考验了艺术家的决心,也在试探着公众的道德底线。
玛丽娜从这次表演中,得出一个悲伤的结论:
“一旦你把决定权交给公众,离丧命也就不远了。”
04
被母亲摧毁的童年
玛丽娜在行为艺术这条路上,高歌行进。
成了当之无愧的“世界行为艺术之母”。
她的经典作品《节奏》系列,叹为观止。
《节奏10》中,她同样舍命为艺术。
玛丽娜事先找来了10把长短不一的刀具,放在手边。
随着音乐声起,手握尖刀朝自己的指缝插去。
速度越来越快,一旦伤到自己,就换一把刀。
直到10把刀都逐个换遍。
在第二次表演中,她又找来了20把刀,进行表演。
“一旦进入了表演状态,你就会逼迫自己去做,平时你不会去做的事。”
旁人无法理解,只有她似乎从痛苦中得到了启示。
《节奏5》中,玛丽娜的表演道具是火。
她将一个浸过汽油,大型木质五角星摆放在地上。
点燃了它。
当场剪下自己的头发和指甲,投入火中。
最后,自己跃过火苗站在五角星中央,直到窒息昏厥。
当被在场的人救醒时,玛丽娜十分懊恼。
“醒来后我很生气,因为我终于理解人的身体是有局限的,当你失去知觉时,你就不能控制当下,就无法表演了。”
玛丽娜的生活始终活在母亲的控制下。
这种自主权被剥夺的成长经历,让她渴望夺回对身体的处置权。
而行为表演,则是一种获取力量、探索世界的方式。
在这种不为人理解的艺术中,玛丽娜感受身体的边界,思想的奔腾。
不疯魔,不成活。
没有哪一种极具开创的艺术,会诞生于温室。
起码,玛丽娜是傲骨凌霜的艺术家。
05
永远不要爱上艺术家
“艺术家不应该爱上另一个艺术家。”
这是玛丽娜亲口说的。
当她在阿姆斯特丹遇上乌雷时,一切规则都烟消云散。
两人相遇后,离开南斯拉夫、飘泊羁旅的玛丽娜从此定居了。
乌雷与她同月同日生,他们也合拍得好似一双连体璧人。
当两位艺术家联手表演时,1+1大于2。
玛丽娜、乌雷都迎来了艺术成就上的巅峰。
1977年,《明亮/黑暗》。
这对情侣面对面互扇巴掌,速度飞快。
当巴掌停止时,脸上的掌印并未消失。
人生应该用来相爱,不要互相伤害。
一旦有了创伤,恶劣的后果并不会立刻消失。
1978年,《呼吸》。
他们将嘴巴张开,唇唇相印。
为了吸入彼此呼出的气体。
直到17分钟后,两人的肺里都充满二氧化碳,缺氧昏迷。
这次的表演是为了说明,生命中唇齿相依的两个人,并不该失去自己的独立性。
否则一损俱损。
1980年,《潜能》。
乌雷手持拉开的长弓,弓弦绷紧。
手里还有一根尖锐的利箭。
这个箭正对着爱人玛丽娜的心脏。
表演过程中,必须全神贯注。
一旦弓箭脱手,玛丽娜将会立刻中箭身亡。
在这四分钟里,分分秒秒,他们都专注在对方身上。
这也是他们的行为表演中离死亡最近的创意。
玛丽娜是一个怪人。
当她遇到乌雷,哪怕再怪的人也有了同类。
她不再是孤独呼喊的艺术家,她有了心意相通的灵魂伴侣。
他们一起奔走在行为艺术这条艰难的小路上。
他们本可以结婚的。
06
远赴中国长城分手
12年后,神仙眷侣也要分道扬镳了。
乌雷、玛丽娜不远万里来到了中国。
长城,是他们原定的结婚地点,最后却用来进行分手仪式。
玛丽娜在山海关往西走,而乌雷从嘉峪关往东。
两人历时三个月,跋涉2500公里。
终于,在山西省二郎山成功会面。
恋爱需要用心,道别同样值得慢慢来。
12年的行为表演合作,12年的恋情彻底画上了句号。
两人长城一别,咫尺天涯。
乌雷从此销声匿迹,消失在艺术名利场。
玛丽娜又孤身一人,前行在路上。
2010年,纽约现代艺术博物馆。
玛丽娜身着长袍,两手放在膝上,端坐在原地。
面前摆放着一张空椅子,任何人都可以来跟她对视。
有人坐下几分钟,便匆匆起身。
有人坐一整天,试图唤起她的多余表情。
甚至有人求婚,有人脱衣服。
相比起玛丽娜,这些戏精观众倒更像流俗的行为艺术。
玛丽娜始终无动于衷,直到另一个人坐下。
一个衰老疲惫的老者,来到了她的眼前。
刹那间,玛丽娜泪流满面。
那是乌雷。
时隔22年,毫无预兆地,他们重逢了。
“所有的愤怒和所有的仇恨都已经被我们丢在一边,我想起了这一生和我们留下的那些非常美好的作品,这才是最重要的。”
他们没有再在一起,而是像朋友一样,握手言和。
在纽约这场历时700多个小时的对视表演,给玛丽娜留下了终身难忘的印象。
而万水千山,总是过眼云烟。
包括乌雷。
07
苦难成就艺术
“我知道我自己会死,但是行为艺术不会随我而死。”
如今,77岁的玛丽娜依旧奔走在艺术前沿,向全世界宣讲行为艺术。
身为一位女行为艺术家,她所受到的非议和伤害,无法想象。
当恋情结束,乌雷退出时,她也没有妥协。
这位女艺术家选择了只身对抗世界。
玛丽娜所有的行为表演,外行人看来都在跟自己过不去。
而在她的眼里,这些行为都对生命有启发意义。
玛丽娜,童年的痛苦延续了一辈子。
可贵的是,她并未自怜自艾,耽溺其中。
“痛楚、苦难和障碍却能转化我们,使我们变得更好、更强大。”
她反对控制,宣扬独立,揭示人性,追逐冒险。
在人人求得安稳的世界里,玛丽娜像一个不知疲倦的顽童。
用自己的方式,搅动沉闷的世界。
这一生,她都在跟自己过不去。
以自己的血肉之躯,反对偏见,反抗世俗。
有人骂她疯子,有人敬她“行为艺术之母”。
人活着总要留下点什么。
当我们提起玛丽娜时,除了以生命为代价,产出的惊世骇俗作品。
还有她那无所畏惧的反抗勇气,为艺术界树起了一道精神丰碑。
(摘编自微信公众号艺非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