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是卖艺不卖身的花魁,却为他破了例。
我逗他说破了我的身子我便要以身相许,他冷着脸推开我消失数月。
再见他,他说他要娶亲了。
后来我才知道,他才不是什么贵公子,而是高高在上的九五之尊。
我固执的留在青楼,为他守着身子。
姐姐们骂我傻,说他这样的人,这辈子都不会再来了。
可是我不信,我温柔的护着小腹想着万一呢。
那夜,窗外凛冽的风夹着雪,我期盼的盯着他,却等来了他一句,“替她和亲,是你的福分。”
1
门外重兵把守。
我捏着帕子看着面前的云万晟浑身不自觉的发抖。
张了几次嘴都没说出一个字。
后知后觉的才反应过来,我面前的这个男人是大渊的九五之尊。
我腿软的跪在他面前,说着我根本不熟悉的话,“小女子叩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我将头低到了地板上,云万晟没有开口,屋内的空气仿佛突然凝滞了。
不知道在地上趴了多久,他的声音终于传进了我的耳朵,“外面的嬷嬷进来给她梳妆打扮试嫁衣。”
云万晟的话音刚落,门被人从外面打开,两个穿着华丽的婆子手捧着厚重的红嫁衣走了进来。
我心下一惊猛的抬头,还未起身就被其中一个婆子按在了地上,“姑娘莫动,我们婆子手上的力道重,别不小心误伤了您。”
我被按在地上动弹不得,挣扎着仰着头看向云万晟,“皇上,小女子不知犯了何罪,求皇上明示。”
云万晟盯着我,一双如鹰隼般的眼睛仿佛能将我看透,“你这张脸就是为和亲东离而生的,你代替疏桐去和亲最为稳妥。”
“你听话些,我让嬷嬷手下轻一些,这样你也能少遭些罪。”
我看着云万晟,颓丧的坐在了地上,一股绝望的窒息感将我包围。
去东离和亲……
东离距离大渊多远我不清楚,但传闻东离王生性暴戾,残忍至极,大渊这么多年送去东离和亲的公主都不得善终。
我虽然身份卑贱,但大渊是我出生的地方,我不想客死异乡。
我对着云万晟拼命的摇头,“我不去,皇上我不去。”
看着云万晟阴沉的脸,我才反应过来我说错了话。
我趴在地上将头用力的砸在地上,“皇上,小女子身份卑贱,从小便生在醉春楼这样腌臜的地方。”
“去和亲的都是名门望族,官家贵女,小女子怕损失了大渊颜面,还请皇上三思啊。”
“朕意已决,换上嫁衣,三日后东离和亲。”
婆子们听了云万晟的话,一人一边的抓住我的手让我动弹不得。
她们毫不避讳的将我身上的衣衫粗暴的扯开,我挣扎着盯着云万晟,“不要,我不要去东离,我不要穿嫁衣,皇上我求求您看在您当初和我……”
“啪”的一声。
其中一个婆子一巴掌打在了我的脸上,“皇上怎么可能和你这种下贱的女人有瓜葛。”
“皇上看中你是你的福气,让你代替去和亲是无上的荣光,你要感恩戴德,莫要说些奇奇怪怪的混账话。”
我被打蒙了,看着云万晟的背影,小腹突然一坠。
我仿佛抓到了救命稻早。
我拼命的挣脱按着我的婆子们,“我怀了您的骨肉。”
2
云万晟屏退了所有人。
整个屋子里就剩下我和他。
我满脸希翼的看着他,紧张到嘴角颤抖,我护着小腹拼命的解释,“我不是故意瞒着你的,我实在是不知道怎么样才能找到你。”
“我不求母凭子贵,只求皇上看在我肚子里孩子的份上不要送我去东离和亲。”
他盯着我抿着嘴角,“可有月余?”
