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争暗斗(小小说)

青云讲故事 2022-06-23 09:42:31

公元1876年中秋,在安阳通往邯郸的古道上,飞驰着两匹骏马,一匹菊花青,一匹石榴红。马背上分别坐着两个男子打扮的少女,前面的叫韩月娇,后面的叫李淑娴。

韩月娇20多岁,皓齿娥眉,上身穿紧袖袄,下身穿烟色绸裤,身披黄色的斗篷,肋下悬着一口宝剑,显得十分威武。李淑娴,圆脸微胖,五官端正,背上插着双刀,显得小巧玲珑。二人策马,奔驰如飞,看样子要去办什么大事。

她们是什么人呢?原来,她们二人都是金陵方山涧溪村人。韩月娇的父亲叫韩老好,李淑娴的父亲叫李老风,都是老实巴交的农民。

十几年前的一天,韩老好和李老风到方山打柴,回家时碰见一位背孩子的大汉。

韩老好认得,这是太平军忠王李秀成,急忙上前请安,一打听,才知天京已经陷落,忠王背幼主逃走,在方山迷了路。

韩老好知道太平军杀富济贫,是穷人的队伍,于是给忠王换了衣服,引到家中躲藏。

不料,村里有个叫陶行令的叛徒,到清营中告了密。清将萧孚泗带人包围了涧溪村,李秀成被俘。

韩老好和李老风愤怒之极,当夜带人砸死了陶行令。消息传到了清营,清将孙臣典带兵血洗了涧溪村,杀了韩李两家二十余口。孙臣典也因血洗涧溪村、镇压太平军有功,升任河北督军,驻在邯郸。

多亏武当山南岩宫主出游赶到,救出了韩月娇和李淑娴,并带至南岩宫中传授武艺。

转眼五年过去了,二女不仅得了南岩宫主真传,而且练成绝顶轻功。

后来,她们辞别师傅扮成男子下山报仇。二人在江湖上闯荡了四年,终于在安阳镇杀了清将萧孚泗,现在,又要去邯郸刺杀孙臣典。

二人奔跑一日,傍晚来到了马头镇。马头镇中有一家大客店,名叫集贤店。

二人来到店前,飞身下马,把马拴在桩上,然后撩袍提襟进了店门。

店小二见二人打扮,知道是个阔主,急忙上来招呼:“二位客官辛苦,请这边坐。”

二女选了一张桌子坐下。

店小二拽下搭在肩上的毛巾抹抹桌子说:“二位想用点什么?”

月娇说:“牛肉、羊肉、花生米,再来一壶酒、几个火烧。”

店小二忙笑着说:“客官稍等,马上就到!”

说罢高喊着饭号到后边去了。

二女解下包裹,把兵器放在桌上,边等饭边打量食客。这时屋里已经有了客人。

东边一桌坐着两个衣着华丽的阔佬,看样子是本地权贵;西边一桌坐着两个40多岁的汉子,像是来此做买卖的商人;北边坐着个60多岁的老头儿,身边陪着个娇艳的女人。

二女端详一遍,见全是平庸之人,也不以为意。

当她们的眼光落到西北角的一桌时,不由心中一惊,只见那边坐着三个长相怪异的人,坐上首的是个大高个儿,骨瘦如柴,两额干瘪,但二目如灯,身边放着一柄长杆铜印,看样子是兵器。

左边的是个大胖子,40多岁,胳膊粗壮,腹大如鼓,脸胖得像个发面馍,身边放着一把铁尺。

右边的是个小矮子,门楼头,窝瓜眼,尖嘴猴腮,身边放着一记铁伞。二女看罢,知道他们武功不俗,但不知他们是什么人,来此作甚。

二女正在打量,酒菜已经上来了。二人一看酒菜不错,心里高兴,正要对饮,忽听脚步一响,接着进来一个20多岁的青年,只见他美目有神,面如白玉,头戴生巾,身穿紧袖衣裤,外披斗篷,潇洒俊逸。

青年人进了客店左右一望,抽抽鼻子,向二女走来:“哎呀,好香,好香!二位大哥,能让小弟尝尝吗?”

说着,不等二女回话便不客气地坐下,拿起筷子夹了片牛肉放进嘴里。

李淑娴见了有点不高兴,杏眼含嗔呵斥说:“你是什么人,因何这般无礼?”

