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朋友姗姗姐,她婆婆因癌症离世了。后事才刚刚料理得差不多,她就向老公江河提出离婚。
江哥低声下气地哄了姗姗姐许久,见她铁了心要离,便冷着脸问:“你是不是因为我借钱给我妈治病,才坚决要跟我离婚的?”
姗姗姐答:“是的,不但要离,而且你为给你妈看病借的十几万债务,你自己承担。”
姗姗姐的婆婆在两年前被查出肺癌晚期,当时已经75岁了。医生委婉表示,治疗已无意义。其实大家心里都明白。
江哥听到医生说明病情后的第一反应是:“治,哪怕只有一线希望也要治,您该用什么药用什么药,钱不是问题。”
姗姗姐能理解他的心情,毕竟她也经历过亲人离世的痛苦。每次回想起来,心脏都会一阵揪痛,那是生理上实实在在的疼痛。
这是个极其烧钱的病。虽说婆婆是职工退休,报销比例较大,但以他们的经济状况,面对如流水般的药费清单,很快就力不从心了。
婆婆虽猜到自己的病情,可求生欲极强,从未主动提出放弃治疗。江哥更是不顾一切地全力救治。那时老太太已经无法进食,靠着输白蛋白维持,一瓶白蛋白将近500元,还不在报销范围内,老太太一天要输好几瓶,家里那点积蓄很快就见底了。
医生也说继续治疗没意义,最后只会人财两空。但江哥很坚定:“输,只要能让我妈减少点痛苦,花多少钱我都认了。我要的不是结果,就想让她最后走得舒服点,自己这个当儿子的心里也能好受些。”
看到江哥这样,姗姗姐心中没有感动,只有深深的疑惑和自责。这让她想起几年前自己母亲患癌晚期时的情景。
当时,姗姗姐的妈妈在医院没待几天,就把一辈子种地攒下的那点钱花得差不多了。她妈妈是农村的,社保报销相比庞大的医疗费简直微乎其微。
尽管姗姗姐瞒着老太太,但老人还是从病友那知道了自己的病情,强烈要求出院,说在医院住着不舒服,没病都能闷出病来,其实就是怕花钱。
她妈妈是那种一辈子在土地里刨食的人,出门再渴都舍不得买瓶矿泉水,从来没打过车,一辈子就攒了那么点钱,在医院里没几下就没了,而且明知这钱是白花的。
老太太清楚自己的积蓄,知道再治就得女儿女婿掏钱了。闺女的小家才刚起步,她生怕因为自己让孩子在婆家受气,所以不管别人怎么劝,都坚持回家不治了。
那时姗姗姐家其实有准备买车的十几万块钱积蓄,她想过先挪用来给母亲看病,哪怕没希望,至少自己尽了力。但江哥当时的话,她至今记忆犹新。
江哥说:“妈这个病不是钱的事,就是太上老君的仙丹也救不了。你花再多钱治疗,在你看来是尽孝,但对她来说是延长痛苦。有时候人们明知花冤枉钱还坚持过度治疗,以为是尽孝,其实只是求自己心安。但心安能减轻病人痛苦吗?如果不能,结果还是一样,为什么不尊重病人意愿,让她最后舒服地度过呢?再说医院有多黑,每天用的药有没有用都不知道,好多不能报销的药,也不知道是从病情考虑还是盈利目的,又不是他们亲人,他们会考虑那么多吗?”
姗姗姐虽觉得老公说得有道理,但心里还是隐隐不安。那种面对亲人被病痛折磨却不能全力以赴的内疚,一直折磨着她。
本来江哥看中一款20万左右的车,打算再攒攒等降价就买。结果老太太一病,他说以后去医院有车方便,很快就降低要求买了一辆。姗姗姐当时没多想,现在才明白,他是断了自己挪动家里存款的念头。
最终,姗姗姐的妈妈挣扎几个月后痛苦离世。她一辈子没享过福,总说等有机会出去转转,到死也没舍得花钱。姗姗姐想掏钱时,她总是拒绝,因为她知道闺女出嫁后,钱就不是自己能随意支配的了,她们虽不能托举孩子,但也尽量不拖累孩子,这就是给孩子最大的托举。
但现在,同样的情况,角色一换,江哥却没了以前的理智和从容。
家里钱没了,江哥和姗姗姐商量先借点。姗姗姐冷冷地看着他问:“我妈当初病的时候,你是怎么说的,这么快就忘了?”
江哥当然没忘,面对姗姗姐犀利的眼神,他明显心虚地闪躲着说:“情况不一样,那时咱妈是强烈要求不治的,咱们得尊重病人想法,再说咱妈的医保你也知道,我妈这毕竟报销比例大,咱们负担没那么大,不过就是多出些力……我做儿子的不能眼睁睁看着她痛苦,却什么都不做啊!”
原来傻的是自己啊。
她无法要求他在这件事上怎么做,毕竟那是他妈妈。这时候跟他计较,怎么都说不过去。
最终钱是江哥出面借的,姗姗姐没表示什么。
老太太在全力救治下,多撑了三个多月还是走了。
姗姗姐在老人葬礼期间,尽到了儿媳的责任,操持所有事宜。葬礼一结束,她就平静又果断地跟江哥提出了离婚。
她过不去心里这道坎,每天面对这个枕边人,都会不由自主地想起他的算计和自己的愚蠢。后悔、自责和内疚如失控的潮水般汹涌袭来,让她几乎窒息。
她知道,这个伤,时间无法治愈。所以这个婚必须离,与其日后一次次面对他而自揭伤疤,不如痛快点,长痛不如短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