我以为他心软了,对着他拼命的点头,“已足月余,虽不知男女,但应该是个健康的孩子……”
看着云万晟冷下去的脸,我有些懊恼自己的话多。
我低着头绞着手指再不敢多发一言。
过了半晌,云万晟对着外面开口,“请宫中的御医过来,越快越好。”
我微微松了一口气。
他请御医来是不是就说明他认这个孩子,他虽然表现的冷血冷情,可是我知道他内心里不是那样的人,他一定会为了这个孩子不让我去东离和亲的。
很快御医就来了。
诊脉的结果是我确有身孕,一月有余。
听到御医的话,我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我用余光窥看着云万晟的侧颜,数月未见他竟清瘦了不少,若是有机会,我想亲手做一碗鱼汤给他尝尝。
也不知他还是否记得当年的味道。
可云万晟再次开口的话却将我推下的万丈深渊。
“想个办法打掉那个孩子,最好是不留痕迹,免得东离那边不悦。”
御医领命立刻从药箱里拿出一颗药丸恭敬的递到了云万晟的手里,“皇上,这是堕胎丸药,虽然副作用大但是效果好,服用后卧床三日便看不出异样。”
闻言,我慌乱的看向云万晟“扑通”一声跪在了他面前,眼泪不争气的往下流,“不要,求求你不要打掉我的孩子。”
云万晟捏着药丸若有所思的盯着我,“你们都退下。”
房间里再次只剩下我们两个。
我跪着爬到他面前,抓着他的衣摆求他,“你说过的,除了不能给我名分你可以给我所有我想要的一切。”
“我求你不要打掉我们的孩子,如果你不想要,我自己可以一个人生下来,我求你……”
云万晟盯着我,缓慢的蹲下身子,他抬手擦掉我脸上的泪冷哼出声,“卑贱下作的娼女竟想要生下我的孩子。”
“你瞧瞧你的模样,你也配?”
他微凉的手捏住我的下巴,抬起拿着药丸的另一只手往我嘴里送。
我拼命的摇头,死死的咬住牙齿,不敢有半点松动。
云万晟眼眸阴沉,捏着我下巴的手用力到指节泛白,“阮诗施,你不去和亲,朕就要了你的命。”
我看着面前云万晟的那张脸,想着他将我搂在怀中一遍遍唤我诗施的模样。
也想着当年他笨拙又认真的帮我梳头发时的样子。
曾经分明对我那般温柔,为何如今却这样冷漠的要我去死。
我的眼泪顺着脸颊往下流,滴落到云万晟的虎口,云万晟皱着眉头看着我,语气疏离冰冷,“吃了它。”
我垂眸自嘲的笑了。
他早就不认得我了,又或许他认得只是觉得我这样的人不值得他相认罢了。
从始至终只有我自己傻,傻的找了他那么多年,傻到连相认都不敢,只敢这样默默的喜欢他。
可他不是以前的大哥哥了,他是冷血无情的刽子手。
我认命的垂眸任由云万晟将那药丸塞进我的口中。
药丸的苦涩在我的口腔蔓延,药丸太大又苦,我干呕着将药丸吐到了地上。
云万晟见状刚刚平静下来的眸子瞬间染上了愤怒,他掐着我的脖子将我按在地上,“阮诗施,朕的耐心有限。”
我张着嘴泪水混合着口水像狗一样将地上的药丸吞了下去。
3
云万晟怕和亲前出意外,连夜将我从醉春楼送进了宫里,安排在了最靠近寝殿的玉清阁。
夜里我突然大出血,血水浸湿了床单,顺着床板往下淌滴在地下吓坏了守夜的宫女。
宫女尖锐的惊叫声吓得外面的太监点了宫灯连夜朝着云万晟的寝宫跑去。
御医和云万晟赶来的时候我又起了高烧。
温度很高,烧的我迷迷糊糊的看不清楚屋子里都来了谁。
只听得到云万晟的声音,“你不是说那堕胎的药丸效果好,服用后卧床三日便能恢复,现在是什么情况。”
云万晟的声音凌厉,吓得御医立刻求饶,“皇上,这药丸虽好可是有副作用。”
“这副作用是因人的体质有差异,像姑娘这样凶险的老奴也是第一次见……”
“少说废话,赶紧救人,她要是有个什么闪失朕要了你的脑袋。”
听着周围窸窸窣窣脚步急切的声音,我感觉有人抓住了我的手有狠狠的摔在了床上,紧接着就又是那御医的声音,“皇上,这姑娘堕胎失败,这是血崩了啊,恐怕是……”
我迷迷糊糊的扯了扯嘴角,恐怕是要死了吧。
死了也好,总好过去东离那样的地方客死他乡的好。
我死在这里,也算是离大哥哥最近的地方了。
“她要是活不了,就让你的女儿代替她去东离和亲。”
云万晟恶狠狠的声音再次响起,伴随着重物撞击地板的声音,我便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我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
醒过来来的时候满屋子点满了暖炉,浓重的药味不停地往鼻子里钻。
身旁有人握着我的手,我垂眸看向床边,竟没想到坐在我床边的人是云万晟。
看,他口口声声的说要我代替他心爱的人去东离和亲,可是他心里边也装着我呢。
只是我命不好罢了。
看着云万晟的侧脸,我吃力的抬起另一只手慢慢的描绘着他的轮廓。
他虽然和小时候长的不一样了,可是胎记就藏在耳朵后面,那里是他最敏感的地方,我不会认错。
我抿了抿嘴角,嗓子干的厉害,我用余光看了看周围,见没人才张开了嘴,这也许是我最后一次当着他的面叫他了,“月明哥哥……”
我话音刚落,云万晟猛地睁开眼,他目光阴狠的盯着我,伸出手掐住了我的脖颈,“你刚刚说什么?”
