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和我爸搬进新家的那一天，他给了我一个大大的惊喜。
他牵着一位穿着热辣的妙龄少女出现在家门口。
我以为这是他背着我妈在外面的私生女。
刚想要开口质问，谁知道他早我一步先发制人。
「小舟，这是你爸我的新对象，林婧。」
我呆愣在原地说不出话来，眼神来回扫视他们两个的表情。
试图从中找出点什么破绽，证明这只是我爸跟我开的一个玩笑。
但他们两个却在我面前，旁若无人的眼神拉丝，卿卿我我。
我妈去世后，我爸能够再找一个伴儿，我其实挺为他开心的。
但是我怎么也没想到我爸居然找了这么个看起来比我还年轻的伴儿啊。
我在心里努力安慰自己到，也许人家只是脸看起来比较显小，也许人家只是打扮的时髦了一点，也许人家只是心态年轻罢了……
在心理建设了好一会后，我终于还是试探性的开口道：「请问阿姨今年多大了。」
只见我爸面露迟疑之色，犹豫地开口道。
「小婧是01年的。」
「……」
？？？
01年？
是1901年吗？
「我听你爸说了，你是98年的吧，算起来我比你小三岁呢。」
林婧说这话时带着一脸天真的笑，语气随意得仿佛只是在说午饭吃了红烧肉一样。
而这样一句话就犹如一道惊雷劈得面目全非。
比我小三岁？这怎么感觉这么别扭呢？
那我是要叫您阿姨，还是要叫您妹妹啊？
在我还在接受现实时，我爸已经热情地拖着林婧的行李，把她迎进门了。
我站在原地努力消化了一下我爸给我的惊喜，稍微缓过神后，缓慢而又机械地关上房门。
一转头发现“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我爸，此刻正在厨房里忙里忙外的做饭。
我爸到底还有多少惊喜我不知道的？
在此之前，就算是我妈尿毒症晚期时，他也从来不会为我妈洗手做羹汤。
现在这个俏媳妇刚进门第一天就把人供起来了？
看着我爸做的一桌好菜，心里不由得替我妈妈感到不值。
他们婚姻生活这么多年里，什么时候不是我妈好生伺候着我爸。
每次就算是我爸在外面跑完出租，回来已经很晚了，我妈都会闻声起来给他热饭热菜。
而我爸似乎从来觉得这一切都是理所当然，在行为和言语上从来不会表达对我妈的感激。
原来我只以为，我爸就是不善表达又有点大男子主义的人。
现在看来，或许对他来说是我妈妈不配罢了。
2
吃饭的时候，我悬着的一颗心也没敢放下。
先前我家里条件不好时，亲戚朋友都说我爸挺老实的，看着也没那么多花花肠子。
现在因为我妈家里先前留下来的老房子拆迁了，我们获得了一大笔补偿款，终于搬进了新家，突然就有这么年轻的小姑娘上赶着要嫁给他。
这难免不让人乱想，你说这小姑娘看上了我爸啥了？
但我爸现在一副陷入热恋的小男孩的样子，看起来谁要是劝他再考虑考虑他就要跟谁急。
我放下筷子开口问道：「请问您是做什么工作的呢？」
我顿了顿：「……林小姐。」
这可能是目前最合适的称呼了。
「你叫谁小姐呢？」但是我爸看起来对我的称呼很是不满。
林婧一脸小白花的表情拉了拉我爸：「没事没事。」
转而对我说道：「我是虎鱼直播的一个小游戏主播。」
我内心有所预料，所以听到林婧的回答并没有很惊讶。
其实在我妈去世之后，我就发现我爸开始看起了直播。
我那时候觉得我爸只是需要一个方式来转移下注意力，并没有过多劝阻。
当然，我也看到过一些父亲花费巨额打赏女主播的新闻。
但我自以为很了解我爸，他老实本分，做事会有自己的分寸的。
更何况，我妈这些年做透析几乎花光了家里的积蓄，我爸最多也只是消遣消遣，也没有多余的钱去打赏。
但后来我爸要我帮他办一张信用卡时，我翻看他的手机才发现，他半年来在打赏上花了不少钱。
我拿着手机去问我爸，问他哪来的这么多钱，是不是在外面搞了贷款？
