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我在太平天国屠满文章中提到叶名琛这个人,他在广州血腥杀害了至少7、8万无辜的平民,鲜血浸透了土地。
本文将展开谈谈这个人,此人我无法形容他,他好像一只乌龟,他把英国人快逼疯了,把咸丰骗得团团转,对人民则是一副恐怖的面孔。
而他自己却自比是海上苏武,认为自己是个大忠臣,从表面上看,他确实披着忠臣的外衣。
他面孔复杂,是一个包含了残忍、愚昧、气节、欺骗和自我感动式的人物。
所以骂他吧,好像又骂不出口,因为他不是一个纯坏人;说他好吧,又没有什么值得称赞的地方。
他不“坏”,只是愚蠢罢了,或者只是没人性罢了。
不要以为叶名琛是一个特例,其实清代培养了大批像他的这样的读书人,他只是比较有代表性的一个。
本文将写他的三副面孔,分别是:
1、对待英国人——拖;
2、对待咸丰——骗;
3、对待人民——杀。
晚清名士薛福成在论著中讥评其为“不战不和不守,不死不降不走,相臣度量,疆臣抱负,古之所无,今亦罕有”。
被抓到印度后,他在异国他乡,见识了很多新鲜事物后,他对翻译说:
现在我明白了,这比我以前从香港了解到的清楚得多,那时我根本不懂。
一
叶名琛出生于1807年,比洪秀全大7岁。
他出生官宦世家,做官非常有天赋,26岁中进士,29岁从一个山旮旯的知府,平步青云,39岁做广州巡抚,仅仅10年就做到封疆大吏。
这样的人生是多少读书人梦寐以求的,但他性格执拗,不知变通,偏偏被安排在广州这个中西方角斗的中心,造成其悲剧的一生。
他一个人的悲剧不要紧,却为国家造成巨大的伤害,他的所作所为是第二次鸦片战争的直接导火索。
要说他跟英国人的关系,还得从进广州城说起。
英国人根据1842年《南京条约》要求进广州城,清朝官员拒绝了。
为什么不许进呢?条约中文版是这样写的:
允许英国领事等官,住该五处城邑。
闽浙总督在写给道光的奏折中也承认,洋人的要求也不过份,咱虽然没指明写城内,但城邑二字,原指的就是城内的意思。
也许欺负洋人不懂中文,清朝官员对洋人解释说,城邑是指城内和城外,英国人是来通商的,自然应该住城外。
就这么一直拖着不让进城,从1842年,一直拖到1857年,整整15年。
5年后,1847年英国人比较强烈要求进城,耆英承诺2年后进城,等于为后任挖了个坑。
2年后,新任两广总督徐广缙说:
不是不想让你进城,实在为了你们的安全着想。你们赚钱就好了,为啥非要为了这虚名而损伤利益呢?
这一次,广州巡抚叶名琛组织团练,上司徐广缙伪造伪造圣旨,俩人一文一武,阻止了英国人进城。
道光帝非常开心,给俩人都封了爵位,叶名琛第一次尝到了甜头。
广州百姓一片欢呼,叶名琛成为人民心中的英雄。
至此,他就认为禁止洋人进城居住就是政治正确。
其实,让外国人进入一个某国家居住,并不是涉及主权大事,多年前中国人就去伦敦开烟馆了。
何况清朝的其他四个通商口岸也都让进城了,唯独广州不让进。
客观地说,洋人进城不仅没坏处,反而拉动了经济,城市建设反而更好了。
此时,清政府面临最重要的事是修约。
英国人很鸡贼,《南京条约》里面写好一条,就是要求12年后再修改部分条款。(《南京条约》那几个签约官没有争取最大利益,反而采取鸵鸟战术,很愚蠢地一直在扯皮,反而弄成最坏的结果,暂且不说。)
12年很快就到了,这才是清政府迫在眉睫需要去解决的事。
开放广州城跟修约相比,只是最微不足道的一件小事。
就这么一件小事,拖延了15年,慢慢地就把洋人拖的快成神经病了。
既然如此,为何清廷如此害怕洋人进城呢?