我立刻摇头,因为反映过大竟然咳了起来。
他伸手将我扶了起来,看着我的眼神一点点变得奇怪,“阮诗施,朕有没有说过你很像她。”
我身子轻轻一颤,立刻又垂下了眼眸。
我撑着身子不顾他厌恶的靠进了他的怀里,我伸手轻轻地抚摸着他耳后胎记的位置,他身子一颤一把握住了我的手腕,“醉春楼的娼妓果然天生贱种。”
“既然你这个时候还有力气魅惑朕,那明日和亲也不需要再推迟了。”
他松开我的手腕将我重重的推倒在床榻之上。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我凄凉的扯开嘴角,如果去东离和亲,能让他高兴,那我便去吧。
4
昨夜落了好大一场雪。
天还未亮,嬷嬷和宫女们就端着一盘又一盘的珠宝首饰将我围了起来。
给我穿红嫁衣的仍是那天在醉春楼的两个嬷嬷。
她们的力气真大啊,将我翻过来倒过去,左右开弓的将那繁琐的红嫁衣套在了我的身上。
我像个提线木偶一样任由她们将我从床榻上推坐到了梳妆台前。
这是我进宫以来第一次看自己这张脸。
铜镜里的女人实在是难看,惨白着一张脸就连嘴唇都没有半点血色。
醉春楼的妈妈以前还总说我是这大渊数一数二的美人,定能让她的醉春楼红火下去。
现在看来她是看走了眼了。
宫女们给我上了粉,将那些我这辈子都没见过的好东西拼命的往我身上和头上戴。
外面的天大亮,镜子里刚刚脸色惨白看起来有些恐怖的女人竟然变得面若桃花,我见犹怜了。
我被嬷嬷们扶着往外走。
走到宫门口时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的云万晟,他身边被人压着的竟是……我弟弟阮宏。
对他我花费了所有心血,让他远离我,让他读书让他做自己喜欢的事情。
我不求他出人头地,只求他不要像我一样蹉跎了人生,到最后还要被人骂一句不知廉耻的娼女。
这些年我从未同他见过面,就连醉春楼的妈妈都不知道阮宏的存在,云万晟又是怎样找到阮宏的?
