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猛这个寒门出身的汉人宰相，把氐族贵族的脑袋当算筹，在关中平原垒出整饬的法治长城。从斩豪强到劈燕都，他的刀锋永远比春风早半个时辰抵达，最终把自己刻进未央宫的梁柱，成了苻坚盛世最锋利的墓碑。

357年的灞桥柳絮飘得蹊跷，苻坚在漫天飞絮里捡到个破衣书生。王猛一边捉虱子一边论天下，虱子血沾在《战国策》竹简上，像给关中地图标了朱批。

苻坚的玉佩穗子扫过案几时，王猛突然掐死最后一只虱子："给我三年，我能让长安街上的血比虱子血还稠。"

第一刀砍在姑臧侯强德脖子上。

这个氐族皇亲当街抢民女时，王猛正在西市秤盐。他扔下盐斗抓起令箭，刽子手的鬼头刀还没擦净前天的血，强德的脑袋已经滚进渭河。

长安百姓看见侯爷的头颅卡在芦苇荡里，恍然想起昨日坊间传闻中新来的汉人宰相在太极殿摔了氐族老臣的牙笏。

老将樊世的战刀劈碎丞相府门匾那日，王猛在煮茶。

沸水顶着茶沫往上涌，他听着门外樊世叫骂"汉狗安敢欺我氐人"，抬手把茶釜扣在案上。苻坚的禁军冲进来时，樊世的血正顺着门槛缝往青砖里渗。王猛用樊世的袍角擦手："茶凉了，换釜再煮。"

整肃长安那月，朱雀大街的槐树挂满尸体。

王猛发明的"连坐竹简"在坊间传阅，每根竹简串着十户人家的命。胡商萨宝的驼队想趁夜溜出城，被巡吏截住时发现骆驼驮的不是丝绸，而是凿城墙的铁凿子。次日清晨，萨宝的头皮被做成鼓面，架在金光门外示众。

前燕使臣来求盟时，王猛在军营校场磨剑。

他听着燕国提出的"划河而治"，突然把剑插进使臣的玉带扣："回去告诉慕容暐，我要用他的龙椅柴烧，给关中百姓煮腊八粥。"

半年后王猛伐燕，前锋刚过崤山就下令烧船。部将吓得打磕巴："这这这...不是绝了退路？"

王猛把令旗掷进黄河："退路是留给孬种的！"

邺城破那日，王猛站在慕容暐的珊瑚榻上批公文。宫垂帘用的珍珠被他扯下来当算珠，二十万鲜卑俘虏的处置方案，在他指间噼啪作响。

有降卒跪求给慕容皇族留条活路，王猛扔给他一袋盐："撒在邺城每条街，等盐粒发芽就放人。"

临终前的尚书台飘着药香，王猛攥着苻坚的袖子画地图。他指甲在绢帛上抠出三道血痕："晋虽僻陋却是正朔，臣死之后，愿陛下勿以晋为图。"说完突然扯断衣带，用最后的力气打了个死结。

苻坚捧着衣带出殿时，长安城突然落雪，未央宫的瓦当结出冰凌，像极了王猛当年挂在城头的冰刀。

死后第七年，淝水战报传到长安郊外的荒冢。

野兔啃食祭品时掀翻了墓碑，露出背面王猛生前刻的小字，是个歪斜的"晋"字。

拓跋珪的骑兵踏破关中那年，羌族流民在废墟里翻出半块残碑，发现"晋"字凹槽里长出了荆棘，刺上凝着暗红汁液，舔一口比建康城的秋蟹还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