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夜杀人案,凶手在逃中。
电视上循环播放悬赏新闻,侧写画像是个中年男人。
等会……
我回头看了眼身后这位被怀疑舟状骨骨折,正准备照CT的病患。
他和电视上的通缉犯简直长得一模一样!
1
7月14日。
S市新北区警局接到报警电话,有人在扎子街一片拆迁楼间的巷子里,发现一具男尸。
这是7·14雨夜杀人案的开端。
案件发生第三起时,被害者侥幸逃生,并记住了施害人的样貌,自此,凶手浮出水面。
凶手专门选择在雨夜作案——从身后用白棕绳勒住脖子,目前两位被害者以及一名幸存者脖子上皆有勒痕。
白棕绳皆被留在现场。
值得一提的是,第一名死者的直接死因并不是窒息而死。
他在被绳子勒住的同时被利器刺进身体,导致肾脏破裂,系失血过多而亡。
大约是为了挑衅警方,凶手在前两名被害者的掌心还留下了自己的一根头发。
所幸,8月20日,雨夜杀人案凶手康建国终于在新北区人民医院对面的巷子里被警方逮捕。
而此刻的我正躺在医院病床上,等着警察过来送那五十万悬赏奖金。
那晚凶手康建国来医院问诊,怀疑舟状骨骨折。
我在带他去照CT的路上忽然发现他和电视上那个被通缉的杀人犯,长得一模一样。
牙齿尖尖的,像吸血鬼。
CT室外,康建国发现我认出了他,就给了我一刀。
攻击我后,他跑了。
我在慌乱中拨通报警电话,最后警察将他在医院对面的巷子里逮捕。
我作为举报者,也得到了那五十万的奖金。
可这次的见义勇为,却为我惹上了麻烦。
我被那个叫张迟的警察盯上了。
因为在我被攻击的那一晚,发生了一件不合理的事情。
逃犯康建国掏出刀子捅了我,血将我的白大褂都染红了。
在抓捕康建国后,发现他面色苍白,心跳过速。
张迟在他身上却并未发现明显伤口,意思是康建国当时并未受伤,也就更别提流血了。
可在我的身上,却发现了属于康建国的血液样本。
量还不少。
这是张迟一直想不通的事情。
但这件事情对于整件案子有什么影响吗?
答案是没有。
我的身上为什么会发现康建国的血液,并不会耽误康建国的定罪,也不会耽误我拿到那五十万的奖金。
张迟的抓捕工作已经结束了,康建国在审讯室里对于自己的罪行供认不讳。
他说,原本打算杀满十个。
可没想到,在对第三个人施害时,竟不巧被人发现,于是他只好仓皇逃离现场。
而那个幸存者在挣扎间扯下了他的口罩,记住了他的长相。
为什么杀人?他说是要报复社会。
他的原生家庭并不幸福,父亲整日家暴母亲和他。
好不容易成年了,有了自己的家庭,孩子在五岁的时候竟然被一个疯子强奸。
“不杀几个人,我心里不痛快啊警官。”
他对张迟这么说着,满脸的沧桑,看着挺可怜的。
指认现场的时候,他被一群记者和看热闹的群众包围,佝偻着后背的样子,让人无法将他和那个可怖的杀人犯联系到一起。
我被裹挟在人群之中看他被摄像头包围,那日正是我出院的日子。
张迟看见了我。
他穿过人群朝我走过来,说“任大夫,聊聊吧。”
我知道还是关于那不该出现在我身上的,康建国血液的事。
2
“在你被康建国攻击之后,不对,在康建国来医院挂诊,再到他攻击你后逃跑,这之间都发生了什么?”
“你已经问过我很多遍了,张警官。”
“可你没有和我讲实话。”
张迟眼神很犀利,看我时总有种捕猎的意味。
“那晚他手腕疼得厉害,所以来医院看诊。你知道我们医院是可以挂夜诊的,当时值班的正好是我。
“看诊后我让他去做个CT,中间过了很久,他又回来了,说自己找不到CT室,我只好亲自带他去。
“经过走廊时他摘下了一直戴着的口罩,我一眼就认出了他,就是那个通缉犯!
“可惜我心理素质太差,被他发现了我的异样,于是他攻击了我后逃跑了,慌乱中我报了警。
“这段话我已经和你重复好几遍了张警官,”我抬头,与张迟目光终于接上,“雨夜杀人案已经结束,你现在无权询问我。”
“你还是没有回答,为什么你的白大褂上会有他的血?”
“我无法给你答案,因为我也不知道。”
“监控显示,他是晚上八点一刻进的医院,而他从医院逃走的时候是晚上十点十三分。
“这中间经过了将近两个小时,你们之间周旋了这么长时间?”
“……我已经说了,他中间消失了一段时间,我也不知道他去干嘛了!”
“他去看他女儿了。”
讲这话时,张迟的声音忽然变低。
我知道他做这举动,是因为他以为自己,已经触碰到了一些被隐藏真相的,核心。
见我不回答,他继续讲:
“我们查到,康建国有个女儿,罹患急性危重型再生障碍性贫血,就在你们医院四楼的血液科接受治疗。
“这件事情被我们都忽略了,因为它看似和整件案子没有任何的关系,而我们的警员在监控里也并未看见康建国曾去过四楼的病房。”
“然后呢?”
