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
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文 | 浮桴
《装台》不是一部情感剧,但其中也必不可少的有着情感戏份。这些戏份,又因为地标大背景,有了“城中村”这个特别的标签。
西安的城中村已经不多了,不管是现在正在住城中村的,还是曾经住过城中村的,多多少少,或亲历或旁观或听闻些城中村的爱情,或者情爱。
01
《装台》里,年轻人的感情戏份,刁菊花和二代算一对吧。
很多人看完《装台》,对又帅又有钱的富二代二代为什么那么低声下气地爱着刁蛮任性的刁菊花大为不解,更不明白为什么二代仅仅就是在一次偶然上了刁菊花的贼床,便死心塌地地一辈子要上她的的贼船?
开饭馆的二代,是在给刁菊花送裤带面的时候,被刁菊花连人带面一并拿下的。在刁家村刁大顺家那个破房子的二楼,有了他们的第一次翻云覆雨。
城中村既不隔音也不隔光的房子,这样的情爱每天都在上演。
N多年前,我住在南二环边的东桃园村,夏天顶楼的夜晚燥热难耐,便干脆半夜和同一个院子的一个伙计扯了席子睡到楼顶。这是城中村里常见的建筑,除了一个天井,三面都被三层的房子围绕。北边房子和南边房子对面相望,中间也就七八米的距离。伙计视力好,突然给我指对面一扇亮着灯的窗户,“快看快看!”语气里带着发现新大陆的激情。
我摸索到自己的眼镜,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亮着灯的窗户里,一副顺子和蔡素芬式的“生活一下”正在上演。大概是因为夜深人静,不会想到这个时刻窗户外还会有无意的眼睛,窗户里的人,既没有关灯,也没有拉上窗帘。
两个主角,一个是住在这间房子里的女娃,一个竟是住在我们这一边房子的小伙。只是,白天的时候,谁也没发现这俩人有啥拉扯。
天亮之后就分手,大概也是一种故事。
这个意外发现,让城中村的两个单身狗更觉得日子恓惶。伙计说,贼,咱咋就没个女朋友呢?我说,还是先想想下个月的房租吧。
常说男人是下半身思考的动物,这话也许没错,但应该一分为二地看,有的男人,常思考着下半身的事,有的男人,因为有了下半身的事,开始思考更多的东西,爱情啊生活啊责任啊等等,有的人,甚至会从此死心塌地。
二代应该是后一种。N多年前城中村那一夜半夜进了对面女娃房子的那个小伙,不知道是哪一种。
02
《装台》里的男女主分别是张嘉益演的刁大顺和闫妮演的蔡素芬,但是,我觉得,感情戏份最有味道的,反倒是当配角的疤叔和八婶。
他俩有意思的戏份,不是他俩之间,而而各自在对方之外——房东和房客之间的五麻六道。
疤叔因为扑倒了一个想省房租的女娃,被八婶毫不犹豫地一刀两断;拐的和八婶的相亲,是想能混一间免费的房住。
不管各自有什么目的,城中村里,房客和房东之间的拉扯,并不鲜见。
为了上班方便,在东桃园住了一年多后,我搬到了城墙东南角外的乐居场。这个新租的房子,是已经在这个村子住了一段时间的同事帮忙找的。同一个院子,我们住同一层楼的隔壁。
今天审美流行娘炮小鲜肉,但不管放在哪个年代浓眉大眼五官端正身材标准的永远都是帅哥。我同事就属于这一种,很能吸引女孩子的。
偏偏,房东家就有一个女孩子,不算漂亮,有点婴儿肥的可爱,对人一笑,眉眼弯弯。这女孩子,平时常在自己家一楼的小商店里守店,我同事,常在小商店里买烟。
不知道两个人是怎么样就生了情愫,也不知道有没有捅破那层窗户纸。反正,就是有了在交大校园的遛弯,有了兴庆公园草坪上的并肩一躺,有了一起消失的比较长的时间……
问题是,女孩是订了婚的,对象家就在交大另一边的沙坡。
不知道是婚期早已定下,还是老房东发现势头不好,总之,这女娃,很快便被嫁了。
为了搞好和房东的关系,房客们情愿不情愿都上了礼,正常五十块就行,也就是个意思。我同事不去,让我给他捎上,我说,你不准备多上一点?