我爸模糊其词，就是不说这钱是哪里来的，只是说肯定不是贷款。
从那时，我就一直盯着我爸，反复劝阻他，深怕他干出社会新闻中贷款打赏女主播的那档子事来。
就像小孩受不了长辈的念叨一样，家长也同样受不了小孩的劝阻。
我爸也越来越疏离我，曾经温和可亲的父亲甚至开始吼我，让我少管他的事。
我妈去世半年后，她家里留下的老房子突然传来拆迁的消息。
房子因为是在我名下的，所以拆迁赔偿款都到了我账户上。
我爸知道后自然是变着法的来找我要钱。
我在知道我爸打赏女主播后，怎么可能还会给他钱。
只是跟他说着，我买了一套房子，地段极好的三居室，又投资了一处房产，剩下的不多都放理财了。
他起初不信，但后来跟我一起来看了几次这户精装三居室新房，也就没再提要钱的事了。
房子因为是现房，从定下到搬进来也就花了一个月的时间。
3
吃完饭后，我爸让我收拾收拾碗筷。
林婧在一旁积极的开口道：「我来帮你一起吧。」
我爸则是极力阻止：「你是小公主，怎么能干这种事呢？去沙发上坐着休息就行了。」
才一顿饭的时间，现在听到我爸说这么恶心肉麻的话，我像是已经免疫了，毫无反应。
林婧看着我爸，小声的说了些什么之后，我爸就没再阻止她了。
最后她做样子的收了几个盘子后，站在水池旁一脸讨好地看着我洗碗，就是不动手。
偶尔装模做样的擦一擦我洗好的碗。
还真是个娇娇小公主了。
碗洗完后，甩了甩手，见她一直看着我。
我拿出手机下载了一个虎鱼直播，随即漫不经心地又问了一下林婧她的直播间账户名字。
她见我主动问到她，她更是露出讨好的笑，一脸俏皮的开口道：「婧婧小可爱今天没吃饱。」
「……」
输入后，我进去看了看她的打赏榜单。
榜一大哥名字是峰回路转。
这和我爸季峰的微信名是同一个，而且头像也是我爸。
我这才确认原来我爸是林婧的榜一大哥。
但心里也一直纳闷，我爸到底哪来的钱打赏的？
我走向客厅，坐到我爸身边，做出往常一般乖巧的模样开口道：「爸，你不是一直想要那栋房子的拆迁赔偿款吗？」
我爸和林婧听到这事，突然就抬眼看着我，面露惊喜之色。
尤其是林婧，她双眼冒着精光，仿佛妖精看到了唐僧肉一样。
我心里暗道好笑，又开口道：「爸，您现在也有了新的家庭，这栋房子和剩下一部分钱就当是给女儿给您的新婚礼物吧。等另一套房子装修好我就搬出去，不打扰二位了。」
我像突然想起了什么，又对着林婧问道：「请问您到了法定结婚年龄吗？你们有领证吗？」
只见林婧故作娇羞着看着我爸：「我上周生日一过就满20周岁了，就已经和你爸领证啦。」
我爸听了林婧的话，又用着柔情似水的眼神看着她暗送秋波，两人当着我的面又牵起了手来。
「……」
还是得尽快搬出去吧。
我尽可能无视二人腻歪的行为，开口道：「爸，您的银行卡和身份证给我吧，我这两天去给您转钱。」
我爸不疑有他，迅速从包里拿出了身份证和银行卡，递给了我。
我当然不可能是真要给钱或是把房子过户的。
只是想查查我爸这半年来的银行流水，确认我爸的贷款情况。
要说他榜一大哥的身份没有贷款我是不信的。
得去确认下他这近半年来到底贷了多少款，又给林婧打赏了多少钱。
…
4
我在银行柜台工作一年后，领导见我工作能力强，发生紧急问题也处理的很妥当，因此就将我升为了银行大堂经理。
现在这份银行的工作倒是为我查我爸这半年来的银行流水提供了便利。
我利用午休时间查了查他身份信息下的贷款记录，又翻看了我爸的银行流水，
毫无贷款记录这一点让我不由得心生疑窦。
这半年的流水里，只有一笔又一笔在直播平台上的支出。
估算下来，他在直播平台上打赏也花了小二十万了。
他做为出租车司机的工资构成是底薪加绩效，我妈过世后连续几个月来他的工资收入差不多只拿到了基础工资，和他之前努力跑单赚到的相比简直是少之又少了。
这说明他近半年来都没怎么工作，几乎都沉溺在直播平台上。
那他的钱到底是哪里来的呢？
