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彩寨山

看航空 2024-08-09 12:55:40

一个履历丰富的人,他的记忆一定是多彩的。我的人生经历不算丰富,但脑海里闪现的一幕幕过往,却也是斑斓多姿的。就如同家乡多彩的寨山,虽因太过普通而默默无闻,却仍深情地守望着家乡的土地,烛照着我们温暖的思绪。

寨山是老家村后的一座小山。叫它“小山”,是因为我也曾征服过一座座高山险峰,寨山与它们相比,显然还不是一个层级。

寨山虽小,但在我记忆里,它却是神一样的存在。它状如梯形,稳稳当当地坐落在村子正后方,镇守着一代代村民们进出山口的要道。不像紧挨在它东边的“大山”,长长地、矮矮地匍匐着。也不像它西边的“尖山”,细细高高孤零零地兀立着。小时候第一次爬上寨山顶,顺着二哥手指的方向朝东远远望去,一片白花花的水面在天边若隐若现,水天相接,浑然一体,在朝阳的映照下波光粼粼,真有点撼人心魄的感觉。在这隔山遥望中,我首次领略到了汉江的壮美。朝东北方向看去,跃过虎头山等一众山峰,一汪明净的水面静卧在山间绿油油的庄稼地中,四周星星点点地散落着瓦屋农舍,俨然一幅天然的山水画,那就是在后来“最美油菜花节”中火爆出圈的陈村水库。它的南边,星罗棋布着一个个绿树掩映的村庄,缕缕炊烟袅袅升起,鸡鸣狗吠隐约相闻,宛如世外桃源。

眺望累了,就随地坐在脚下的石块上。四周是一片断壁残垣,残存着方形石块砌成的墙体,断断续续、高高低低,墙内外散乱着一些大大小小的石块。在二哥他们那些大孩子们的说笑、争执中,我听出这里很久前驻扎过太平天国军队后撤的小股余部。传说他们就地取材,打凿出大大小小的方形石块,在这较为平坦的山顶上修筑了防御工事,安营扎寨,抵御清兵。因为山顶残留着太平军营寨,这座山就留下了许多故事传说,有了“寨山”的美名。就像据传褒河沿线的张寨、周寨、欧寨、贾旗寨等地名均与“两汉三国”时的驻军有关一样,寨山被罩上了历史的光环,弥漫着历史的烽烟。

寨山山顶的地势比较平坦,土层较厚,草木茂盛,资源丰富。上世纪六七十年代,在“备战备荒为人民”“以粮为纲”精神指引下,父亲这个生产队长就带着三队的村民们,经过一个多月的连续作战,几十亩新崭崭的荒地就开垦出来了。荒地四周,是用开荒时刨出的石头和山寨上垮塌的石块砌成的半人高的石坎,首尾相接地围了一圈,只在东边通往山顶的道路尽头留了个豁口,几根木头横在入口处。人可以移木入内,牛羊就被挡在了外面。由于山顶缺少水源,这块荒地每年只耕种一季较耐旱的包谷,有的村民还在巨石突兀、泥土稀薄的地方种了西瓜、南瓜、金瓜、旱黄瓜等,藤藤蔓蔓上的各色花朵成为满眼绿色中的一种点缀。

秋收时节,寨山顶上一片欢腾。在“秋老虎”的余威里,家家户户几乎倾巢而出,大人小孩都聚集在寨山顶上忙碌着。热热闹闹地忙完公家的活,一堆堆包谷、瓜果也按户分好了,一块用粉笔写着户主姓名的石片醒目地放在堆顶上。以户为单位,男人挑竹篼、女人背大背篼、老人小孩背小背篼,开始一趟趟地往家里运包谷。劳累与快乐两种感觉交织在心头的村民们,在寨山东侧的山道上、山口子的石阶上一趟趟熙熙攘攘地上下往返,构成了家乡最和谐美好的秋日风景。

寨山是一座“宝山”,说它浑身是宝一点都不为过。

大人们最看重寨山顶上荒地里的收获,我们小孩子却有自己的喜好。先说好吃的吧,寨山上的野味太多了。野枣、野刺梨、檬子、松子、马桑果等野果可以随采随吃,野韭菜、刺格牙、野葱、野蘑菇、地软等野菜是补充农家餐桌的美味。

在那些清贫的岁月里,由于村民们的过度索取,寨山上的草木变得比较稀疏,远远望去,到处都是岩石被严重风化后的黑灰。传说中的狼、狐狸、麂子等动物无处藏身,似已绝迹。但地洞、草丛中的野兔却频频现身,给我们带来一次次追打的惊喜。有一次,我们四五个伙伴正围成一圈割草,一只野兔突然从草丛里蹿了出来,在大家惊慌失措的惊叫中,德检已手起刀落,几镰刀就结束了野兔的性命。在他的带领下,我们剥了兔皮,用木棍串起来,在野地里烤熟后,争争吵吵地分享起了这难得的野味。

寨山是一座石山,山的表面几乎都是石头。就有村民抱怨说,这山下无矿,尽是些没用的石头,害得村民们世代受穷。寨山默默无语,还是那样巍然屹立,像一位饱经沧桑的将军,无怨无悔地镇守着村庄。

上世纪八九十年代,乡镇企业异军突起。随着农村经济的不断改善,修房造屋的人家越来越多,采石场的规模就越来越大,几乎全村的青壮劳力都到采石场干活了,村里专门拓宽了道路,方便外来车辆运输石料。那时的村道上,车来车往,异常热闹。临近几个村子见了,也都纷纷开起了采石场,办起了石灰窑。这些乡镇企业,带动村民们一步步走上了致富路。

后来,由于西成高速公路从寨山下通过,沿线的采石场都被迫停产,在采石场干活的村民们也都纷纷外出打工了,昔日热闹红火的采石场、石灰厂重归宁静。随着退耕还林政策的实施,如今的寨山又郁郁葱葱,重回绿色了。仲春时节,还有一大片一大片小时候未见过的野杜鹃,妖娆奔放地点缀其间。采石场留下的那一大片白花花的采空区,也已草木葱茏,难觅踪迹。有外出打工赚得第一桶金的村民,在寨山背后办起了养牛场,“哞哞”的牛叫声和“叮叮当当”的牛铃声此起彼伏,再次打破了寨山长久的平静。

上次回老家,我带着家人进了一趟后山,把林场四周的草坪都转遍了。遗憾的是,因为草木茂盛,人迹罕至,我们竟迷失了从沟底上寨山的路口,登顶寨山的计划落空了。我就一直盼着下次能够登顶寨山。听说退耕还林多年,寨山顶上早已林草葳蕤,人迹罕至。不知那片曾经生机勃勃的苞谷地和愈发破败的山寨断壁残垣,又会是一种怎样的景致呢?(张明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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