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4年,曾志和丈夫陶铸在广州
1951年~1966年,陶铸主政广东15年,他主政期间做了很多事,这不是本文重点,略。
曾志和陶铸夫妇为了革命工作,一直天各一方。解放战争中,他们虽然都在东北辽宁、吉林地区工作,三年中只见过大约六七次。解放以后,陶铸在广东工作,曾志在武汉工作。
1954年,陶铸、曾志和女儿陶斯亮
1952年,曾志被任命为中南局工业部副部长,兼任广州电业局局长和党委书记,从武汉来到广州,这对聚少离多的夫妻终于安定下来。
任工业书记时的曾志
虽然一家三口团聚了,家里经常是父女二人,曾志一周回家一次。
曾志干工作是一位“拼命三娘”,她担任中南工业部副部长时经常下到矿里,由于煤井里工作的工人大都赤条条干活,突然爬进来一个女人,工人们慌得无处藏身。
1959年,曾志视察广州拖拉机厂
曾志为了搞好属于男人干的工业方面的领导工作,她深入基层,干脆把办公室设在了西村电厂内部,吃住办公都在厂里。
几十年漂泊的革命生涯,曾志无暇顾及母亲,她先后将母亲、侄儿、侄女以及外甥都接来,和自己一起住在电厂的老工人宿舍区一间房子里,星期天她才回到自己家里。
1961年1月,曾志和母亲、女儿陶斯亮在广州合影
作为女儿,曾志深感愧疚。
她的母亲是一位开明的母亲,她非常支持女儿的革命工作,但女儿常常遭到敌人追捕,有时候敌人追到家里,母亲为女儿提心吊胆。
多年来,母亲一直坐在家里一把椅子上流泪,牵挂着尚未成年的女儿的命运,久而久之,泪水竟将椅子扶手浸出一片永存的湿迹。
曾志到广州工作后,把母亲接到身边,尽一份当女儿的孝心。
1959年,曾志陶铸夫妇在广州接待毛主席夫妇
广州是陶铸曾志夫妇生活最长的一座城市,在那段燃烧的岁月里,广州浸润着他们的心血和深厚的感情。
1978年,乱轰轰的年代过去了。
松风石下面埋葬着装陶铸骨灰9年的盒子
1979年1月,曾志带着全家去广州白云山埋下盛放过陶铸9年骨灰的盒子,陶铸的骨灰在八宝山,这个盒子里只装了一只陶铸生前用过的一只钢笔,并根据陶铸的名篇散文《松树的风格》立下了一块“松风石”。
83岁的曾志祭奠丈夫,她用手抚摸传说中的丈夫手印1994年4月4日清明节,曾志用手抚摸传说中的“陶铸手印”
松风石上“松风”二字是当代画家吴作人手书,“风”字右边有一个明显的手印,起初并不被人注意,九十年代起,关于这个手印流传出几个版本。
一个版本是“显灵说”。
这出自军旅作家权延赤一篇想象力丰富的文章。大意是:在一个狂风暴雨的晚上,电闪雷鸣,只见一道闪电从天而降,直击松风石,一个手印赫然显现…”
陶斯亮和权延赤很熟,她对此并不以为然。
还有一个版本是“悲壮说”。
说是陶铸在生命的最后时刻,举起一只手,以雷霆万钧之势,猛然向墙上一击,“砰”的一声,墙皮上清晰地留下了一个手印!
1979年1月,曾志带着全家在白云山,埋下盛放过丈夫9年骨灰的盒子,有魂归故里之意
当年陶铸的得力干将,当时的广州市委领导林西,得知情况后,马上派人到合肥,要求务必找到当年的那间屋子,看看墙上的手印还在不在,如果还在,一定把它拓印回来。
果然,陶铸的手印被拓了回来,林西连夜派人上白云山,镌刻在巨石上的‘松风’二字旁边。
陶斯亮问过和父亲感情很深的林西市长,也询问过白云山管理处的领导,他们都给了肯定答复,陶斯亮信以为真。
1994年6月1日,曾志、陶斯亮和外甥刘志修在丈夫人生终点合肥105医院
又过了一段时间,陶斯亮和母亲专门来到父亲人生终点合肥105医院,父亲在这里度过了最后43天。看过父亲住过的房间后,曾志母女心中升起一片疑云。
一是陶铸的病床在房子当中,并不靠墙,二是离京时他已是胰腺癌晚期,处于弥留之际,下不了床,连呼吸都困难,哪有力量“砰”地一击,力量之大竟然可以留下一个清晰手印?
