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山西高平云泉乡云东村的一条山沟,此处高高的土崖夹峙,中间山泉潺潺,沟底崖畔树木参天,荫翳蔽日,转过一道南北走向的急弯,有一座古色古香的建筑物,这种建筑之所以能保存至今,据《高平县志》记载:“民国二十七年至二十八年,高平县八路军民运工作团组织全县技术最好的工人在云泉成立兵工厂,制造枪支弹药,供抗日前线将士使用。”原来,这是一座八路军344旅一个修造所,也就是我们说的兵工厂,此处可以制造手榴弹和步枪。
兵工厂旧址
原来,1937年“七七”事变后因蒋、阎锡山推行“消极抗战”的反动政策,短短几个月内,日军便打开了娘子关、雁门关等多处山西门户,其晋绥军一触即溃,望风而逃,大同、太原、临汾相继失守,山西全境几乎全部沦陷。在民族面临亡国灭种最危险的时候,先进组织领导的八路军,勇敢地担当起反抗日本侵略者,拯救中华民族的历史重任。1937年12月底,八路军115师344旅在旅长徐海东、政委黄克诚率领下,东渡黄河,翻越中条山,到达已处抗日前线的高平,驻防在城关、店上、邢村等地,开启了轰轰烈烈、可歌可泣的抗日武装斗争。
兵工厂旧址
据晋东南抗日史料记载:1938年4月3日,344旅在高平城西的康营与日寇展开激战,杀伤敌人数百名,并收复高平县城。日寇狼狈逃窜,北撤长治。同年4月25、26日,344旅在丹朱岭伏击日军,击退日军多次反扑,歼敌数百人,配合八路军其他兄弟部队,彻底粉碎了日寇对太行抗日根据地的“九路围攻”。此战共歼灭日军600余人,击毁敌人汽车、装甲车、马车200多辆。8月15日,日军一0九师团由晋城取道高平北上长治,路经城南玉井村附近,344旅在此对敌进行伏击,歼敌200余人,缴获机枪3挺,步枪20余支,敌重要文件一箱;8月29日,在高平赤祥村北的东仓河边设伏,消灭敌人数百名,仅少佐以上军官即被击毙20多名,缴获战马30余匹、重要文件一箱,步枪、马枪、手枪多支,子弹500余发。
我军与武器精锐的日军进行如此频繁的战斗,必然要消耗大量的武器弹药,然而,当时虽然是全民抗战统一战线,但实际上老蒋根本不按达成的共同抗日协定供应八路军武器装备,致使日夜在前线浴血奋战的我军将士武器弹药极端匮乏,一个战斗班只有三五支老旧步枪,平均每人不到一颗手榴弹,有的战士不得不用古老落后的大刀,长矛和装备精良的日军拼杀。
为此,我高层领导人提出“自力更生”口号,决定自己修复战场上损坏的枪械,同时自制弹药、步枪、手榴弹的程度,使游击战争无军火缺乏之虞。这一重担,落在了当时担任高平县长刘湘屏的身上,她选择了一个“靠山、隐蔽、近水、有原料、方便转移和撤退、群众政治觉悟高、武装斗争基础好的地方,兴办起了这所兵工厂。