青年听了笑着说:“放心,我不会白吃你们的,有用着我的时候!”

淑娴生气了,伸手去夺筷子,青年往旁边一闪,淑娴扑在桌子上,险些跌倒,更生气了,劈胸一拳向那青年面部打去。

那青年见了急使“铁板桥”,躲过拳头说:“好个不知进退的东西,小爷吃你们点儿酒菜是瞧得起你们,要是换了别人,请我我还不到呢!”

韩月娇见青年无礼也很生气,但怕把事情闹大耽误正事,忙上前劝阻。李淑娴两拳走空,恼羞成怒,哪肯听劝,她一把推开韩月娇,又向青年扑去。

那青年也生气了,跟她对打起来。二人打了十几招没分胜负。二人正斗,忽听蹬蹬蹬一阵脚步响,只见从外面进来一队清兵,挺枪持剑,杀气腾腾。

为首的是个大高个叫张飞虎,原来是清将萧孚泗的部下,萧孚泗死后,转到巡检赵福兴手下吃粮。此时,他手提大环刀进了店门,往门口一站,四下打量。

二人见来了清兵急忙坐下。那青年往二女身边靠了靠,大口喝酒,大块吃肉,好像什么事儿也没有发生一样。二女见了十分生气,但也不便吱声。

张飞虎打量了一番,然后高声叫道:“店家快来!”

听见喊声,店小二急忙走出屋,来到张飞虎跟前点头哈腰地说:“老爷,想吃点什么?请里边坐!”

张飞虎喝道:“我问你,你们店里可来过这两个人?”

说着抖开一幅绸子,只见上面画着两个持剑的青年人。那俩人面貌英俊,威风凛凛,模样颇似韩月娇和李淑娴。

二女见状吃了一惊,知道清兵的来意,只好低下头,侧过身子假装吃饭。

店小二见了画像倒吸一口凉气,斜了二女一眼说:“长官,这,这——”

张飞虎说:“这俩人是长毛之后,武艺绝伦,前些天杀了萧孚泗萧将军,乃朝廷要犯。现在朝廷已下旨捉拿他们,你们见了可要马上报告!”

店小二吓出了一身冷汗。他知道吃饭的那两个客人便是他们要捉的要犯,也知道万一在店里打起来,不仅财产受损失,还得落个通匪的罪名,性命难保。

想到这里,他结结巴巴地说:“没,没,没见到!”

“发现了立刻报告!”

“是,是,是!”

张飞虎又向店内扫视了一遍,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人,带着人正要出屋,忽然飞来一物,正打在他的大环刀上,低头一看,一颗花生米落在地上。

他吃了一惊,回头见靠墙一张桌子那儿坐着三个青年人,两个背对着他正埋头吃饭,一个手捏花生米,正笑盈盈地望着他,无疑花生米正是他弹的,于是说:“你是什么人,因何戏弄本官?”

那青年笑着说:“鄙人从不耍戏别人!我只想请大人站住问问,你们找的可是两个杀萧孚泗的小贼?”

张飞虎见那青年直呼萧将军的名字,很生气地说:“正是!你知道吗?”

那青年说:“远在天边,近在眼前。两个小贼就在你眼皮底下,如何不认得?”

“此话怎讲?”

“你看这两个人是不是?”

张飞虎听了走过去一看,大吃一惊说:“哎呀,原来刺客就在这里,小子们还不快给我拿下。”

二女见状起身想走,已经来不及了。

八个清兵拔刀在手,扇面形的把二女围在中间。

二女知道躲不过去了,瞪了青年一眼说:“好小子,你是成心捣蛋,回头再跟你算账!”说罢抽剑、拔刀跟清兵交起手来。

那青年见了嘻嘻一笑,急忙坐入上座,把三个盘子都拉到自己身边,边吃边看热闹。

这时,一个清兵手持长枪向韩月娇的胸部刺去。韩月娇向旁边 一闪,抓住枪头往怀里一带,那人被拉了过来。韩月娇急起右掌,迎头击下。那人躲闪不及,只听啪的一声,顿时脑浆迸裂,倒地死了。

与此同时,一个清兵举起钢刀向李淑娴头部劈去。李淑娴不慌不忙,陀螺一转躲过钢刀,飞起一脚向清兵臀部踢去。

清兵向右一闪,正踢在屁股上,只见他蹬蹬蹬向前冲去,直冲到青年身边。

那青年正在有滋有味地喝着酒,见清兵冲来,大呼一声:“哎呀,不好,小心碰了我的酒壶!”

