杂览主义者的安乐窝

馨花瑞草逸情 2025-01-23 09:15:30

说到书房,人们的印象中马上出现一排排规整的书架,摆满厚薄不一的各种书籍。若是同道友人来访,配上一两个聊书话题,心生欢喜,空气中更是氤氲着一缕书香。

在家里,我很少到厨房帮忙,不理解长期操作一日三餐之烦之累。当年装修房子时,家里人说厨房要大,我说一顿饭不需要两个人同时下厨吧。我打着自己的小算盘,因为书籍存量不小,如果只有一间书房,只能称为仓库。便以创造休闲空间、提高生活质量的名义,执意另设了一间茶室,然后,一步步转换为第二书房的布局。至于装不下的那些书刊资料,没办法,只好塞满几个铁皮柜子,委屈它们蹲在简陋昏暗的贮物间里了。

有句话说,“知识改变命运”。我活了大半辈子才发觉,书籍是人类进步的阶梯,但知识并非都能改变命运。觉悟之后,我对爱上读书依然无怨无悔。读书如果是为了考试,比如中考、高考,比如获取毕业证、上岗证、资格证,功利心满满,悬梁刺股,三更灯火五更鸡,这般限时用功,易用力过猛,达到目的之后,往往觉得读书索然寡味。

相比之下,我更喜欢“书不求用”这句话。我的朋友中不乏学有所成的专家学者,和他们谈读书,我总有点心虚,因为他们读书有计划,研究有规划,为了一个学术问题刨根究底,拼命往深处钻井。这样的结果当然是挖出了学问的源头活水,我在赞羡之余,依然我行我素。我安慰自己说,杂览主义不偏食,幸福指数更高。

《杂览主义》是20世纪90年代李书磊所著的一本散文集的书名,这位北大才子定义的“杂览”,就是随意读书,非关功利,不成体系,随兴而至。他写道,有一天造访同学,发现同学的书桌上压着一张小字条:“上午十点至十一点:杂览。”于是大为感慨:“这使我心中生出无限向往。在这样净洁如水的房间里,在这样小巧整齐的书桌上,就着南窗的阳光自在而轻松地阅读自己所喜爱的书,是怎样一种满足啊!”

杂览读的是心情,得到的是乐趣。有一年我去宁夏出差前,刚刚读完记述阿提拉、耶律大石、成吉思汗征战史的《上帝之鞕》,顺着兴趣,从书房里抽了本《王朝湮灭——为西夏帝国叫魂》在飞机上浏览。没想到竟在银川结识了作者唐荣尧,他是有“中国第一行走记者”之称的西夏史专家。另有一次,在香港油画研究会会长林鸣岗的书房里聊书,他转赠了侯军的两本艺术评论集,缘由是书中插图是他的作品。没见过面的侯军时任深圳报业集团副总编辑,是学者型报人、作家、评论家,才华横溢,后来因文字与他结缘,成了可以交心的好友。值得一提的是,他应我之邀来泉州参加采风活动,在我的“诱导”下进入搬迁前的泉州市第三医院,探访他的天津老乡弘一法师的圆寂之地,过后,留下了散文名篇《晚晴室外道晚晴》。

随性阅读,随便翻翻,并不是个好习惯,而我却乐此不疲。鲁迅先生《自嘲》中的“躲进小楼成一统”,就带有一种隐逸心态,企图抗拒外界的纷扰,追求内心的安静。网络时代瞬息万变,单是海量资讯就令人眼花缭乱。一条消息,无数解读;一个热点,全民狂欢。倘若一味跟进,终将消耗了精力,浪费了时间。对抗喧哗与躁动的外部环境,我倒觉得不如“躲进书房成一统”。在自己精心营造的自在空间,可以正襟危坐,也可以“葛优躺”或席地而坐。就着一杯咖啡或者铁观音,随手看鲁迅的杂文,也可翻被他骂过的梁实秋、林语堂的随笔。或者,干脆重读金庸的《射雕英雄传》《天龙八部》。偷得半日闲,在书房里做一个侠客的白日梦,那自然是一个十分惬意的浪漫之举。我算是有幸到过金庸书房的少数人之一,大侠的书房,简直就是个图书馆,其中有相当比例的英文原著。看来他的博览群书,便是与饶宗颐并称为香港文化高峰的理由。然而,读书的乐趣,我们每个人与他无异。既然谈到金庸,我书架上有一套珍藏多年的远流出版公司的限量版《金庸全集》,是到了应该开封的时候了。

说实话,我在书房待的时间长,却学无所攻,因为沉溺于读闲书。学问自然有像我的朋友那样的人在做,我书房里的书中,就有他们的专著。环顾四壁,不妨把这数千本书籍看作一个个智者。与书为伴,等于和世界上一大帮不同年代、不同民族的高人为友,书籍是他们皓首穷经、孜孜不倦的智慧结晶,而我不劳而获,一本书,付出的购书费用仅仅是数十元、一二百元,不外一顿饭的价位,超值。听书店的老板抱怨,现在的人,一份几十块钱的冰淇淋排着队买,一本书则要等到孩子写读后感时才会下单。重视孩子的成长,培养学习兴趣最为重要。家长们的工作忙,孩子的课外阅读全靠自觉,我也是后来才觉察到,我的孩子从小是我书房的常客。当然,依当时的年少无知,他绝对是随心所欲,半知不解地乱翻书的,但久而久之,就爱上了阅读,形成了习惯。这么一想,书房还成了另一种教室,一种没有固定上下课时间,不用完成指令性作业,可以天马行空、奇思异想的私家儿童乐园。利用书房开展放牧式教育这一招,符合熏陶原则,且管理成本较低,值得推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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