而且,合肥105医院的领导也否认广东曾派人来医院拓过手印。
难道这手印只是像个手印而已?难道林西市长和白云山管理局都对陶斯亮说了谎?难道她摸过无数次的手印不是父亲的?
1995年,曾志也患上了癌症,陶斯亮忙着陪护母亲在北京治疗,手印之事也就搁置不再提。
女儿陶斯亮一次偶遇,揭开“手印之谜”1994年清明节,曾志和陶斯亮在白云山扫墓
曾志于1998年6月21日病逝,她一半骨灰安放在井冈山,一半骨灰和丈夫合葬在白云山松风石下。
一晃又过去20多年,此刻的陶斯亮已经是位81岁的老人。2022年春节期间,她和老伴带着外孙又来到白云山祭奠父亲和母亲,照例又照了相,抚摸了手印。
他们此行受到了广州市园林局吴敏副局长的邀请,来到美丽的白云山庄参观,这次参观有了意外惊喜。
1997年清明节,曾志最后一次去八宝山看望丈夫
惊喜之一,白云山庄竟然是父亲主政时建立的,而且还有父亲亲手种下的不少花木。
惊喜之二,吴敏副局长在临别时送给陶斯亮一本画册《岭南奇舍》,里面有一篇文章《陶铸松风石与潘鹤的掌印》,没想到,一次偶遇揭开了父亲传说多年的“手印之谜”。
潘鹤
潘鹤(1925~2020)是我国著名雕塑家、教育家、广东省美术家协会名誉主席、广州美术学院终身教授,有很多雕塑作品被大众熟知。
代表作《艰苦岁月》
深圳地标建筑之一《拓荒牛》
潘鹤早年与陶铸相识,他参与了当年陶铸骨灰盒葬于白云山的工作。
《陶铸松风石与潘鹤的掌印》一文中写道:
…那天,我们陪着他行至离山庄旅舍大门不过十来分钟的“松风”处,只见鹤老走上台阶,看到那块刻着“松风”二字的石头,便直接将右手伸出去,将自己的手掌与石上的一处略略模糊的掌印相对,他笑起来,说:“就是这里了。”
原来,彼时陶铸同志的骨灰(盒)移回白云山落葬,鹤老回忆,当时他们提出是否可以刻上陶铸同志的诗句,被拒绝了。鹤老便偷偷在那块石头上印上了自己的掌印,就在“松风”二字的右侧。如今二三十年过去,石头已略有风化,可是鹤老居然与自己的掌印相认,彼情彼景,真真令人感动不已…他的笑容,总叫人感觉仍然是顽皮的…或许也是因为这份顽皮与不羁…
潘老将自己的手掌与手印相对,说:“就是这里了”
陶斯亮读了这篇文章,差点蹦起来,几十年的“手印之谜”就这么不经意解开了!
可惜的是,潘老已在陶斯亮此行两个多月前离世,她很遗憾没能面见潘老回忆当年的往事。
绝非潘老顽皮,这是一个令人泪目的故事陶斯亮祭奠父母
不久,吴敏副局长又给陶斯亮发来一篇潘老的儿子潘奋的文章,潘老曾多次给儿子讲过这个手印的创作故事,潘奋用文字把它记录下来。
当时,那四个人的余孽还在,不允许给陶铸建碑立像,潘鹤出于个人感情,以一个艺术家的想象力,决定做一个有暗示意味的纪念石。
找到这块石头后,潘鹤突发灵感:不如为陶铸同志创作一个“传说”,在石头上刻上一只“痛苦挣扎的手印”,就这样,一个艺术家带着对老友的敬意,他以自己的手为模版,创作出一个传说。
果然,这个传说引起了大家对手印几十年的好奇和兴趣。
1937年9月26日,陶铸(前左一)出狱当日,和战友合影,上方他亲书:百战归来认此身!
陶斯亮的眼睛再次湿润了,这是一个多么刻骨铭心的传说啊!那么多人,从林西、潘鹤,到白云山管理处的同志,四十年来一直保守着这个秘密,呵护着潘鹤的创意。
林西因癌症去世,他至死也没讲明真相,他想让曾志相信那就是丈夫的手印,让女儿每一次抚摸都能感受到爸爸的温暖和风骨!
真相大白!
夫妻情、父女情、战友情,这段佳话伴随着潘老的艺术品,必将流传后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