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述：徐先生

“生得玲珑长得乖，不知死时什么灾。”这是父亲在世时常念叨的一句话，每每想起来，我眼泪就忍不住在眼眶打转。从父亲生病到去世，一直都是我在床前尽孝，可是我现在既后悔又自责……

2022年初，我父亲查出肺癌，因为他的隐瞒，以及家人的大意，发现的时候已经是癌症晚期了。我和我弟我妹三个，得知父亲病情严重，立马就联系医院让他住院治疗。因为发现的晚，病情一天比一天重，住院后第三天医生就下达了病危通知，问我们是救还是不救？

我们做儿女的，虽然都没有什么大出息，也都有房贷和车贷，但是老爸就活生生地躺在医院，我们怎么可能见死不救？于是，我们兄妹三人，一致点头——救！

而且，我心里还暗暗骂了一声一句：“什么医德？老子生病了，还问当子女的救不救？这不是废话吗？！”

可是，接下来的治疗，看着父亲痛苦的模样，我开始理解医生为什么那么问了，因为病人真的太痛苦了。

在急救室里，我父亲身上插着各种管子，经过紧张的抢救，命是捡回来了。但是，之后要经历一系列吃药、打针、放疗，我爸承受着我们无法想象的疼痛，以及精神折磨。而我妈，也是天天以泪洗面。

虽然父亲住院的3个多月，我们兄妹三人都来伺候，我是直接请了长假，一直把父亲伺候到能下床才开始恢复工作。但是，这3个月内，我有无数次的后悔，后悔作为长子拍板救我爸。

因为每次看父亲吃药、打针，被病痛折磨得面部扭曲，我都恨不得代替他承受。可是我知道，我无法代替他，我只能一个人躲在医院的楼梯间压抑着声音哭泣。

是的，我一个大男人，在陪伴父亲治病的3个月里，几乎天天以泪洗面。我不是痛哭没有钱给父亲治病，也不是痛哭一个人熬夜到听见隔壁病人咳嗽一声都吓得心惊肉跳，而是痛哭自己的无能，自己的“尽孝”，让父亲被迫承受了这么疼痛和折磨……

3个月后，我父亲出院了，但是他只活了不到1年的时间还是走了。如今，我父亲已经去世8个月多月了，我还是会想起父亲经常念叨的那句“生得玲珑长得乖，不知死时什么灾”，既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安慰我。

因为，我时常后悔，时常自责，也不经意间在他面前流露出悔恨。我总是在想，当时如果不救父亲，就让他痛痛快快地走了，他是不是会更幸福一些？

我强留父亲的结果是，父亲到生命最后三个月一直躺在病床上，时而清醒时而昏迷。虽然他一直没有喊疼，但是我查过资料，很多癌症患者，如果后期出现多处转移，是非常非常疼的。

我不知道父亲从我们决定抢救，到出院后又活了这8个多月的时间，他强忍疼痛到底有多艰难。我只知道，如果当时我作为大哥不拍板让弟弟和妹妹救父亲，他肯定活不了这近1年的时间，也就受不了这近1年的罪。

一想到父亲为了成全我们兄妹三个的孝心，而每天痛苦又不露声色地活着，我就难过到内心揪着疼。可是，当时一想到父亲得了癌症，立马就要撒手而去，我实在接受不了他才60岁出头就离开我们。

现在冷静下来，我觉得再做一次选择，我肯定会放手，让父亲少受一点痛苦，幸福地离去。

是的，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会选择对父亲见死不救，因为子女的孝心有时是自私的。我自私地想留住父亲，自私地想成全自己的孝心，自私地以为让父亲多活一天，他就会开心一天……可冷静下来之后，我觉得我做错了。

我今年也39岁了，马上就是40岁，到了不惑之年，也有了自己的认知，对生命的思考。尤其是经历了父亲生病到去世这件事，我现在已经理性多了。

我决定早早对我的孩子说，如果我老了，小病从医，大病从死，他们放手不是不孝，而是让我在最后的时光走得更体面。

我不知道我这样想对不对？但是在父亲去世后，我确实是这样想的。

写在最后

徐先生与患病父亲的故事，让人心里特别难受。人到了上有老下有小的年纪，很多时候想问题都会更加理性。但是真的在至亲患病，就在眼前的时候，我们难免感情用事，哪怕倾家荡产，也想多留父母一段时间？

徐先生一开始也是如此，但是陪父亲经历过最后的痛苦时光之后，他开始重新思考人生，思考父母晚年的幸福，以及子女的孝心之间的关系。他觉得，子女为了尽孝，为了不留遗憾，强留父亲，给父亲治病，让父亲白白忍受了更多痛苦。

所以，他认为，如果自己老了，会提前给子女说“小病从医，大病从死”，并安慰子女及时对父母放手不是不孝，而是让父母晚年少受罪，获得更体面一点……当然，他这个想法不一定对，但确实经历过至亲的生离死别之后获得的感悟。大家对此怎么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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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事过儿童图书编辑、儿童名著解析，写过企业家、养老院长、律师等名人采访稿，如今热衷生活故事写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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