说罢,急忙拿起一根筷子去挡,只听哧的一声,筷子穿胸而过,清兵倒地死了。

张飞虎见了大惊,望了青年一眼说:“你一一”

青年说:“我什么?你们这群笨蛋,打架也不换个地方,偏扫小爷的酒兴。看我不收拾你们!”

说罢,左手抄碟,右手抄碗,天女散花般甩了出去,只听哎哟哟一阵惨叫,不是打碎了清兵的头,就是砸坏了清兵的脚。

不一会儿,六个清兵便咕咚咕咚跌在地上,上了西天。韩月娇和李淑娴见了大吃一惊,知道青年武功不俗,远在自己之上,而且“天女散花”又是本门功夫,不由心中生疑:他是谁?是贼人还是朋友?

见众人打架,顾客都跑光了,店小二也藏了起来,独有那三个怪客,仍不紧不慢地喝着酒,不时朝这边望望,毫无惊讶之色。

张飞虎看大事不妙,虚晃一枪刺向韩月娇咽部,乘韩月娇躲闪之机,猛地跳出圈外,夺路逃跑。

青年见了笑着说:“好个脓包将军,打不过就跑。回来!”

说罢,从腰间解下一条软鞭,猛地一抖,飞了出去,啪的一声绕在张飞虎脖子上,然后往回一拉,张飞虎咕咚一声倒在地上,死猪般地被拖了回来。

张飞虎跌了一跤,又被勒住了脖子,顿时眼冒金星,身子发软,知道今天活不成了。

韩月娇和李淑娴见了又惊又喜:“原来壮士是自已人,多蒙壮士相助,我们兄弟不胜感激!但我们素不相识,萍水相逢,不知壮士因何拔刀相助?”

青年笑着说:“我吃了你们的饭,领了你们的情,你们遇到了麻烦我自然不能袖手旁观。再说兄弟我已20岁了,还没有老婆,想跟二位兄长亲近亲近。”

二女听了大惊,知道对方识破了她们的女儿身份,拿她们开心,不由羞红了脸。

还是月娇机灵,急忙打岔:“既然壮士帮助我们捉住了这条清狗,你看怎么处治才好?”

青年说:“随二位之便!”

“清狗专跟百姓为难,没有一个好的,杀了他吧!”

“好,请二位动手吧!”

二女听了大喜,于是一个持剑、一个举刀向张飞虎扑去。张飞虎此时酸软无力,连站都站不起来了,只好闭目等死。

二女正要动手,忽然耳边响起了一种蚊蝇般的声音。二女听了一怔,还没等她们明白过来,那青年已冲到身边。只见他双手齐出,猛地扣住二女胳膊麻筋,接着左一脚,右一脚,踢中二女的环跳穴。

二女猝不及防,双双倒在地上。吃饭的三个怪客见了大奇,不由停止了吃喝,一个个伸长脖子向这边张望。

青年人斜了三个怪客一眼,又望望倒在地上的张飞虎说:“张飞虎,张大老爷,你为何还不起来,装什么死狗!”

张飞虎本来以为自己没命了,听见青年的话,睁眼一看,见两个小贼倒在自已身边,青年人正望着自己笑。

心中奇怪,征了一会儿,挣扎着坐起来说:“青年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你到底是什么人?”

青年人冷笑着说:“蠢猪,这你还不明白吗?”

张飞虎犹豫了一会儿说:“莫非壮士是在助我?”

“那还有假?”

“但不知壮士尊姓大名?家住何处?”

青年人说:“我姓陶,名慕雄,家住金陵方山涧溪村,父亲是陶行令。当年,长毛兵败,李秀成逃到我们村躲避,我父向萧孚泗将军告了密,被韩老好和李老风砸死,还要杀我全家,我母亲听信后连夜带我逃走。

我来到华山拜张云洞大侠为师,学艺六载,回家复仇,才知韩李二贼已死,家也被抄。

我正要进京投奔朝廷,来到安阳,听说有人杀了萧大人,觉得奇怪,想抓住刺客,进京请功,几经查访才知道杀萧大人的就是他们二人。”

“你可知道他们是什么人?”

