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段时间,在网络上一个谣言风靡一时,大致意思就是,清朝老百姓辛辛苦苦一年收入仅仅为白银33两,但是这位老百姓实际支出却是36两白银,这就意味着一年下来倒欠3两,因为这3两白银的空缺,老百姓又被迫四处奔波,疲于奔命,不会再胡思乱想,更不会反抗,然后清廷的统治就稳如泰山了,这就是所谓的33两驭民术(有些谣言版本还说这是乾隆时期干的),但实际上这个谣言非常假,下面就来说说这个谣言。
对清朝平民百姓收入的歪曲。这个谣言的发明者显然不怎么看历史书,如果清朝的平民百姓年收入高达33两,那大清恐怕要富甲天下了。首先来看看,清朝的老百姓能挣多少。
农民收入
在我国古代封建社会那会,占人口绝大多数的无疑是农民,而农民的收入无疑是达不到这33两白银的标准的,下面就来稍微计算一下农民的收入,不同地区、不同时代农民收入都有差异,以下以最为富庶的江南地区为例。
根据清史学家戴逸的研究统计,清代由于人口暴涨,人地矛盾极其突出,由于在乾、嘉那会,人均耕地仅为3.26亩。而亩产量是多少呢?各个史书记载各有不同,以当时耕种条件较好的江南地区为例,据顾炎武的《日知录》记载,“一亩之收不能至三石,少者不过一石有余”。而据清中期文人无锡钱咏的作品《履园丛话》记载,当地的粮食产量“每田一亩,丰收年岁不过收米一二石不等”,由此可知,哪怕在江南地区耕种条件较好的地方,也只有大概一年一亩2石的收成。所以,一个江南地区的农民一年到头辛苦劳作约可得米6.5石左右。
粮食的价格各个时代都不一样。根据《清会典事例》记载,乾隆四十九年(1774年),江苏地区每石粮食折银为一两二钱;嘉庆五年(1800年),浙江宁波府每石粮食折银为一两六钱。可见,在不收税的情况下,清代中期,一个江南地区的农民一年产出折合应该为7.8两到10.4两白银左右,这已经和谣言所说的33两标准相去很远了。
但一旦要上交税收给朝廷,所得则更少了,根据《清朝文献通考》记载,清朝对江南地区税则为“每亩科银九厘至一钱四分一厘一毫零不等,米豆一升四合七勺至一斗九升二合六勺零,麦二抄至三勺零不等”,理论上赋税不重,但是加上地主盘剥加上各种苛捐杂税,农民根本是所剩无几。以顾炎武的记载来看,吴中佃农在经过各种盘剥以后,“所得不过数斗”。而据钱咏记载,江南农户要雇佣人工,并应付各种杂税,“计每亩所值已去其大半,余者无几”。所以,可以得出,清代中期一个农民一年的个人收入有数两白银已经不错了。
清代雇工工价
清代的雇工工价有高有低,不同地区亦各有不同,以清代中期江、浙、闽一带为例,据日本德川幕府时期长崎地方官中川英治询问清朝商人汇编的《清俗纪闻》记载,“在乡下,按月雇佣的工人,每人每月工资三百文”。按一两换制钱1000文计算,乡下雇工年均收入为3.6两。
根据清朝乾隆时期的刑科题本所记录的雇工工价,可以得出其大部人全年工价确实在3两左右,高收入者可以达到7两多。但是,不知道这些雇工打工所在地是城市还是乡村。根据清末的《刑案汇编》记载,直到光绪年间,直隶的乡下雇工大概每月工钱1000文。据《清会典事例》记载,光绪年间,银钱比率为1两兑换1700文制钱,可见雇工价折银约7.06两。
当然,技术含量越高的雇工要价也就越高,比如说木匠,手工费每天高达140文,如果木匠干活的时候需要自备饭食,手工费每日约200文。像顶尖的干细活的木匠手工费就高达6两。但要说明的是,这些技术工人并不是每天都能找到活干,估计除了细活木匠能达到33两的标准外,其他木匠一年十多两也就算富裕的了。再如清代政府雇工工钱,乾隆时期普通长短工“每日给钱百十四文”;搭材匠长短工“每日给钱百三十文”;壮夫长短工每日“给钱七十五文”。
再如河工,以江南省为例,壮夫每日0.014两到0.028两,瓦匠每日0.033两,这个是派徭役情况下政府所支付的工钱,并不能代表这些壮夫、瓦匠平时的收入所得。
大户人家的奴仆
根据清代雍正年间,赴日清朝商贾朱佩章接受德川幕府询问所编成的《清朝探事》里记载(日本江户时期计数单位一目=0.2两,当然日本江户时期的货币制度比较复杂,也不知道是否准确),普通奴仆一年收入最低只有4两至6两,高者有20两;世仆最低为14两至16两,高者有40两。大户人家的婢女倒是收入不匪,上等,一年为100两至200两;中等,一年为60两至100两;下等,一年为40两至60两。而据《清俗纪闻》记载,清代“下等阶层中的单身人士,每个人每天只需花费三四十文的铜钱来维持基本的生活。但若三人合伙吃饭,便能以更少的用度维持简易的生活来度日,花费不到一百文。不过,他们伙食就只有干鱼、蔬菜等,吃不到肉。”
那么假设清代普遍人均收入33两为真,那么在极限情况下,一年只花销2.8两,到年终可以省下高达30多两的银子,《履园丛话》记载:“至本朝顺治初,良田不过二三两。康熙年间,长至四五两不等。雍正间,仍复顺治初价值。至乾隆初年,田价渐长。然余五六岁时,亦不过七八两,上者十余两。”在清朝中期,这笔银子足够买数亩良田了,省个三年可以买10亩良田了!
事实上,清代百姓大部分都是以铜钱形式交易或者领取工资的。除了富商巨贾、官员,几乎只有当兵披甲才能达到挣银两的级别,比如一个禁旅八旗的前锋,一年饷银高达48两,岁米22.5石,两项收入加起来也在80两上下。他们发饷的时候也得按比例搭放银、钱(铜板),可见银两的稀缺程度,“十七年题准,山西抚标左右,太原三营暨太原城守尉官兵俸饷等项银七钱三搭放”。
这个谣言对清廷的基层控制能力过度强化,而且严重违反经济规律按这个说法,清廷的基层控制能力太强大了,作为一个古典王朝,对社会的控制力此现代政府还强。首先,清廷居然能精准地测算并控制他治下民众每一个人收入支出。其次,清廷居然能用这个政策控制通货膨胀100多年。就问强不强吧!
事实上,任何封建王朝对基层掌控力和现在比起来都是很差的,清朝县下的基层组织是里社制和保甲制,后又以保甲制为主流,但这并非是真正的行政系统,里正、保正由地方上的富户、地主充当,从程序上来看,虽然无懈可击,但执行的时候还是比较差劲的,和精准控制还相距千里。比如保甲制度,其中目的之一就是有管束作用,控制人口流动,这项制度在乾隆时期非常完善。但实际操作过程中,效果完全不尽如人意,在乾隆十二年(1747年),在内蒙古八沟以北及塔子沟所辖地方就有突破封禁的汉民“二三十万之多”,平时也不知道在保些啥。
就古典王朝的控制能力,连最起码的弄清人口流动情况都费力,遑论精准测算并控制百姓的收入了。
综上所述,制造这个谣言的人对古代的白银购买力可谓是一无所知,古代的基层政府也根本不可能有这么强大的控制力,唯一的目的就是输出情绪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