接着,她向全县甚至是周边县征集了100多名有技能的工匠,发动群众,捐献废铁破铜,仅7天时间,共捐献18000斤,为兵工厂的顺利开工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正是这个兵工厂的建立,从1939年到1941年4月,在近两年半的时间里,344旅主力5个团1.2万人,兵出太行,南下支援新四军时,全体战士人手一枪,每人平均6颗手榴弹,可说是兵强马壮,虽然有一部分是缴获敌人的兵器,但可以说大部分是这个兵工厂制造和修复的,因此,日寇多次对这里进行搜索和扫荡,终因群众政治觉悟高,积极配合八路军收集敌方情报,日夜巡逻放哨,及时隐藏生产设备、疏散人员,日寇有两次进入云泉村,兵工厂都未暴露而化险为夷。
然而,有一次恼羞成怒的日军向云泉兵工厂一带“扫荡”,竟然惨无人道地施放毒气弹,致使兵工厂的主要创建人,22岁的县长刘湘屏不慎被日军所使用的化学武器芥子毒气烧伤面积达90%以上。根据左权将军的妻子刘志兰在一封家书上的记述:
“(1942年)二月间我们全处在反扫荡中,……敌人的残酷仍然如故,新的花样就是放毒(毒即芥子毒气)…….因为毒伤,老百姓中毒了一些人,伤很多。女县长刘湘屏中毒非常厉害,全身发烂,皮肤掉了三分之二,幸而医治较早,大概可以不死了,其痛苦之极也可想而知。……”说明这位女县长坚强及受伤的程度。
刘湘屏,1920年9月出生于山西解县(今永济)卿头镇朱小张村,家庭条件富裕,父亲刘云山是一位开明人士,他认为女孩也应该接受教育,因此,她很小的时候就受到良好的教育,8岁的刘湘屏跟随父亲来到县城就读,在学堂里,她认识了许多有思想的老师和同学,开始接触到爱国主义思想。在那个年代,时局动荡,内忧外困,中华民族正面临着巨大的危机。在这种时局下成长的刘湘屏毅然决然地走上了爱国救国的道路。
就在刘湘屏14岁那年,父亲不幸病逝,小小年纪的她便承担起家中的重任,并练就了坚强的性格,就在这时,日军占领了东北,愤怒的刘湘屏参加了抗日救亡活动,却被开除学籍。异常愤怒的她来到运城,加入了牺盟会,这个组织是山西群众性的抗日救亡组织,其宗旨为铲除汉奸,武装抗敌,牺牲救国,是一个先进组织。十几岁,正是懵懂的成长阶段,在当时很多同龄人还在“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少女时期的刘湘屏投身到抗日救亡运动,向世人展示了女子也能顶天立地的可贵精神。
抗日战争时期刘湘屏受重伤时,正值如花似玉的年龄,对一个女孩子来说,皮肤被毒气烧伤溃烂,容貌肯定会有所影响,但她意志坚强,她积极配合医生治疗,熬过了那段艰难的时期,就连左权都感叹:“其痛苦之极也可想而知”。从这里我们也可以看出,当年日本在我国犯下了滔天罪行,他们无恶不作,给华夏大地带来了深重的苦难。
刘湘屏伤好了之后,在烽火连天的战场上,遇到了她的真命天子:那便是当时已经是团级干部的谢富治。当年的他中等个子,拥有国字脸、浓眉大眼、鼻圆嘴阔的特点。他的眼神锐利,精瘦且能干,说话时嘴略歪,神色中似乎带有一种苦相。当他露齿微笑时显得温和,但闭嘴时则显得极为严肃,在管理方面,此人面色深沉,不苟言笑,有时候一天都说不上几句话,一旦说话,都是一口唾沫一口钉,不容更改,威严至极!