他今天将阮宏带到我面前究竟想要做什么。
我抓着嬷嬷的手紧了又紧,大概是力道太大她转头不着痕迹的瞪了我一眼,“姑娘何必慌张,和亲是好事,皇上可是以公主的待遇送您出嫁呢。”
我垂下眼眸隐去了眼底的慌张,腹部突然一阵抽痛,一股温热的液体顺着我的双腿往下流。
鲜血越涌越多,一滴两滴的滴在路面上,嬷嬷们不准我停下来我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
新下的雪很厚,踩在上面咯吱咯吱的,我每迈一步雪地里都会炸出了艳丽的血花。
我想转头往后看,嬷嬷们却挡住了我的视线,“姑娘,莫要往后看了,前路才是你的归宿,往后看只能徒增烦恼。”
我踩着鲜血染透的绣花鞋,迈着小步跟着嬷嬷们停在了红色轿门前。
嬷嬷们帮我打开了轿帘,我弯下腰用余光往阮宏的方向看过去,这一生我大概再见不到他了。
我迈开腿准备进轿子的时候,云万晟戏谑的声音突然响起,“阮诗施你要努力的活下去,哪怕是为了你弟弟你也不要死得太早。”
我身体一僵,眼泪滴在了雪地上瞬间不见了踪影。
他这是在用我弟弟的性命威胁我,不要死在去东离的路上。
我弯腰坐进了轿子里,任由宫人将我抬到百米外东离使的方向。
外面又落雪了,簌簌的声音打在轿顶,有种凄凉的美。
我咬破手指将“月明”两个字写在了贴身的白帕子上,打开轿帘将它朝着云万晟的方向丢了过去。
此去东离生死未卜,只希望云万晟能留我弟弟一条性命。
帕子落在云万晟的脚下,他竟慌了。
5
我坐上了去往东离的马车。
马车行驶的很慢,车窗上的帘子被风吹开,我侧头看着云万晟被一个女人拉着手臂,那女人同我有五六分相似。
如果我猜的不错,她便是云万晟爱的女人。
走了月余,终于到达了东离的领地。
马车一停东离的士兵就粗鲁的将我从那车上拽了下来,压着我一直走进了东离王议事的大帐。
他们用力的将我推倒在地,我还未看清楚大帐内的情况,一只手便被人狠狠地踩在了脚下。
我抬眸,看着面前身着异服的男人心慌的厉害。
我紧张的缩着身子,从地上爬起来跪在男人面前叩首,“大渊和亲公主阮……”
我话还没说完,就被男人掐住脖子从地上提了起来。
他强迫我站在他面前和我面对面的站着,他慢慢的靠近我,在他嘴唇即将触碰到我脸颊的刹那,我迅速的低下了头。
他不悦的掐着我的下巴让我抬起头,毫不犹豫的低下头咬住了我的唇。
他用力的啃咬着,咬破我的嘴唇,拼命地吮吸着我的鲜血。
我吃痛的看着男人,恐惧支配着我,我慌乱的挣扎着,双手用力的推搡着男人,我想要逃脱男人的怀抱,我想要离开东离,离开面前这个变态的男人。
男人不满的松开了我,拧着眉将嘴里的鲜血吐到了我的脸上,一巴掌将我扇到在地,“给脸不要,大渊的皇帝将你送来就是任由本王玩弄的,若是再敢反抗,明日便将你丢到山上喂狼。”
“把人送到本王的大帐,今晚本王要好好享受一番来自大渊皇帝送来的美人。”
夜里,东离王喝了很多酒。
穿着便衣,眼神迷离的从外面走进来。
我被送进大帐后,被东离侍女按在浴桶里搓掉了一层皮才允许我躺到东离王的床榻上。
看着越靠越近的东离王,我害怕的整颗心都要从胸腔里跳出来了。
可是我不知道应该怎么办。
云万晟甚至连一个婢女都没有留在我的身边。
他大概真的想要我死在东离。
东离王盯着我,粗糙的大手一把握住了我的手腕,将我从床榻上硬生生的拽到地上。
我的头撞在地上发出“咚”的一声。
可是他毫不在意的眯着眼看着我,嘴里念叨着我听不懂的话。
下一秒他就欺身而上,扯碎了我身上的薄纱。
看着近乎发狂的东离王,我紧紧的捏着拳头,任由他磋磨。
撕裂般的疼痛感让我浑身不停的颤抖。
我侧过头忍着不敢让眼泪流出来。
我想着只要忍过去就好了。
我本就是醉春楼的姑娘,虽然以前只卖艺不卖身,可是形形色色的男人见得多了,也知道他们想要什么。