“他们是韩、李两家的后人。”

“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一路跟踪,偷听了他们的谈话。”

“你可知道我是什么人?”

“你是萧大人的旧部,如今在赵大人手下听差,最近奉命前来查访刺客的。”

“那你为何帮助他们杀我亲兵?”

“张大人问得太糊涂,他二人武艺高强,无人能比,如果单打独斗,我尚可对付,如果他们联手,慢说你我,就是再加上几位高手也不是他们的对手。没法儿,我只好杀你亲兵假意捉你,骗得他们的信任,然后出其不意,点了他们的穴道。”

张飞虎听了大喜:“原来如此,多谢壮士帮助,等回到军营,我一定为你请功。来人,把这两个小贼给我杀了!”

那青年忙说:“如果杀头,岂不便宜了他们。我看不如押解朝廷,请功领赏:”

“可这儿离京城甚远,我的亲兵又大多亡故,如果路上出了岔子……”

“听说督军孙臣典就住在邯郸城,邯郸离这儿不远,我们何不把两个小贼押到孙大人处,请孙大人派兵护送?”

张飞虎想了想说:“壮士所言极是,我们就此前行。”

接着二人商量一番,又把二女双手加了一道绳索,雇了两顶轿子,把二女塞进轿子里,从店门外的木桩上解下了菊花青和石榴红,骑马跟在后边,连夜向邯郸城奔去。

他们走后不久,那三个怪客也出了店门,不远不近地跟在后面。

他们走了一夜,第二天天刚亮便来到了邯郸城内的督军府。只见督军府府门高大,围墙很高,门口一边一个石狮子,门前站着四个持枪清兵。

小轿来到门前,清兵跑上来喝道:“干什么的?”

张飞虎急忙下马,走上前说:“我有要事求见孙大人,请军爷快快通报。”

门军不冷不热地说:“督军有令,不到午时不见外人。”

张飞虎一听十分生气,喝道:“混蛋,我是萧大人的旧部张飞虎,现已捉住了刺杀萧大人的恶贼。耽误了正事,逃了朝廷要犯,你吃罪得起吗?”

门军一听不敢怠慢,急忙进去禀报。

不多时,便听见里边传来脚步声,接着大门洞开,从里边跑出十几个持刀的彪形大汉,出了府门,分站两边。

少时又出来一个40多岁的大汉,走到张飞虎跟前一抱拳说:“督军大人已经升堂,张大人快快请进!”

张飞虎听了急忙拉着青年进了大门。穿过头院,进了二院,来到客厅,只见客厅宽散豁亮,四面镶着玻璃窗,红毡铺地,书画满堂。

向上一望,见客厅正面坐着个60多岁的大汉,高个儿,宽肩膀,赤红脸儿,鹰鼻鹞眼,知道必是督军孙臣典了。

于是急走两步,单腿跪地说:“孙大人在上,末将张飞虎给您请安!”

孙臣典扬了扬眉毛,望望张飞虎说:“你就是萧孚泗的旧部张飞虎吗?”

“正是!”

“你不在安阳守城,到此做甚?”

“回大人,萧大人被刺后,我奉赵大人之命四处查访刺客。昨天,我在马头镇碰上了他们,多亏这位壮士帮我把刺客捉到。”

孙臣典听罢用眼晴示意张飞虎退下,又望了望青年说:“你姓甚名谁?是千什么的?”

那青年只好又报了一下自己的身世。孙臣典半信半疑,正要继续盘问,忽然从帐后走出三个人来,正是在马头镇吃酒的那三个怪客。

原来这三个怪客都是江湖名宿。那个瘦高个儿叫姜长印,56岁,外号姜雷公。虽然他骨瘦如柴,却力大无比,轻功极佳,手使一块番天印,十人八人近身不得。

那个胖子叫郝长尺,手使一把量天尺,也是武林中的成名人物。那个小矮子叫冯玉书,手使一把长伞,在江南颇有名气。三人都是峨媚派掌门人李经天传人。

师傅死后,大师兄姜长印成了一派领袖。本来他们闯荡江湖杀富济贫,为穷人做了不少好事。

后来因为本派有个弟子被武当派所杀,便和武当派结了仇,他们想借助朝廷势力,扫荡武当,这才投靠了孙臣典,成了朝廷鹰犬。

前时,因为萧孚泗被刺,震动了朝廷,三人奉命四处查访,正好在马头镇碰上了韩月娇和李淑娴。姜长印见孙臣典望着那青年犹豫不决,明白他的心思,于是出来伏在他的耳边说了几句。

孙臣典听了大喜,笑着对那青年说:“陶壮士只身擒贼,武艺绝伦,可喜,可贺!你父为擒长毛为国殉难,虽死犹荣,本官定要为你报仇雪恨!”