说是为了保持“天朝“的尊严,严防夷人,其实可能内心还是一种对外部世界的恐惧心理。
1852年,叶名琛代理两广总督,他是中国所有官员中最坚决反对洋人住进广州城的人。
不久,一个名叫包令的人担任新的驻华公使,他是英国人中最坚决想要进广州城的一个人。
最强的矛攻击对最强的盾,看看谁厉害。
叶名琛的手段只有三种:
1、对英国人的要求回复很快。
2、对英国人的要求全部委婉拒绝。
3、想见面谈?抱歉我很忙,没空跟你见面聊。
这是一种危害很大的外交方式,打毫无意义的笔墨官司,是一种缩头乌龟式外交。
谈判桌也是一个无硝烟的战场,联合一切力量,据理力争,争取当时条件下的最大利益,才是上策。
当然这种也只是权宜之计,最根本的还是需要维新自强。
本质上,叶名琛也用的是权宜之计——忽悠和拖延,但他不知道战争迫在眉睫,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
英国人见叶名琛谈不通,就去找咸丰亲自谈,提了18条修改条约,咸丰只同意3条 。
叶名琛知道后上书4000字,要求将洋人的要求全部拒绝,连咸丰答应的3条都不行,一律不允许。
不久发生了一件事,让叶名琛有求于包令。
广东爆发红兵大起义,叶名琛就想借英方的舰船用来剿匪。
包令一看,机会来了,就说本来我们的船是用来保护本国人的,既然你提了,咱们有空在你的广州衙门谈谈吧。
叶名琛一看大呼上当,这来广州衙门谈判不就等于是变相进城了吗?于是回复到:
正欲相见,无论何处,皆可允行,惟署在城内,断难应允。
这算是松口了,以前他总说忙没空谈(确实忙,一直在镇压起义军),现在允许谈了,但唯独不能在广州。
包令默默地广州城外转悠了十几天,最后只好默默地回去了。
叶名琛的倔强,让侵略者们也搞糊涂了,其他一概不管,就要进城。
咸丰毕竟是年轻人,脑子灵活一点,就暗示叶名琛说,如果洋人的要求不是太过分,不妨咱也可以稍微变通,你也别老不跟人见面,让人有借口。
咸丰的言外之意可能是,在广州谈也没事,别那么小气。
但叶名琛依然故我,广州城门好像小学生课桌上三八线,不准越过一步。
他每次都用大量的笔墨回复洋人的问题,绕来绕去,英国公使包令实在受不了之后说:
对待这种愚顽之辈,真没有办法。
可能是包令的照片
渐渐地包令的偏执狂也发作了,英国人很生动地描述了他的心理:
我相信,包令真的梦见自己进入广州了。
我相信,这是他清早醒来的第一个念头,也是他入睡以前的最后一个念头,他要是半夜醒来,这个念头也会出现。
包令本人在一封信函中绝望地说道:
真不知要用多大的力量才能压倒这位钦差大臣,也许就是把广州城摧毁了也不行,因为它似乎决心不作一点让步。
在听说洋人又要去北京告御状,叶名琛自信地上奏说:
无论洋人去哪里告,你就让他来广州,听候查办。我再设法驾驭他们。
洋人们在绝望之下,不再找叶名琛谈了,叶名琛以为他们知难而退,心里默默开心。
其实,他不知道作为一个外交大使,别人不愿意再跟你扯皮的时候,是一种失职。
这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二
1856年10月23日,英军袭击沿海炮台,叶名琛说,肯定没事,晚上就走了,并且不准清军还击。
2天后,兵临广州城下。
叶名琛决定对洋人进行经济制裁——关闭海关,停止贸易。
一天后,英国炮击广州。
炮弹落入总督署,士兵们都跑光了,叶名琛毫无惧色,端坐二堂,下发两份文件:
1、号召广州军民同仇敌忾,杀一洋人赏30银元。(在他大肆屠杀平民的时候,可曾想过要一致对外?)