他叹了口气,最终掏出来的也就是一张绿票子。
很久之后,一起喝酒,我问,你当初跟人家房东家的女娃拉扯,到底是看上了人,还是看上了人家的房?
如果论长相和文凭,他们其实并不般配。
他喝了一口酒,骂了一声滚——
你不知道那女娃还有个哥啊?
03
《装台》里,所有的感情最后貌似都成了正果。
刁菊花被二代风光的娶了,奉子成婚,婚礼上那一吻,响亮带劲有嚼头。
辟谷的疤叔被八婶接回去了,比起重新回到老婆孩子热炕头的城中村烟火,悟道算个屁。
蔡素芬被三皮送回了刁大顺身边。已经把大钻戒送给大雀儿媳妇让卖了给娃做植皮手术的刁大顺,急忙又从大雀儿媳妇手里拿回钻戒给蔡素芬带上。义气和媳妇,都要兼顾要搞好平衡。
只是,不知道有多少人,留意了三皮落寞消失的背影。
《装台》里,最不讨喜的角色,三皮如果甘居第二,刁菊花也绝不敢自称第一。据说,很多观众对三皮恨得牙痒痒,甚至有人因为这个角色的存在而弃剧。但是,想一想,如果没有三皮的存在,刁大顺和蔡素芬的感情,那还不平淡地像一杯白水,而且是白凉水,不是白开水,连嘴唇都烫不了。
三皮在剧中的作用放到一边,他的对错也放到一边,单就他对感情的那份执着,就很不容易。他的青春,是一路追着他的蔡老师的青春,他的脚步,是一路追随者蔡素芬的脚步。
这种追随,同样上演在很多城中村。
我从东桃园搬走不久,我伙计打电话给我说,他也要搬了,搬到甘家寨。我问为啥,你住哪不是离你上班的地方挺近的吗,咋还越搬越远了?
他说,因为一个人。高中女同学,来西安了,住在甘家寨。
我恍然大悟,之前他跟我说过这个高中女同学,他悄悄的喜欢人家,但人家压根无感。后来上大学,各自去了不同的地方。
《装台》里,三皮特意把房子租在刁大顺家的对面。我伙计更狠,他以给女同学隔壁那个租住者承担搬家费另外补两个月房租的方式,说服人家另寻了一处房子,自己搬到了女同学的一墙之隔。
中间就隔着一赌二四的砖墙又不是一个刁大顺,他终于和女同学修成了正果。
一个月,先是把伙食搅合在了一起。
三个月,人偶尔搅合在一起。
六个月,两张单人床搅合在一起并成了一张双人床。空出来的一间房,变成了厨房和餐厅。
当然,也有别扭的时候。有时吵了架,女同学便从里面反锁了门不给他开,他便只好和锅碗瓢盆们凑合一晚。
他们结婚的时候,已是搬离城中村许久,但仍然特意邀请了甘家寨的房东。敬酒的时候还专门问,他们住过的那两间房,现在住的是啥人?
拆了,拆了,全拆了。房东的豪迈里,多少有些惆怅。
04
《装台》里穿插着很多秦腔。唱的最多的一出戏,是《人面桃花》。
刁大顺在《人面桃花》的舞台上,用五音不全的调子,把“人面桃花”的吟唱,送给了倒在这个舞台上的大雀儿。
这不是男女的情事,但大雀儿配得上这一曲别歌。
每一个在城中村有过故事的人,不管最终有没有结果,也都配得上这一曲别歌——
去年今日此门中,
人面桃花相映红。
人面不知何处去,
桃花依旧笑春风!
笑—笑—笑—笑—啊笑春风!
写作功底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