我内心突然闪过一个很不可思议的念头，但我本能的排斥去相信这个想法。
我又翻看了前一年里我妈看病时的流水记录。
于是事实就这样摆在了我面前。
电脑上清晰的显示着这一年里我爸账户每个月都有1-2万的收款记录，这是我转给我爸，让他带我妈去医院做透析的钱，但是却没有他在医院给我妈妈透析的支出记录。
我转的钱加上我爸和我妈工作攒下来钱，差不多刚好二十万。
我捂住自己的嘴，拼命控制着自己要哭喊出来的冲动。
所以说，我妈和我爸都瞒着我把这笔钱偷偷存起来了。
我妈这人肯定是觉得自己的病是个负担，治疗的过程只会像无底洞一样吞钱。
她一定是和我爸说，别管自己的病了，还是攒钱买套自己的房吧。
而我爸居然也就这样顺着我妈了。
他到底是有多冷血，眼睁睁看着我妈这样一天天临近死亡，却又束手旁观着？
难怪我妈的病情在一年这么急速的恶化，难怪他们面对着我对病情的询问时都遮遮掩掩的。
但是可笑的是，最终这样一笔背负着我妈性命，辛辛苦苦攒下来的钱，却让我那春心萌动的爸爸一股脑儿全部投到了直播平台上打赏女主播。
他那可怜的虚荣心，别人甜甜的唤他两句大哥，夸他两句，他就以为确有其事，轻易就让他找不着北了。
我爸一定是向林婧透露了我家拆迁的信息，她才产生了要嫁给我爸的想法。
从林婧第一见面就对我一脸讨好来看，或许她也知道拆迁款目前是在我这里。
我现在要面对的是一个觊觎着我家拆迁款的女主播，以及一位胳膊肘已经彻底外拐的我爸。
情绪稍微平复后，我认清了现在自己孤立无援的现实。
要去对抗他们我必须让自己冷静下来，制定一个周密的计划。
首先必须让我爸清醒过来，认清现实。
要是像之前那样对我爸不停的念叨劝阻，也只会引起他的排斥。
这样最后反而会适得其反，让我和他越走越远，进而使得他越来越听林婧的话。
5
从我说出要把这套房子过户给我爸和林婧，还要把钱给他们的话两天后，那两人似乎就已经耐不住性子，我一下班回到家我爸就来找我单独聊了。
我将身份证和银行卡，放在桌上推到他面前。
我爸似乎是以为，我把一切都处理妥当了，一脸难以掩饰的开心。
「筠舟，你这是都办好了吗？」
「过户的事没那么简单，没本人到场是处理不了的，至于剩余的拆迁款……」我停下来，看着我爸迅速黯淡下去的眼神，又继续道：「我并不放心交给你。」
我爸一听我这话就不开心了，疾言厉色道：「我是你老子，你有什么不放心的！这房子是你妈的，这钱拿到手本来就应该有我的份！」
我平静地看他发着火：「爸，我不放心有我的原因。」
说着我拿出前两天打印出来的他的银行流水，放到了他面前。
「你和我妈瞒着我将我给我妈做透析的钱全部存了起来，最后我妈去世后，你把他全部都用在打赏林婧的直播间了，对吧？」
我看着我爸在我冷静地说出这一番话后，表情逐渐闪躲起来，很是慌乱的样子。
「这……这是你妈不愿意去做……」我爸一脸无奈的看着我解释道。
这我当然比谁都清楚，我爸还没那本事去怂恿我妈放弃治疗。
见他支支吾吾的开始解释着，我开口打断道：「这我知道，我只是怕这钱我给你，最后你却被她骗了，钱和房子全进了你新老婆的口袋里，爸，您就不觉得奇怪吗？林婧为什么在我们家拆迁后就急着和你结婚了呢？」
我爸见有人质疑他们爱情的纯粹，立刻就从原地跳起，脸色通红，显然是被气到了，看起来比刚才要钱的时候还要激动。
「我和林婧是真心相爱的，你凭什么怀疑我们的爱情！你这是对林婧的不尊重，也是对爱情的不尊重。」
「……」我控制着自己想大骂我爸一通的冲动，尽量让自己语气和缓的开口道：「爸我当然不是不相信，只是我和林婧也是刚认识，我一个外人，也不知道你们之间有多情深意切。」
我顿了顿，看着他慢慢平复下来，又开口道：「只要能让我看到，感觉到你们是真心相爱的，这房子这钱我都会给你的，爸，你现在可以说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了，我当然是真心希望你好的。」