2、给美、法发文件说,英军炮击广州要是伤到你们国家的人,不关我的事,去找英国领事要赔偿。(指的是广州城内的传教士)。
3天后, 叶名琛派一个小知府去谈。
英方要求就是:
如果不开放广州,总督不跟我见面,定破此城。
叶名琛牛脾气一下就上来了,拒不回复,内心毫无波澜,甚至还去庙里求了一签。
叶名琛喜欢求神,但这时候我不得不怀疑,他去庙里是为了躲避,因为拜完神后也没回到总督署,而是躲到旧城的巡抚衙门里。
当天下午,英军开始攻城,一百多士兵攻入新城,(叶名琛躲到旧城)。
傍晚的时候,英军兵力不够,撤出城外,叶名琛大喜,自认为自己只要硬着头皮顶下去,英方必将无计可施。
10月30日,英军又要求进城,并且每隔十分钟就向总督署衙门开一炮,施加压力。
第2天,叶名琛回复,拒绝入城。
第3天,再次要求入城。叶再次拒绝。
第5天,再次要求入城。叶名琛仍然拒绝。
第8天,英方表示惋惜,意思已决裂。叶名琛态度强硬。
第11天,再次希望入城,叶完全拒绝。
第17天,英方称如果不允许,将拆毁所有炮台,叶名琛指责他们,这是不敬天神的行为。
一个月后,英方再次要求入城,叶名琛仍然拒绝。
第19天,英方声称,希望能谈判,如果能开放广州城,马上息兵。
叶名琛回复称,毫不让步。
第24天,包令没想到叶名琛如此强硬,无可奈何,只好回去。
这里看叶名琛好像真像个忠贞报国的忠臣,其实未必如此。
小的方面是讨好清廷,他知道清廷不喜欢洋人,所以就是一副强硬面孔。
广州民众的确也反对洋人入城,但叶名琛真的是为了人民吗?
从他对待人民的屠杀手段来看,其实并不是,他只效忠朝廷。
也许有人说,他是为了国家,何谓国家?
国家就是由人组成的,你不为人民,何谈为了国家?
关于叶名琛屠杀人民的事迹,我在《太平天国屠杀多少满人》一文中已经有过具体的描写,不再重复,只是略说下。
三
上文我们已经表明,叶名琛对待侵略者是以“非暴力不合作”的方式进行的。
他对待人民起义也是如此吗?
1856年和1857年,侵略军两度侵犯广州,两广总督叶名琛未从省城外调一兵一卒加强省城防卫。
而他在镇压广东的天地会起义时,动用了数万清军。
1857年底,英法联军几乎毫无抵抗地占领广州,而此时清政府的大批军事力量集中在南京周围,对付太平天国。
在1854年-1855年间,叶名琛大肆捕杀太平天国以及天地会成员的远房亲戚朋友,抓到后无需口供,立即杀害,至少杀了7万平民。
刑场中充斥着来不及掩埋的无头尸体,吸饱了腐血的泥土,以及夏日里弥漫的毒雾一般的空气。
他在英国有一个非常响亮的名号:“广州屠夫”,一个外国人这样记录当时刑场的情形:
现场有数只箱子,等着装砍下的囚犯人头,送到总督面前,以证明已经执行应行的处决。
但砍下的人头太多,箱子装不下,最后只好把耳朵(右耳)装箱,仅此亦箱箱满溢。
叶名琛还体现出迷信、无知和刚愎自用的一面。
直到他当两年总督后,终于明白原来洋人是要修约。
他在给咸丰的奏折中,还埋怨道:
当年为什么签订《南京条约》的时候,要写十二年修约条款?
这不是给预留地步,跟洋人扯皮吗?
我只有见机劝导,设法笼络他们。
而《南京条约》签订后,文本就放在广州总督衙门里,闲着没事翻翻就知道内容,他在广州工作几年,竟然从未翻看过这份如此重要文件。
洋人如此费尽心机地想要修约,这是近代历史的重要大事,他竟然自负地说,我设法开导开导洋人,竟然认为自己能够蒙混过关。
这既低估了洋人,又太高估自己。
他极度迷信,总督衙门里竟然有一处“长春仙馆”,里面供奉着 吕洞宾、李太白二仙,一切军机进止都取决于乩语。
下属见形势越来越危机,请求调兵设防,叶名琛不允许。
请求召集团练,又不许。
众人反复请求,叶名琛说:
姑且等待吧,过十五日, 必无事矣。
后来广州人民将此编成民谣来嘲笑他:
叶中堂,告官吏,十五日,必无事。
十三洋炮打城惊,十四城破炮无声,十五无事卦不灵。
洋炮打城破,中堂仙馆坐;忽然双泪垂,两大仙误我。
咸丰也是个苦命的皇帝,刚上任第一年,就爆发了太平天国起义。
他坐在皇宫里,江山已经风雨飘摇,叶名琛坚持报喜不报忧的原则。
凭空捏造了对洋人两次胜利,一次击毙洋人400人,甚至将英军司令都击毙了。宣称已经调集2万人守卫广州,放心没事。
就在上文在英军对广州的隆隆炮声中,咸丰帝下旨说,如果洋人悔过求饶,要设法驾驭,如果仍然放肆,一定不要迁就求和!