只要我听话的忍过这一晚,东离王肯定不会为难我……
“阿桐,你告诉我,为何要背叛我,难道他真的比我还爱你吗……”
东离王痛苦的盯着我,一把抓住我的头发将我从地上拽起,用力的往外拖,“大渊皇帝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竟然送来个非完璧之身的女子来欺骗本王。”
他用力的将我丢出大帐,我不顾身体的疼痛吃力的从地上爬起来,蜷缩着身子用手臂将自己紧紧的抱住。
东离王却对着我冷笑出声,“把大渊这个贱女人丢到军营去,让弟兄们也尝尝鲜。”
闻言,我惊恐的抬起头,不顾周围人鄙夷的目光,跪爬到东离王的脚下。
我仰着头眼角带泪楚楚可怜的求他,“留下奴婢,奴婢可以为王上做任何事情。”
醉春楼的妈妈说,我这张脸,配上一些眼泪对男人便是绝杀。
云万晟和我在一起的那晚,因为疼,我哭的梨花带雨。
他心疼的将我搂在怀里说,我的眼泪能要了他的命。
如今面对东离王,我别无他法,只能用这张脸求一个活命的机会。
东离王看着我的眼神沉了下去。
他弯下腰,搂着我的腰将我抱在怀里,当着众人的面疯狂的对我索取着。
听着周围人不怀好意的欢呼声,我将头埋进了东离王的颈窝。
只要能活命,廉耻算什么。
6
东离王将我留在了他的大帐里。
天大亮的时候,东离的婢女端着热水和干净的衣服走了进来。
我用被子裹着身子,垂着头,声音带着一丝颤抖,“放在那里我自己穿就好。”
我抬眸正好对上婢女的厌恶的眼神。
她们毫不避讳,甚至故意放大声音,“听闻大渊也是礼仪之邦,没想到送来的公主竟然如此不要脸。”
“昨晚她做的那些令人作呕的事传遍了整个东离王庭,我真不知道她这样不知廉耻的人还怎么有脸活下去。”
“我要是她就一头撞死在这柱子上了。”
一头撞死。
我要是想死在来东离的路上我就咬舌自尽了。
我死了一了百了,阮宏呢。
我不能这么自私,就算是为了阮宏我也要在东离活下去。
我垂眸笑了笑,扯开被子毫无顾忌的光着脚下了榻,在婢女们震惊的眼神中,将她们拿来的衣服慢慢的整理好,一件一件的套在身上。
刚去醉春楼的那年我八岁。
埋葬阿娘用光了我身上所有的银两。
弟弟的先生又让人催我交学费。
我走投无路,自己一个人走到了醉春楼门口。
我盯着妈妈桑,一双手搅在一起,明明那么紧张,却还是咬着牙和妈妈桑讨价还价“我想把自己卖了,卖一百两银子。”
妈妈桑对着我笑的娇俏,她捏着我的小脸左看看右看看“啧”了一声,“确实是个美人胚子。”
“不过这女人光漂亮是最不值钱的,你还有什么其他的本事?”
那时候我整日跟着阿娘在山中的小屋生活,除了捕鱼,砍柴,剩下的就是摘花插花。
我仰着头骄傲的把我会的事情都告诉了妈妈桑,她却冷下了脸,“若是想进我醉春楼,你只能做点皮肉生意。”
我不懂,但是我知道我拿不到妈妈桑的一百两银子。
我抓着妈妈桑的手,一边哭一边说,“我什么都能学,我学东西很快的,我需要钱,只要你给我钱我什么都能做。”
大概是妈妈桑觉得我太小了,所以没有背着良心让我接客,而是让我跟着醉春楼里的姐姐学弹琴,学跳舞。
十三岁那年,为了名躁大渊,我穿着单衣单鞋在雪地里跳了整整一夜的舞,差点跳废了一双腿。
妈妈桑埋怨我对自己太狠了,她说我看起来娇娇弱弱的,却是个不服输的硬骨头。
我确实是个硬骨头,还是为达目的不折手段的那种。
我系好繁琐的衣带,将一旁的首饰戴在手腕和脚腕上。
看着如此大胆又不蔽体的舞裙,我将婢女准备的发带丢在地上,简单的将长发挽成了发髻。
醉春楼里的每个姑娘都有各自讨好男人的手段。
迎着婢女恶毒的目光我娇笑出声,抬手摸了摸自己肚子,“姐姐们,我饿了,可有吃食?”
婢女对着我翻了个白眼,声音里是掩盖不住的厌恶,“王上让我们带你去军营。”
去军营?