谢富治的形象不仅体现在他的外貌上,更在于他的革命生涯和所扮演的角色,他是湖北红安县城关镇丰岗谢家垱村人,少时因家贫在家里放过牛,种过地,喂过猪,曾读过一二年私塾便干起了木匠的学徒。后因不堪压迫,便参加举世闻名的黄麻起义继而当了红军,历任红四方面军排长、副连长、宣传队队长、连指导员、团政治处主任、师、军政治部主任等职务,参加了鄂豫皖苏区反“围剿”,20多岁就成为红军高级将领。
特别是在抗日战争、解放战争时期,虽然他是红四方面军的干部,但仍然受到重用,先是被任命为八路军第129师386旅772团政治处主任,之后历任,太岳军区副司令员、代司令员,太岳纵队政委,成为一名旅级政委、兵团政委,参加了众多战役,如百团大战、上党战役、豫西战役等,其中“陈谢兵团”更是纵横华北难逢敌手,后率军挺进西南,成为“八大军区”之一的昆明军区第一任司令员兼政委,为中国的革命事业做出了巨大贡献,因此被授予上将军衔。
作为妻子的刘湘屏,谢富治虽然比她年长整整十一岁,但是年龄的差距没有阻碍两个人相爱,因为共同的革命经历,谢富治和刘湘屏对彼此都十分赏识,这一阶段,刘湘屏主要跟随丈夫行动,参与了众多军事行动,并跟随第二野战军见证了新中国的诞生。结婚给夫妻二人带来了新生活和新希望,不过在那个特殊的时代,两个人结婚后并没有很多团聚的日子,不久之后,便生下了他们唯一的女儿谢小沁,就在新中国成立时的1949年10月1日这个特殊的日子,又生下一个儿子,夫妻俩非常高兴为儿子给了取了一个十分喜庆的名字“谢国庆”,以此来纪念这个特别之日。
本来,谢富治与刘湘屏夫妻两人可以说是革命经历丰富,青年才俊和女中豪杰,都有一份光彩绚丽,令人羡慕的履历表,又生下一双儿女,两人都是高级干部,可谓是十分幸福的一家人,照理说,夫妻俩或许都能有个不错的结局,然而,就在那特殊的年代,身为高级干部的谢富治主管的公安部成为了备受关注的“重灾区”,他还提出了“砸烂公检法”的口号,导致成千上万的公安干部受到牵连,他们或被关押审查,或被撤职查办,遭受了严重的打压。还涉嫌参与了一系列不光彩的小集团阴谋活动,这些活动严重威胁了党和国家的安全,给社会稳定和国家发展带来了巨大危害。这些行为的严重性在调查过程中被逐渐揭露,并最终得到了明确的确认。
同时,作为妻子的刘湘屏与她的丈夫谢富治保持着一致的步调,她积极地跟随少数阴谋者,执行错误的方针和路线,导致了许多冤假错案。刘湘屏不仅当选为中央委员,还出任卫生部部长,从一名局级干部瞬间突出提升为正部级干部,是非常罕见的,不过在那个动乱年代倒是比较常见。
1972年,谢富治因罹患癌症去世,死后还高规格安葬在八宝山,中央在悼词中对他给予高度评价。十年特殊时期结束后,鉴于谢富治夫妇走了一些弯路,犯了一些非常严重的错误,可以说是犯了众怒,最后导致晚节不保,身败名裂。中央决定开除谢富治党籍并撤销悼词,其骨灰也被移出八宝山。而紧随其后的妻子刘湘屏也同样开除党籍和公职,刘湘屏晚年生活平淡,90岁高龄的刘湘屏一不小心跌倒了,双腿不能站立,他的女儿谢小沁不得不离职照顾母亲,还为刘湘屏办理离休和减免税。
应该说,谢富治和刘湘屏夫妇的前半生英勇善战,抗击侵者,立下赫赫战功,是荣光的,但后半生步入歧途,参与不光彩的阴谋活动,为一己之私而损害他人和祖国利益,犯下严重错误,实在惹人唏嘘。那么,他们的二个孩子的情况如何呢?