就这样广州在英军断断续续地进攻中度过了新年。
时间来到1857年4月,叶名琛见闲来无事,又向咸丰编造了多份捷报,以至于咸丰看到捷报都没有了当初的兴奋,只点评说:知道了。
实际上,广州岌岌可危,英军只要想,随时可以拿下广州,只是印度爆发了起义,他们花了几个月去印度作战。
来到了1857年9月, 伍崇曜又报来秘密消息,英军即将全力进攻广州。
叶名琛全然不信说:
绝没有的事,我天天有密探来报,不要相信谣言。
他对自己的密探工作相当又自信,曾说:
从前林则徐好用探报,而反为探报所误,是偏听的原因。我把十处探报相互印证,然后就能理出头绪了。
其实他被手底下的密探忽悠的团团转,就连克里米亚战争的输赢都报反了,密探报说是俄国赢。
其实这些探子们只是坐在一起编造消息罢了,大多数都是反着的,无非为了讨取总督欢心,多骗一些赏银。
叶名琛忽悠咸丰,手底下的探子又忽悠叶名琛,何其混乱,何其悲哀。
但需要注意的是,当时几乎所有的官员都在欺骗皇帝,这就不能将原因归结为官员的道德问题,而是机制的问题。
就好比一个孩子一旦犯错,家长就严厉斥责,那么以后孩子犯错了,还敢跟家长讲真话吗?
他只会尽最大努力去隐瞒错误。
官员也一样,如果官员一旦将真实情况报告给朝廷,面临的可能就是革职查办,那谁还敢讲真话?
整个社会的运转机制出了问题。
四
时间来到1857年12月,战争的阴云再次弥漫在广州上空。
英方发了一份语气平和的通告,但意思却很凶狠:
提了3项要求,限10日内同意,否则进攻广州。
叶名琛看了却没当一回事,跟中国战争前的檄文不同,洋人的战争前的最后通牒是平和的。
他没有体会到那种杀气,反而认为英国“穷乏已极”,这其实是一份求和举动!
将战前最后通牒,竟然能解读成求和,叶名琛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堂堂封疆大吏,蒙眼狂奔。
叶名琛回复2000字,逐一驳斥。
搞笑的是,叶名琛的探子回来报告说:
英国首领看了您的驳斥后,大惊失色,都说我各国情形,中国何以尽知底细,为从来十多年所未见。
这份探子们瞎编的报告,让叶名琛得意非凡。
但战争的消息铺天盖地,英军频繁调动,广州城内官绅紧张,叶名琛宽慰他们说,他们是无能才这样吓唬我们,一切动向我尽知。
还是前面的那个伍崇曜让人报告说:
现在相持不下,可否派个绅士去敌船一探,或许还有转机?
这要求相当合理,但叶名琛怒斥道:
谁敢去,我就指名参奏。
就在战争的紧要关头,叶名琛什么事都没做,只向咸丰发了一份7000字的奏折,大意是:
英夷现已求和,没多久就可以通商了(清廷盼着海关税收拿去镇压太平天国呢)。
奏折发出的第二天,英法联军大肆进攻广州,炮弹纷纷落入总督署,文件都震落下来了。
叶名琛镇定自若,弯腰捡文件,在底下人力劝后,才顺势跑到旧城去躲避。
1858年12月29日,只用了一天,英法联军攻入广州。
即便沦陷,叶名琛依然不管不问,只说求神降示的乩语显示:5天后便没事。
都说不见棺材不死心,叶名琛是见了棺材仍不死心。
广州人们只好绕开叶名琛,由广州巡抚士绅等与联军交涉议和。
叶名琛此时还在做春秋大梦,对议和的人说:
凡事都可以许,给银钱也行,因为他们已经非常穷困窘迫了,唯独进城绝对不允许。
看到这里,再对照上文他宁死也不妥协的样子,是不是荒唐可笑?