昨夜折腾了一整夜,东离王竟然还是不肯放过我。
7
东离的军营里有一个斗兽场。
是专门将抓来的奴隶放里面进行厮杀给士兵们当乐子看的。
我被送进去的时候,斗兽场的笼子外面围满了士兵,他们兴奋的欢呼着,仿佛我就是他们猎杀来最好的猎物。
我在人群中一眼便看到了东离王,他冷着眼看着我,语气阴冷的仿佛来自地狱,“听闻大渊的女人擅舞,你跳段舞给我的战士们看看。”
“若是跳得好,我便给你一条生路。”
我捏着拳头盯着东离王,对着他勾起魅惑的笑容,用醉春楼的行礼方式对着他盈盈欠身。
在没有任何鼓乐的斗兽场里踮着脚尖翩翩起舞。
东离王没有给我准备鞋子,斗兽场里的地填满了沙子。
我舞蹈的每一步都锥心的疼,可是我不怕,我只想活下去。
听着场外一声高过一声的欢呼声,我不停的舞蹈,跳到斗兽场的地面泛起了粉红色。
我双腿麻木的站在斗兽场中间,结束了最后一跳,我对着所有人弯腰鞠躬,目光带着期盼的落在了东离王的脸上。
可是我在他脸上却没有看到我满意的答案,他冷着脸,将一个竹筒丢到我的头上,“青楼女子也配以公主之名同我和亲?”
闻言,我惊恐的看着东离王,余光盯着脚下的竹筒不敢动。
既然云万晟送我到东离和亲,那我之前的一切身份信息都应该被销毁,为什么东离王会知道?
东离王捏着手里的刀子隔着铁笼指向我的脖颈,“本王最讨厌欺骗我的人,你也好,大渊的皇帝也好,都得死……”
我身体一颤,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否认求饶,“王上,您一定是弄错了,我就是大渊的公主,我怎么可能是青楼女子,两国和亲就算给我天大的胆子我也不敢欺骗您啊。”
东离王神色冷漠的盯着我,一刀砍断了铁笼上的铁链,他仰着头癫狂的笑着,“战士们,本王把这贱女人赏给你们了。”
“今夜你们就好好享受这来自大渊的女人。”
我看着东离王疯狂的摇头,“不要,王上求求您再给我一个……”
铁笼的大门被一群士兵打开,他们红着眼急迫的朝着我冲了过来。
我拼命地往铁笼最里面爬,可是他们的速度太快了。
他们抓着我的腿,将我拖拽着从地面上拉起来,几个士兵夹着我,扯碎了我身上的衣裙。
越来越多的士兵涌进来,他们排着队急不可耐的一个接一个的将我压在身下。
我绝望又麻木的盯着斗兽场外嗜血残忍的东离王,扯着嘴角自嘲的笑了。
不要轻易的相信任何一个男人,他们会毫不犹豫的将你推向地狱。
士兵们离开的时候,外面的天大亮了。
我浑身是血的躺在斗兽场中间,虚弱的连呼吸都变得困难了许多。
我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拖着近乎被撕成碎片的身体,一点点往角落里挪动。
我瑟缩着身子,将头埋在没有一块好肉的手臂里,轻轻的哼着阿娘小时候给我唱的歌谣。
哼了几句,眼泪便不争气的从眼眶里拼命地往外涌。
我用手背用力的去擦,却发现越擦越花。
最后我用血肉模糊的双手捂着脸痛哭出声,“阿娘,诗施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我被东离王丢进了军妓营。
刚到军妓营的那天,刚好有个女人被士兵从里面一脸厌恶的抬了出来。
那女人浑身没有任何遮盖,浑身溃烂的没有一块好肉,四肢像被折断的树枝只剩下皮肉相连。
我惊恐的后退好几步,最终狼狈的跌倒在地。
那样溃烂的身体我见过。
在醉春楼里,阿瑶姐姐就是得了那样的病死的。
她死后妈妈桑一边嚷嚷着晦气,一边带着全楼的姑娘去外面看大夫吃药,生怕那病沾染了其他姑娘。
