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年深秋的雨夜,急诊室的白炽灯在走廊尽头投下冷光。沈念安攥着沾满泥水的外套,看着担架上昏迷的男人被推进手术室——那是她阔别七年的初恋,陆沉。
十七岁时,沈念安是省重点高中的尖子生,陆沉则是总在篮球场边替人包扎擦伤的校医室志愿者。他替她处理扭伤的脚踝时,医用棉签蘸着碘伏在皮肤上游走,像春风掠过冰面。“疼就咬这个。”他递来叠成方块的纱布,袖口沾着紫药水渍,却比任何白衬衫都干净。
高考放榜那天,陆沉约她在老城墙下见面。蝉鸣撕扯着暮色,他掌心躺着一枚银戒指,内侧刻着“S&L”。“我报了军医大,等毕业就……”话音未落,沈念安的父亲突然出现,公文包砸在青砖上闷响:“我女儿要读建筑系,将来嫁的是门当户对的人!”
后来她才知道,父亲托人查了陆沉的档案——母亲早逝,父亲因医疗事故入狱,三代不得从医的污点像胎记烙在姓氏上。那枚戒指被她锁进琴盒,连同陆沉寄到建筑学院的二十八封信,直到她嫁给父亲选定的女婿——一位总在酒局应酬的投行经理。
婚姻在第三个年头裂成碎瓷。丈夫搂着女客户的视频在商圈疯传时,沈念安正熬夜修改商业中心的设计图。她签离婚协议那天下着暴雨,搬回老宅才发现琴盒里的信被蟑螂蛀成齑粉,唯有戒指在霉斑里泛着冷光。
此刻手术室的红灯刺得人眼眶发酸。护士递来沾血的病历本,患者信息栏里“陆沉”二字被血渍晕开,职业栏赫然写着“蓝天救援队医疗顾问”。她想起新闻里那场6.8级地震,他带领医疗队在废墟里挖出最后一个幸存者的画面——而此刻他胸口的弹片伤,来自震区流窜的暴徒。
监护仪的滴答声里,陆沉的手指忽然动了动。沈念安慌忙去按呼叫铃,却被冰凉的手攥住腕骨。“当年…不是故意失约。”他气管插管的声音嘶哑破碎,“你爸找人告诉我,你和周家公子去瑞士订婚了。”
记忆突然裂开缝隙。十九岁生日那周,父亲确实带她见过周氏集团的继承人,却在机场以“签证问题”折返。原来那场精心策划的错过,埋葬了两个人最好的十年。
窗外惊雷炸响,陆沉的心电图突然剧烈波动。沈念安扑到床前,听见他含混的呓语:“手术台…第三个抽屉…”她发疯似的翻找,终于在带锁的抽屉里找到泛黄的建筑图纸——那是她大二参赛的体育馆设计稿,被血浸透的批注栏里,有人用红笔写着:穹顶承重柱间距应缩短0.5米。
七年前那场坍塌事故的新闻剪报从图纸间滑落。当时作为实习医生的陆沉,在废墟里跪了九小时挖出被埋的工人,却在电视里看见设计师沈念安被全网谩骂。没人知道他在匿名论坛发了多少篇力学分析帖,正如没人知道他在震区随身带着这张图纸,仿佛带着一座未竣工的诺亚方舟。
清晨第一缕光穿透云层时,陆沉的体温终于回升。沈念安将戒指套回他无名指,金属硌着留置针的胶布:“等你能下床了,陪我去重建设计院。”
监护仪规律的滴答声里,十年前被暴雨冲散的蝉鸣,终于在此刻震耳欲聋。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