见我搬出亲人牌，我爸似乎也开始后悔刚才自己的言语过激了：「筠舟，是爸爸激动了。只是我太见不得人说林婧不好了。我和她是真心相爱的，相信你迟早会看到的。」
看着我爸一脸自信的表情，实在是不忍心打击他了。
只是笑着点了点头，算是回应了他的话。
6
林婧和我爸结婚以来，在我面前似乎一直都挺收敛的。
年纪轻，嘴甜，长得好看，身材好，这几点组合起来要讨一位中年男子的欢心，可以说是信手拈来了。
我爸也特宠林婧，面对他像个初恋中的十八岁少男，我看到都觉得无比陌生。
我爸心疼林婧直播工作太辛苦了，从结婚以来就没让她在网上干抛头露面，讨人欢心的工作，一直把她供在家里当公主养着。
这几日，我另外购置的一处房产最近也在装修的收尾工作。
这套房子本来是打算买来装修好一边出租，一边做为房产来投资的。
但是现在我爸突然结婚，每天都要面对我爸和林婧腻歪的场面，我想着还是搬去新房那住得了，眼不见为净。
反正这钱和房子都在我名下，他们要干出什么都绕不过我，我也没必要在家里天天盯着他们。
我最近都忙着在银行和新房两头跑，大多时候都住在了银行安排的宿舍里，很少回家住了。
这天回家突然发现我房间的带锁的小柜子有被撬动的迹象，还有我衣柜里的衣服有被翻动的痕迹。
想来是林婧坚持了这么久，见一无所获，开始耐不住性子行动起来了。
在离开这里之前，看来得装一些摄像头，保留下她行事的证据了。
工作的原因，我经常能够拿到各大商场的代金券或是其他项目的体验券。
公司近日送了几张市郊新开的一家度假酒店的住宿体验券，特定使用时间是本周末的两天一夜。
我拿到后就给了我爸，说让他带着林婧去体验体验。
我爸见到这种能度过二人世界的大好机会，又是免费的，自然十分欣喜，说着一定会带她去。
周末我趁他们出了门，安排了专业的师傅上门来装针孔摄像头。
我在客厅、阳台、我房间以及书房装了两到三个不同角度的摄像头。
这一切弄好一天也不到。
我剩下的时间都用在了收拾自己不多的行李，准备搬到新家去了。
等他们回来，我的东西已经全部送到那边去了。
我和他们在家简单吃了一顿饭，告了别，就离开了这已被我精心布好局的房子。
搬进自己的新家后没几天，我得到我妈学校的消息。
他们说之前我们住的教职工宿舍，现在学校方面打算收回了，让我回去将剩余东西收拾干净。
那里还有一些我妈的遗物没被搬走，我请了一下午假去收拾东西。
我妈东西我想都保留下来，至少我还可以睹物思人。
因此，所有东西无一遗漏我都装进箱子打包带走。
我妈的遗物和我的行李都堆在了我家客厅里。
7
国庆假期第一天，我打算回我爸那看望看望他。
我爸他这段时间好像在为了多赚些钱买名牌讨林婧欢心，天天出去跑出租。
他好像是想向我证明他们是真心相爱，林婧不是看中咱家的拆迁款才跟他在一起的，所以从那天之后就没找我要过钱，只是自己开始出门跑出租努力赚着钱，养活他们两个人。
我也问过他：「你觉得林婧不拜金，那你为什么还这么努力跑单给他买名牌呢。」
他一脸憨笑的回答我说：「这一切都是我自愿的，不是林婧强求的，是我想给她最好的。」
真是一幅被林婧彻底蛊惑了的样子。
我才不信少了林婧明里暗里的表示，他会这么拼命的去给她买名牌呢。
电梯到达我家所在的楼层，我刚走出电梯，就看到一个穿着工装，拎着工具箱的男人从我家走出来。
穿着看起来像是水电工人，但是样貌却又实在是太清秀了，而且不知为何看着还有点眼熟。
他见我走到他面前看着他，也只是一脸坦然的点头示意，随即转身走向电梯，并无半分不妥之处。
我按下密码锁，打算推门而入。
谁知道得到密码错误的提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