后来从别的姐姐嘴里才知道,阿瑶姐姐得的病是花柳病。
这种病传染性很强,得病者必死无疑。
我不想死,我要好好的活下去。
我嚷嚷着要军医给我们开药吃,换来的却是一顿毒打。
我趴在草席上奄奄一息,倒是因祸得福免去了几日的折磨。
最近得病的女人越来越多,几十个女人就剩下我们十几个。
士兵更像消失了一样,连着半月一个都没出现过。
听年岁大一些的女人说,东离和大渊开战了。
8
我没想到云万晟会亲自出征。
看到他的时候,我正跟着其他女人往东离外逃。
他坐在战马上居高临下的盯着我,他说,“我来接你回家。”
回到大渊我便病了,咳嗽不止,每天入夜便会高烧不退。
御医们轮流上阵,用尽手段,都无能为力。
他们说我这是在东离染了脏病医不好了。
我也这么认为,我甚至觉得自己得了花柳,感觉浑身上下都是脓包,一抓就破。
我整夜整夜的睡不着,用指甲将身上抓的都是伤痕。
云万晟担心我,便要丫鬟轮流的盯着我,不允许我再抓自己。
可是我病了这么久他却一次都没来看我。
御医的药每天都会送过来,御医却偷懒不来了。
看着我的丫鬟怕我的病传染她们,她们用帕子捏着我的鼻子将一碗苦药汁倒进我的嘴里,也不管我咽不咽的下去。
所有人都在等着我死,可是我的病却渐渐转好了。
“这个女人到底什么时候死啊,我一天都不想再照顾她了。”
“她这样的贱女人,陛下为什么还要救她啊,这不是给咱们找麻烦嘛。”
“你可别这么说,听说她是陛下亲自从东离带回来的。”
“听说陛下照顾了她一路,可宝贝了呢。”
“宝贝她?她之前可是醉春楼的姑娘,那种地方的女人怎么可能入得了陛下的眼。”
“这你就不懂了,这醉春楼的女人一个个狐媚子的厉害,谁知道这一路她对陛下使了什么法子,就连御医都说救不活了陛下还要坚持救。”
我气的哼了哼,费力的睁开眼睛想要看清楚这些日子对我粗鲁怠慢又爱嚼舌根的小丫鬟到底长什么样。
她们这样的小丫鬟在醉春楼那是要被妈妈桑拔掉舌头发卖掉的。
看着坐在门口年纪不大的两个小丫鬟我故意咳嗽了两声,“水……”
小丫鬟闻声,一脸不敢相信的朝着我跑了过来,一个胆子大一些的用手推了推我,“你是活的还是死的?”
我抿了抿嘴角,“水”
小丫鬟瞪大了眼睛迈开步子往外面跑,一边跑一边喊,“来人啊,阮姑娘醒了。”
御医检查完我的身体后一脸不敢置信的摇了摇头,“简直不敢相信,分明是死症,竟然醒了。”
我对着御医颔首,有气无力的回答,“许是上天怜惜,舍不得我就这么没了。”
御医点了点头,“姑娘确实福大命大,福大命大啊……”
“朕的诗施自然是福大命大。”
这是到大渊后我第一次见云万晟。
他比我去东离和亲那日更清瘦了。
他屏退了所有人,坐在我床边伸手握住了我的手,“诗施你受苦了。”
“为何不早点将你就是当年救朕的小女孩告诉朕,如果朕知道,朕定不会让你去东离和亲的。”
我将手慢慢的从云万晟的手里抽了出来,“皇上,小女子脏,小女子不想住在这皇宫里,还请皇上送我回醉春楼。”
云万晟的手微微一顿,再没握住我的手,而是将手垂到了身侧,“你还在生朕的气是吗。”
“我知道朕辜负了你,是我对不起你,也对不起我们的孩子,现在朕知道你就是当年救朕的小女孩,朕一定会好好照顾你的。”
“醉春楼那样的地方我是万万不能送你回去的。”
“这皇宫里多的是地方给你住,你就安心的住着,我也好让御医帮你调理身体,免得落下病根。”
我捏了捏拳头,仰着头看着一脸真诚的云万晟,我知道这话我不该问,可是我沦落到今天这个地步是他一手造成的。
我只是想知道他对我是亏欠多一些,还是喜欢多一些。
“那你可会娶我?”