青年忙说:“多谢大人!”

孙臣典又说:“壮士稍歇,待我审过贼人,再与壮士接风洗尘。”

说罢不等青年回话,便喊:“来人,带犯人!”

八个清兵立刻把韩月娇和李淑娴推进大厅。二女反剪双手,立而不跪,怒目横眉,两眼直逼孙臣典。

孙臣典见了二女喝道:“大胆恶贼,你们反叛朝廷,杀我朝廷命官,还有何话讲?”

韩月娇怒斥道:“你们这些清狗,认贼做父,助纣为虐,屠戮百姓,杀我全家,我恨不得掏你们的心,吃你们的肉!”

孙臣典大怒:“好个不知进退的恶贼,死到临头,还敢辱骂本官,难道你们就不怕死吗?”

韩月娇说:“大丈夫生死何惧?二十年后小爷又长这么大了!”

孙臣典一拍桌子喝道:“反了,反了。来人,给我推出去砍了。”

说罢一挥手,马上闯出两个大汉,手持钢刀向二女奔去。

还没容那两个大汉走到跟前,忽听那青年说:“孙大人,杀两个小贼何必如此费事?交给我吧!”

说完唰地从背上抽出两把钢刀,手一扬向二女甩去。孙臣典见了大惊,他原想吓唬一下他们,并非真想杀他们。

他知道这二人是朝廷要犯,如果押往都城,定会受到皇上的重赏。一见青年出手,有些着急,可再想拦挡已经来不及了,只好由他去。

就在孙臣典惋惜之际,钢刀已飞到二女头顶。忽然只见韩月娇一撞李淑娴,接着身子一矮,双手上举,只听哧的一声,钢刀正砍在绳子上,顿时绳断两截落在地上。

随后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向身边的清兵,只听咯咯两响,已折断清兵手腕,顺手夺过钢刀,猛一回身,斩断李淑娴的绳索。

突然起变,孙臣典大吃一惊。

那青年喊道:“哎呀,不好,小贼厉害。”

孙臣典呆了呆,正要下令围攻,忽然瘦高个儿姜长印走过来笑着说:“孙大人不必惊慌,两个胎毛没退的小贼何足挂齿,看我擒他!”

说着,手举番天印冲了过去。

这番天印头似玉玺,柄长尺许,40余斤重,既可当盾牌,也可当锤、当斧,伤人性命,实乃武林一宝。

韩月娇见他兵器奇异,心中大奇,又见他二目如灯,知其武功不凡,内力深厚,格外加了小心。只见她长剑一抖,一招“仙人指路”直刺姜长印的咽喉。姜长印见长剑袭来,也不躲闪,急使“韦驮送杵”去击她的剑尖。

韩月娇心里明白,如果二器相撞力弱者必吃亏。她急挽剑花,扭身抽剑,又一招“玉女穿针”刺向他的左肋。姜长印还是不躲闪,又用兵器去砸对方宝剑。

韩月娇只好再次抽剑,刺他双足。姜长印见了高兴,知道攻敌机会来了,于是向上一跳,跃起数尺,躲过剑尖,接着一招“八戒耙地”向月娇头部击下。

这一招乃是败中取胜的招数,也是番天印的绝妙杀招。他自以为对方是万难躲过的,不料,月娇斩足一招乃是虚招,实是引对方上当。

就在他上跃之际,月娇扭身向左,躲过铜印,然后一招“横扫千军”向姜长印中盘斩去。姜长印身在空中不能自己,况且兵器太重回撤也来不及了,情急之下只好扭身右转去砸月娇肩部。

