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届三中全会后,中央开始大规模审查旧案,众多老干部老同志得以恢复名誉。
在此背景下,粟裕大将非常着急,他这时身体已有些不好,希望将来能清清白白地走,遂不断给组织写信,希望能获得平反。
1979年8月,粟裕突然接到一通电话,是叶帅邀请他去烟台调养身体。自从反“教条主义”被批以后,叶帅对粟裕照顾有加,粟裕想趁着这个机会说一说自己的事,便连忙飞往烟台。
让粟裕感到惊喜的是,他还没开口,叶帅就特意提醒了:现在国内形势很好,你当年留下的问题是该解决了,我跟小平同志提过,他同意,你回去后就写个材料报告交上去吧。
这番话让粟裕欣喜若狂,回到北京就立刻把申诉材料整理好递上去,叶帅及邓公、华同志、陈云等领导人也很快做出正面批示,看起来最终落实将会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然而,粟裕在家苦苦等了几个月,没看到半点进展。这种被吊着的感受最是磨人,粟裕想来想去决定主动去找军队领导商谈。
当年军中元帅还有四位健在:叶帅支持,刘帅病重,粟裕就想去拜访一下徐帅、聂帅。由于58年批粟时,聂帅是一大主力,粟裕就在1980年元旦刚过不久,登门拜访聂帅,希望能解开彼此心结。
那么,当年聂帅为何要批粟?此次谈话的结果又是什么呢?
1951年末,粟裕调入总参担任副总长,这时他的领导就是代总长聂帅。两人携手提升了总参的效率,但在合作之际不可避免地产生了一些小摩擦。
粟裕战争年代跟张震配合得很好,进入总参后特意向组织申请将张震调过来担任作战部长。那时粟裕正好分管作战部,两人再次默契地推动工作前进。
据张震晚年回忆,他担任作战部部长不久,聂帅就找到他谈话:
毛主席和几位军委副主席太忙了,他们要处理全党、全国、全军的事务,每天我都能看到他们办公室灯火通明到天亮,这样下去身体会扛不住。所以今后作战部的文件不用事无巨细汇报上去,先送到我这里,需要上报给毛主席等领导同志处理的,由我批呈。
新中国刚刚成立时百废待兴,中央领导们确实每天忙得脚不沾地,张震觉得聂帅也是出于体恤,没什么问题,便减少了向军委汇报的内容和次数。
但是聂帅忽略了一点,文件是否重要,有时候也比较主观,一些聂帅认为不太重要的文件,可能恰恰是主席需要了解的,等主席想找却找不到时,就会觉得是总参出了问题。
并且汇报次数减少,毛主席也能感受得到。这质和量都往下降了,总参想要干嘛?
最终在1952年7月的军委会议上,毛主席忍不住批评聂帅:你这个代总长想做什么?为什么总参的文件只上报一小部分?剩下的哪去了?
众人的目光随即转移到聂帅身上,但聂帅没办法开口。他是军中高级干部,当着这么多人面,说是关心领导的身体才违背了领导的意愿,那在别人看来,不成溜须拍马之辈了?所以干脆低下头保持沉默。
张震见局面越来越紧张,就主动站出来说明:主席你们的工作太忙了,考虑到有些文件内容缺乏有价值的内容,就只选了最重要的上报,没有像以前那样全部汇报。
毛主席没有搭话,只是盯着聂帅,希望这位负责人给个解释,可聂帅还是没开口。如此态度,让毛主席大怒:这是你的失职,要是你不讲,我就要做组织调整了!
意思是要撤职,朱老总等人听后有些惊讶,连忙出来打圆场,说聂善后会做一个详细的检讨,事情才圆过去。
聂帅回到总参后,在部门内传达了中央的意思,随即就着手开始写检讨说明情况。事情到这里看起来跟粟裕没有任何关系,但随后他做的事却让聂帅记挂在心。
粟裕当时在总参是一个特例,毛主席出于对他的欣赏,要求他每半个月都要单独汇报一次,后来他看总参都做了调整,自己也就没再按照半月一次的频率汇报了。
那场军委会议上,粟裕听完了全程,虽然主席没点名批评他,但他认为那些错误自己也犯了。再加上作战部部长张震都在会上出来担责,自己这个分管作战部的副总长很有必要也做个检讨。
所以在1952年7月25日,粟裕将一封非常深刻的检讨递给中央,不但诚恳说明自己工作的不足,还讲述了接下来总参准备改进的一些方面。
毛主席收到粟裕的检讨时有些意外,看完后特别满意,还送给刘少奇、周总理等人检阅。
7月30日,聂帅的检讨也送过来了,就只是简单说明自己汇报次数和数量减少的原因,没有太多认为自身犯错的意思。
若是没有粟裕的检讨在前,主席可能也会感觉老部下做的也是为自己好,事情就过去了。
但,有对比后就容易出现差距,毛主席看看聂帅的,又看看粟裕的,两怒火又起,把聂帅叫到身边狠狠批评了一顿,并拿着粟裕的检讨让他学习。
这就让聂帅产生了极大的误会。上面明明没提要求,你为什么写?你写了怎么不告诉我一声,让我有个准备?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你是一把手还我是一把手?
后来批粟时,聂帅仍没忘记此事,说粟裕“很阴”、是“大盗”。
跟粟裕关系交好的张震晚年回忆检讨事件也觉得无奈:这里就体现出粟裕同志人际交往方面的不足,虽然他是检讨自己的违约,本意是好的。
自从1958年被批后,粟裕退居二线,与聂帅少有往来。直到1980年初时,才为了自己的名誉问题登门拜访。事情过去了这么久,恩怨早已烟消云散,聂帅有些感慨地说:
这件事情应该解决,那个时候大家说话都有些上纲上线。但我还未收到总政送过来的报告,等报告过来后,我会为你说话的。只是这件事有些复杂,你要做好思想准备。
听到这个回答,粟裕心里很激动,接着又去拜访徐帅。徐帅当年就没有参与过对粟裕的打击,见面后表示自己会去帮忙说说。
这么多重要人物都出手相助了,按理来说粟裕很快就能得到平反。可现实却是每次报告送上去都卡在总政,粟裕去找人,对方当面答应得好,转身又是石沉大海。
1983年,粟裕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内心唯一渴望的就是得到平反。妻子楚青非常痛心,去找到军委副主席杨尚昆商讨。
在交谈中,楚青提到了他们夫妻俩去拜访聂帅的事,说聂帅当初明确说了“这件事应该解决”,那问题到底出在哪里?
杨尚昆叹了口气回答:当年的问题看似不严重,但牵扯的人太多。不用再问总政那边了,不会办的。言外之意,就还是总政那边的事。
1984年2月5日,粟裕病逝,杨尚昆次日就打电话给遗孀楚青说:粟裕心里有个疙瘩,我没给他办好,心里很惭愧。准备在悼词中解决,从正面讲,把一些话给推翻。
可惜的是,即便杨尚昆出了很大力气、对粟裕在战争年代的评价很高,但1958年反“教条主义”的事还是没提。
最终是等到1994年,粟裕的老战友张震已是军委副主席,他与另一位副主席刘华清两人联名在报纸上发表《追忆粟裕同志》,里面有这样一句:
1958年对粟裕的批判是错误的,是历史的一个失误。算是为粟裕平了反,不容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