云万晟的表情微顿,眼底闪过一抹复杂,“诗施,你好好养病,其他的事等你痊愈了再说。”
看着匆忙往外走的云万晟我垂眸苦笑,既然什么都不愿意给我,又为何要拘着我不放呢。
9
我做了很长的一个梦。
梦里我回到了那个半山腰的房子里。
那里虽然生活艰苦,可是有阿娘的日子我觉得每天都很甜。
阿爹在我的印象里已经很模糊了。
有的时候我会梦到那张模糊的脸,醒过来便会立刻问阿娘。
可是阿娘从未告诉过我阿爹是谁,她不许我问,每次我问她都会发脾气,然后告诉我阿爹死了。
我不敢惹阿娘不高兴就再也不问了。
我四五岁那年,阿娘在山里采药,捡到了弟弟阮宏,她把阮宏抱回家那天坐在窗边叹息了好久。
天大亮的时候阿娘抱着阮宏决定将他送到山下其他人家去。
我抱着阿娘的腿求着她不要把阮宏送走,我说我可以少吃一点饭,求求她留下这个亲人。
阿娘心软又善良,她虽是顺着我的话留下了弟弟,可是我知道她自己也是舍不得的。
为了把阮宏拉扯大,我每天跟着阿娘去河边洗衣服,去山里捡药材,我还会在河里插鱼。
那天我和阿娘在河边洗衣服的时候,看到了从河上游漂下来浑身是血的云万晟。
我吓坏了,抱着阿娘不停的哭。
阿娘衣服都不洗了,拉着我往家里跑。
一回到半山腰的房子,阿娘就立刻将门窗锁好。
她目光惊恐的盯着我,双手不停的摩挲着我的头发,嘴里不停的念叨着“大渊的天要变了。”
我不明白娘是什么意思,可是心里却一直在担心满身是血的云万晟。
他是不是死了,如果没死,万一漂到了后山遇到了后山里的那些野兽会不会被吃掉。
越想我就越害怕,我抓着阿娘的手指着窗外,“阿娘我们去救那个人吧。”
阿娘回过神看过,下一秒就立刻摇头,“不能救,咱们不能救他,会惹来杀身之祸的。”
我不明白,“我们救人为什么会惹来杀身之祸?”
“娘,弟弟你都能养着,为什么不能救救他。”
“我看他好可怜,万一因为我们被后山的野兽吃掉了,我会难过一辈子的。”
阿娘皱着眉头盯着我,犹豫了很久才呢喃出一句话,“不救……”
阿娘不许我出去,盯的我死死的。
不论我怎么求,她都不肯让我出去。
夜里阿娘睡着了,我偷偷打开门栓跑了出去。
我胆战心惊的沿着河边一路往后山的方向走。
快到后山的时候,听着山里野兽的嚎叫声,我吓得跌倒在地不停的哭,哭了好久才发现我要找的人就在不远处的岸边。
我撒开腿朝着他跑过去,吃力的将他的身体翻转过来,再确定他还有气息的时候,我松了一口气坐在地上抱着云万晟等天亮。
天快亮的时候,我听到了阿娘的声音。
我抱着阿娘的手臂一边哭一边求她救救云万晟。
阿娘拗不过我,将云万晟抱回了家。
云万晟醒后,阿娘冷着脸告诉他,他叫方月明,告诉他不论谁问都是这个名字。
云万晟盯着阿娘看了很久,然后对着阿娘郑重的点头。
云万晟离开的那天,阿娘说要出去卖草药。
那天我起的很早,我揉着眼睛看着清清楚楚,阿娘背着的竹篓是空的。
阿娘回来没多久就将云万晟叫了出去,再回来就没了他的身影。
我问阿娘云万晟去了哪里,她说他回家了。
我听着阿娘的话嚎啕大哭,我埋怨阿娘,我说我要嫁给月明哥哥的,他回家了我要到哪里去找他。
阿娘将我抱在怀里,说了好多好多的话。
她说不要去找方月明。
她要我长大后远离姓云的所有男子,要我带着阮宏平平淡淡的过后半生。
那天晚上阿娘破天荒的让我和阮宏一起挤在她的床上。
她温柔的拍着我的背,告诉我要平淡一辈子,要好好的活下去。
第二天一大早简陋的屋子里挤满了穿着华服的人。
我和阮宏被阿娘藏在了米缸里。
我亲眼看着其中的一个女人将一杯酒递给了阿娘。
阿娘不喝,那群人就将阿娘按在地上,将酒往她的嘴里灌。
阿娘喝了那杯酒,痛苦的趴在地上护着肚子打滚。
她仰头盯着面前的女人目光恶毒的诅咒她,“赵淑媚,你会遭到报应的……”
阿娘的话还没说完,突然喷出一口鲜血,倒在地上便再也没有起来……
“阿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