先说大女儿谢小沁。当时,身为高官的谢富治、刘湘屏夫妇,两人都显得格外的严肃,令人觉得并不容易亲近,但其掌上明珠谢小沁却是没一个人不喜欢的不一样,首先她生得极好,结合了父母容貌之长处,肤色白皙,两道水湾眉舒展大气,眉眼端正而内蕴温润之气韵,面颊饱满红润,合中身材,她又是个逢人便带三分笑意的,纵是蓄着假小子式的短发,也难掩秀丽风姿,人送外号“雪白”。
谢小沁虽然在战争年代跟着父亲过着流离不定的生活,但到了和平时期,特别是后来谢富治进入北京工作,刘湘屏也担任农业机械部计划财务司司长的时候,她便进入北师大附属实验中学读书,她是个喜动而不宜静的性子,尤其喜欢运动,15岁时便吵着闹着要骑摩托,从小就学习芭蕾、绘画、音乐,琴棋书画样样都行,但她后来并不选择做这些事情,而是选择哈尔滨军事工程学院的导弹系自动控制专业学习,对此,她自侃为:“进入到捣蛋系、失去控制专业学习。”
不过,她在学校学习期间,根据父母的要求,她化名刘小沁,隐姓埋名和普通人一样,意思是在艰苦的环境下锻炼自己。大家并不知道她是大名鼎鼎的谢富治、刘湘屏的女儿。当然,谢小沁骨子里流淌着和父母一样的血液,非常有名气,她的同学在后来描述,那时是动荡岁月,在大会主席台上,她站在台上高喊:“老子在娘胎里就红透了!”从她站立在桌子上跳芭蕾舞的照片我们就可以看,她的确是一个“小有性格”的“红二代”。
后来,谢小沁嫁给彭雪枫的儿子彭小枫,可惜两人的婚姻却因为两人观念不合而最终破碎。离婚之后便担任了人民文学出版社《当代》杂志社的编辑。晚年退休后照顾母亲,非常低调,不过,此时的谢小沁经历了人生的浮沉之后,似乎看淡了一切,她不喜欢觥筹交错的应酬场合,很少参加公开活动,在公众面前露面,习惯于独来独往,寄情于山水之间,在与大自然的共处下,感悟生命的意义,活得自在而洒脱。她衣着朴素,满头白发,看上去和普通的退休老人没什么区别,精神状态不错,接触过她的人都说,知识女性的气质优雅依稀可见。
对比与姐姐不幸的婚姻,弟弟谢国庆的生命历程则令人惋惜。他曾在北京四中读书,她和姐姐一样,学校毕业后就在父母亲的要求下,到大风大浪中进行锻炼,便隐姓埋名到中缅边境当兵多年,一直没有被提拔,始终只是普通一个兵,他所在的部队还是第一批援越抗美的的队伍,谢国庆在越南待了三年,期间多次遭遇险情,根据谢国庆战友表示,曾经有一次,一枚美军炸弹的弹片擦着谢国庆的脸颊飞了过去,要是在偏几厘米,谢国庆就要光荣了。
谢国庆当兵多年时间,部队里没有人知道他的父亲是开国上将,母亲是正部级干部,他也成为开国上将、又是正部级干部的儿女中唯一参加过抗美援越战斗的人,由于表现不错,后来还提拔为团级干部,但是依然没有脱离一线,经常和战士们同吃同住同劳动,后来他在挖坑道时伤到了腰椎,造成腰椎压缩性骨折,直到八十年代,其父被开除党籍,撤销悼词,骨灰移出了八宝山,他也提前转业结束了军旅生涯,本就生性低调的他彻底销声匿迹,像普通人一样过着平静的生活。
1999年的时候,谢国庆已届知天命之年,他的想法是写一点研究类、纪念类的文章,正要收集其父母一些战斗业绩的资料,正奔波在各地一些父母曾经战斗过的地方,令人没有想到的是,他遭遇了一场可怕的车祸,他的人生戛然而止。车祸发生后,肇事者逃离了现场,此后一直下落不明,这起案件最终不了了之,时年50岁,他的母亲刘湘屏一度承受着老年丧子的悲痛之中。
纵观谢富治、刘湘屏这对夫妻的前半生,功勋卓著,可他的后半生却也令人惋惜不已。好在,历史是由人民书写的,他的功过是非,也都会由时间来评判,历史也会给出最公正的答案。特别是他们二个孩子谢小沁和谢国庆的一些往事,每每提起总是让后人唏嘘不已,感慨万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