“凡事都可以许”其实就是一种卖国行为,事实上已经进城了,还在说梦话——唯独进城不行!
在他看来,一切的利益损失,给钱也无所谓,就是不能进城,仿佛这是一块遮羞布,只要不允许洋人住在广州城,就可以将他的一切愚蠢、无能、蒙昧、固执遮盖起来。
他的男爵就是反抗洋人进城得来的,他是不顾国家安危,想要的也许只是要保住自己的爵位。
广州陷落二十天,咸丰接到的却是叶名琛发来的英国人求和的奏报,咸丰十分欣慰。
十天后,咸丰突然接到消息说:广州陷落,叶名琛被俘。
咸丰脑子一下子转不过弯来,在该折上朱批:
览奏实深诧异!
就这样,清政府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突然陷入到全面的战争之中。
五、大结局
广州沦陷一周后,英军开始追捕叶名琛,英国报纸上这样记载当时的情形:
在衙门的最后面,一个胖胖的男人正打算翻墙逃跑。
这个未曾蒙面的人,跟他们打了多少年的笔墨官司,今日终于见到真容,他身高一米八,身材肥胖。
叶名琛被押送到英国舰船上,他穿着整齐的官服,端坐在船舱里,一动不动,只有没人的时候,他才会饶有兴趣地看着船外的景色。
在船上他没有自尽,他想要见到英国女王,亲口问一问,他们为何要对一个礼仪国家进行侵略。
到达印度加尔各答的时候,他被关进特制的房间,前来看他的人络绎不绝,像个猴子一样被人参观并嘲笑。
他们对他吐痰、吸烟、打嗝,用手指夹着鼻子擤鼻涕的习惯,感到新奇又嘲笑。
但他不卑不亢,通过翻译会见了大量的传教士、商人、外交官和记者。
他每天让翻译给他读报纸,他对英国议会的辩论,感到很新奇。
在异国他乡所见到的一切,让他感到新奇、欣慰,并且困惑,他终于见到了真正的外部世界,他曾对翻译说了句饶有深意的话:
现在我明白了,这比我以前从香港了解到的清楚得多,那时我根本不懂。
叶名琛自比自己是海上苏武,但渐渐地他绝望地意识到,自己不可能见到女王了。
1859年4月,叶名琛在从中国带来的粮食吃完之后,拒绝随从再去采买食物,绝食而死。
叶名琛死后,英国人在他的棺木上包上铁皮,送回广东。
他的行为好像是一个忠臣,但也仅限于“像”而已,他让人觉得可怜,甚至有点可敬。
咸丰没有对其有一点恩典,草草下葬了事。
我们该怎么评价他呢?
他是一个矛盾的综合体,他可恨,可悲,又可怜。
他有道德吗?好像有,又好像没有。
他有人性吗?好像有,又好像没有。
时人对他评价不高, 曾国藩曾在家书中说:久作达官,深虑重蹈叶名琛的覆辙。
他既没有林则徐的刚强,又没有琦善耆英的八面玲珑,他只是倔强地不合作,不作为。
他是一个封闭和自我感动的人。
自我感动的伪君子可比真小人更可怕,真小人知道自己在干坏事,会有停下的那一天。
但伪君子不会,他认为自己是在干好事,他越努力,就在错误的道路上走得越远。
作为一个儒家学者他有知识,但他对这个世界缺乏理解,对人性缺乏理解,对正义缺乏理解,所以他所有的付出,都显得荒诞可笑。
没有理解的付出,只能是自我感动。
梁漱溟自尽前问儿子:“这个世界会好吗? ”
我们从跨越百年的视角来看,确实在慢慢变好。
有的人大笑,他们的笑声中有一股慈悲。
有的人很平静,平静中带有一股残忍。
叶名琛属于后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