这一招实际是两败俱伤的招数。月娇如果伤了姜长印的左肋,姜长印也必然砸中她的肩部。

月娇没想到他来这一手,大吃一惊,想抽剑躲印已来不及了,只好运气于剑,狠命向对方胸部刺去,她想用自己的肩换对方的命。

然而就在这时,忽听姜长印嗷叫一声,顿时双手无力,身子发软,番天印落在地上正好砸中自己的脚面。韩月娇见状一怔,但马上便醒过腔来,于是长剑一递,刺进姜长印下腹。

姜长印惨叫一声,倒在地上死了。姜长印中剑,不仅郝长尺、冯玉书、孙臣典吃了一惊,就连韩月娇也感到莫名其妙。就姜长印的武功讲,起码不在自己之下,为何不出百招便死在自己剑下了?

郝长尺虽然也看出了蹊跷,但对方杀了自己的大师兄,怒火攻心,也没工夫细想,于是连招呼也不打便蹿了出来,骂道:“好狠毒的野种,竟敢伤我师兄。不要走,看尺!”

李淑娴知道师姐与姜长印交手,动了真气,于是高声叫道:“韩兄闪过,看我杀了这厮!”

韩月娇虽不曾受伤,但因刚才惊吓,也出了一身冷汗,正想休息一下,只好撤了下来。

郝长尺使的兵器也是武林一宝。这量天尺可不是一般尺子,而是精钢打制,可长可短,可当刀,也可当剑,刺人、砍人、打人穴道都可。

加上郝长尺内力深厚,武功不凡,要是换了别人,不过三招五式便能取胜,怎奈李淑娴是南岩宫传人,刀术已到炉火纯青的地步。

只见她砍、劈、斩、刺、削、剁,把宝刀使得风雨不透。转眼二人斗了五十多招。韩月娇喘了一会儿气,抬头一看,见师妹香汗淋漓,渐败下风,知道时间长了要吃亏,正要把她换下来,可还没容她迈步,忽听哎哟一声,郝长尺捂着肚脐倒在地上。李淑娴乘机一刀,割了首级。

孙臣典见了大惊,知道有人暗中相助对方,他游目四顾,除了那青年坐在一边喝茶,周围全是自己的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难道亲兵出了内奸,莫非……他正琢磨,冯玉书已举着铁伞刺了上去。他知道冯玉书个子虽矮,力气奇大,铁伞又能打四种暗器,脑子也比两个师兄灵活,跟对方争斗,起码二百招内不至于落败,自己正好站在一边看看,找找这个内奸。

他刚想到这里,又是一声惨叫,冯玉书已倒在血泊之中。见他胸部中了一剑,鲜血狂喷。孙臣典惊得说不出话来,知道两个青年厉害,又有人暗中相助,这三个武林名宿都死在他们手下,还有谁能抵挡他们呢?

陶慕雄虽然功底好,但他初来乍到,让他出手有失帅府体面,况且他……只好自已亲自动手了,一边与二人交手,一边能搜寻这个暗中之人。

想到这里,他哈哈大笑说:“好武艺,好身手,难怪萧孚泗丧在你们之手。来来来,让本官领教领教你们的功夫!”

说着,他猛地拔剑在手,一转身脱了帅袍,一个鹞子翻身跳出桌子,刹那间来到二女身边。

二女知道孙臣典是大清名将,当下不敢大意,于是一前一后站好,封着门户。孙臣典望了二女一眼,一招“龙门鼓浪”刺向韩月娇胸部。

只见剑光闪烁,耀人眼目,真如飞起朵朵浪花,把韩月娇裹住。韩月娇知道这是龙门剑术的精妙杀招,不敢对敌,急挽剑花后退几步。

就在韩月娇后退之际,孙臣典又回头一招“大漠流沙”刺向李淑娴的右肋,剑气所到,地上立时扇起阵阵强风,吹得尘飞沙滚,真如沙漠中的狂风一样,把李淑娴衣襟吹了起来。孙臣典两招便迫得二女连连后退。

二女知道孙臣典武功胜己十倍,如果单打独斗万难取胜,只好施展出本门绝招胜他。

只见韩月娇后退一步,高声叫道:“师妹,你攻前,我攻后,双龙索命!”