“在晚上九点二十分时,显示有值班大夫进入康建国女儿的病房。
“我去查了值班表,当晚当值的大夫姓王,是女性,可进入病房的明明是个男人!”
“所以你的意思是说……康建国伪装成了大夫的样子进了病房,去看他生了病的女儿?
“就算是这样,他去不去看女儿,又和我有什么关系呢?
“回到最开始的问题,你身上康建国的血是哪来的呢。”
我看着张迟,仍旧没有开口。
“急性危重型再生障碍性贫血的最佳治疗方法是造血干细胞移植,可他们却迟迟没有找到匹配的骨髓。
“于是康建国的女儿只能采取输血及血小板、抗感染等保守疗法。”
张迟停顿了一下,又继续道:
“在康建国女儿患病的这六年来,他一共献血129次,我猜,你白大褂上的血液样本,大概是他献的第130次。”
站得太久,我有点累,于是对张迟说“换个地方聊吧要不。”
张迟将我带进了他的车里,密闭的空间之中,他散发出来的压迫感更甚。
但我并不害怕。
“康建国在进入医院之后与值班护士短暂交谈,然后你下楼将他带走,问诊时间不超过十分钟。
“之后一个多小时的空白里,他去病房看了他的女儿,并且在你的操作之下还为女儿献了血。
“可你在准备带他做CT时,发现了他是在逃的通缉犯。
“于是你们发生冲突,你手上的血袋被刀刺破,他的血不慎流到了你的衣服上。”
我叹服于张迟的推理能力。
“没错,是这么回事。他说他女儿也在我们医院,想要看看女儿,让我等他一会儿,这是人之常情,有什么问题吗?”
“那么就有了第二个问题,在你和康建国之间发生的这一切之中到底又有什么隐情,让你哪怕被我穷追不舍,也要保持沉默下去呢?”
3
张迟盯上我了。
这不是件好事,不过到目前为止,我还能够应付。
雨夜杀人案的证据链已经足够完整,警方应该已经将证据移交人民检察院,接下来就要等着开庭、判刑。
一些都很顺利。
可这其中总有些疏漏,这疏漏是无法避免的。
就像朝海中丢下一颗鹅卵石,无伤大雅的事。
只有张迟会紧盯着不放。
他敏锐地察觉到,康建国似乎与我有着某种联系。
这种联系游离在整件案子之外,像垂入海里的鱼钩,顺着那鱼钩钓上的鱼到底是大或是小。
无从可知。
那五十万的奖金还是引起了张迟的注意。
烦死了。
他私自调查了我的汇款转账记录,发现那五十万的奖金刚刚到账,就被我转了出去。
我将那笔钱转到了S市下县城一家养鸡场主人的账户里。
这家养鸡场主人和我丁点关系都没有,不是亲戚,亦不是朋友。
张迟自然不会放过这个线索。
“你知道六度空间理论吗?”
张迟又来找我了。
“你最近手上没有别的案子吗张警官?总来医院找我,影响可不太好。”
张迟没理我,自顾自解释道:
“你和任何一个陌生人之间所间隔的人不会超过六个,也就是说,最多通过六个中间人你就能够认识任何一个陌生人。
“可你和那位养鸡场主人之间建立联系,只需要一个人。”
“你是想说赵芳梅吧?”
“没错。你嘴真是不硬,我只要给你个钩子,你就会马上向我吐露真相。”
“我只是不想和你在这里浪费时间罢了,我还有工作。”
“赵芳梅是雨夜杀人案的第二个死者,同时,她也是养鸡场主人赵全海的妹妹。”
“嗯,你准备夸夸我吗?将五十万奖金全部捐给被害人家属,做好事不留名。”
张迟摇头,眼睛依旧死死盯着我,像只在暗处等待捕食的猎豹。
“赵芳梅还有一个身份,是你曾经经手过的病人,死前已经骨癌晚期,无望治疗。”
“这只是个巧合,而且她遇害的时候已经出院。将奖金给她家人也只不过是我的人道之举罢了,你这么揪着一个好人不放,真的很讨厌。”
张迟愣了几秒钟,竟然对我笑了。
他似乎比刚刚放松了些,点燃根烟,他对我说:“在警校时,我的老师和我讲过,太多的巧合就是反常,反常中往往隐藏着真相。”
“哪怕真相和这案子没有关系?就算我和赵芳梅,甚至康建国有过私交,那又怎么样呢?”
“你说错了,虽然康建国已经认罪,可他还没有被判刑。
“我做警察这么多年,看人很准,康建国的眼神不对,他不像个能够通过杀人来报复社会的人。”
“你不是他,你怎么知道他心里是怎么想的。”
此时张迟手上的烟已经燃到尽头。
他用食指与拇指捻灭烟蒂上不断翕动的火星,忽然抬头问我:
“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康建国和赵芳梅还有你,做过什么不能被公开的,约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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