“双龙索命”是南岩宫独门剑术,一名青锋剑,一名虹锋剑,二人联手,你前我后,你左我右,虚虚实实,真真假假,只要对方稍有疏忽便会丧命。

南岩宫主害怕自己琢磨四十年的剑术被人偷去,一再叮嘱两位弟子,不到迫不得已时绝对不可轻用此剑术。今天,二女遇到劲敌,险象环生,只好拿出来克敌了。

李淑娴听罢急忙跳开,接着以刀当剑,一招“青龙升天”刺向孙臣典颈部。孙臣典急忙用剑去挡。李淑娴见了抽剑跳开。

这时,韩月娇的宝剑已到了后背。孙臣典听见风响,又扭身甩创,李淑烟的刀又向他的左腿砍来。她二人一前一后,一左一右,连连进招,只见刀光闪闪,把孙臣典紧紧裹住。

孙臣典虽然久经沙场,打过无数次的大仗、险仗,但从没见过这种奇妙的剑术,有些着急起来,有心请人助战,又怕别人讥笑,有心命亲兵围攻,又怕失了身份!

这时,二女也有些着急,她们虽然占了上风,但看得出孙臣典武功精湛,已达一流境界,不出千招是绝对胜不过他的。

她们知道时间长了,不仅自家体力大损,清兵也会赶来。那时,就是杀了孙臣典也是绝对逃不出敌府的。

正在这时,坐在桌前喝茶的青年忽然说话了:“孙大人武功精深,小侠佩服之极。不过,像他们这样二、三流角色也值不得你老动真功夫,还是把他俩交给我吧!”

孙臣典一听,知道说话的是陶幕雄,正中下怀,于是虚刺一剑追退拟娴,跳出圈外:“壮士小心,小贼厉害!”

那青年笑着说:“不劳叮嘱!”

说罢一跃来到二女身边,掏出,一条软鞭,又从兜里取出一个铃铛,挂在鞭梢上:“恶贼,认得这种兵器吗?”

韩月娇说:“是毒铃!”

“不错,正是毒铃。这毒铃里装有六种毒药,剧毒无比,见血封喉,你们小心了!”

韩月娇更加奇怪说:“你果然一一”

那青年忙说:“休得啰嗦,接招!”

说罢甩动软鞭,身子飞转,毒铃打向月娇。月娇知道毒铃的厉害,不敢接招,急忙后退。转眼,毒铃又奔向椒娴。淑娴也不敢接招,身子一矮,躲了过去。

那青年甩动软鞭,左右狂舞,旋转如飞,只听叮叮叮响声不断,犹如音乐悦耳,如百灵婉转。

二女知道,音乐意在蛊惑人心,一旦中了毒铃,九死一生。二女虽然心中疑窦屡生,但不明青年身份,始终不敢大意。

青年紧甩软鞭,时上时下,通得二女连连后退,上蹿下跳,几次险些被打中了。二女连连叫苦,拼命跳跃,累得连气都喘不过来了。

正在这时,忽听青年大喝一声:“小贼,看好!”

说着手腕一翻,毒铃向月娇腿部打去。韩月娇见了大惊,急忙上跳。就在她身子跳在空中之际,忽然,毒铃又响,向她腰部击来。李淑娴虽在青年身后,要救也来不及了,不由一声惊叫。

就在二女惊慌之际,忽听青年高声喊道:“毒龙吐珠!”接着手腕一抖,毒铃脱钩,呼地向孙臣典飞去。

孙臣典经过一番恶斗,早已筋疲力尽,身子发软,正坐在椅子上休息,忽然听见铃响,抬头一看,大吃一惊,急忙跃起。

谁知他不跃还好,一跃正好中计。就在他上跃之际,毒铃呼地一声击到桌上,产生一股弹力,改变了方向,向上飞去,不偏不倚,正好打在他的脸上,顿觉眼睛发烧,脸上燥热,很快看不见东西了。

孙臣典大惊,正要喊叫,可还没容他喊出口,青年急使白猿蹿枝之术,呼地跃上桌子,接着一掌拍去,正中孙臣典头顶,只听哎哟一声,顿时脑浆进裂,倒地死了。

站在一边观战的清兵见主帅已死,都惊呆了。

那青年见了,大声说:“二位师姐还不快走!”

说罢,软鞭一抖,打倒上来的清兵。

韩月娇、李淑娴已醒过腔来,立刻抡刀挺剑,随青年向外冲去。冲到门口,正撞见张飞虎,他还没明白怎么回事,便被李淑娴的钢刀砍中,做了糊涂的死鬼。

三人冲出院子,见东墙跟拴着两匹战马,正是菊花青和石榴红。三人急忙跑去,用剑削断缰绳。韩月娇和李淑娴上了菊花青,青年上了石榴红。三人紧踢马腹,挥舞宝剑,刮风般出了大门,驰出了邯郸城。

三人奔驰半日,进了一个林子,翻鞍下马。

韩月娇走过来一抱拳说:“请问这位小兄弟,你果然是南岩宫的传人吗?”

青年说:“正是!二位师姐没见我使用南岩宫的独门暗器吗?”

“可师傅什么时候收了你这个男弟子呢?”

青年一笑说:“我也是个冒牌货!”

说着,伸手抓下头上的生巾,露出一头乌黑的青丝。原来那青年名叫李秀英,广西藤县人,是忠王李秀成的侄女。天京陷落后,清兵大肆屠杀无辜。

她的父母都死于清兵之手。当时她去姥姥家未归,才得幸免。

她回村后,村子已成一片火海,全村人都死光了。于是便大哭一场,只好去讨饭。那日要到三官殿,被南岩宫主所教,带到山上传授武艺。

去年师傅命她下山寻找两位师姐,她找了半年也没找到,只好独闯江湖。

一个月前,她听说有两个青年人杀了清将萧孚泗,估计是师姐干的,于是赶奔安阳,碰见二女,又见她们皮肤细腻,不似男子,这才跟踪到了马头镇。

月娇又问:“既然是自己人,为何在清兵面前揭露我们身份?”

“我虽怀疑你们是师姐,但却不能肯定,只好借清兵之手投石问路。师姐不见我假意助敌,实则杀了他们吗?”

月娇听了笑着说:“开始我还真以为你是朝廷鹰犬,后来见你连伤数清兵,用的是南岩宫的‘天女散花?之术,想你定和南岩宫有缘。可我知道师傅是不收男弟子的,只好仔细观察你的行动。

接着你用软鞭勒住张飞虎不杀,又用内音告诉我们不要反抗,知道事出有因。后来见你点我们的穴道,实则全未点中。

就你的武功讲,知道你通晓人身各个穴道,绝不会点错的,想你假意点穴,一定另有用意。于是我姐妹假装被点,被捆上押往邯郸。

见到孙臣典,你又胡诌叫陶慕雄是陶行冷之后,我们是涧溪村人,难道不知道陶行令是个光棍,哪有后代?接着孙臣典命人杀我二人,你甩飞刀假意杀我们,实则帮我们斩断绳索。”

秀英笑着说:“师姐料事如神,说得一点也不差。”

月娇说:“那么,我二人与三怪拚斗,暗中相助的也是你了?”

秀英说:“正是。”

“你用什么暗器伤的他们,我怎么一点也瞧不出?”

“我用的是无影毒针,藏在衣袖里。我见师姐打不过三怪,于是假装喝茶,按动机关,神针射出,打中三怪死穴。”

月娇听了吃惊地说:“原来师傅把镇官之宝也交给你了?”

秀英说:“师傅怕我年幼,不懂江湖中的险恶,教给我防身用的。”

淑娴听了插话说:“我不明白,既然师妹已猜中我们的身份,为何还要使用毒铃呢?而且你使的都是要命绝招。”

秀英笑着说:“二位姐姐既是南岩宫的传人,怎能不知毒铃软鞭的招数?再说,就是万一打中姐姐,也无关紧要,我有解药啊。况且孙臣典老奸巨猾,生性多疑,我不动真功,他哪肯信我?”

月娇说:“师妹说得有理,老贼果然中计,在防不胜防中丧了性命。”

秀英问道:“二位师姐,我们杀了萧孚泗,杀了孙臣典,为太平军千万将士报了仇,但不知下一步怎么办?”

月娇想了想说:“师傅已九十高龄,我们本当回山孝敬她老人家。怎奈我们连杀两位朝廷大臣,清兵是绝对不会善罢干休的。如果我们回山,必会给师傅带来麻烦。我听说山东起了抗清会,还要成立义和团,我们何不到山东去,干一番轰轰烈烈的事业?”

淑娴和秀英连连赞同,于是三女又买了一匹好马,备了三天的吃食,策马扬鞭地上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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