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爸爸花了毕生积蓄，
终于在偏僻的地方买下一套小房子后。
他变了。
好像压抑在他身上多年的担子没了。
他觉得他有了依仗，整个人变得十分不讲道理。
我孝顺他，心疼他。
他转头就对亲戚说。
“我这个女儿就是白眼狼。”
“对我好，都是为了我的房子。”
比起我这个亲生女儿，他更相信房子。
1
爸爸常说，有房子才有了根。
房子是立身之本。
我认为这很正常，谁不想要一套房子。
但我没想到，有了房子后的爸爸简直是变了一个人。
......
今天是爸爸不工作去打牌的第三天。
中午爸爸很高兴回来，还给妈妈几张红票子，
“今天手气好啊，赢了不少钱，你拿着花。”
他高兴遮掩不住。
“我就知道我是个能赚大钱的。”
然而，到了下午。
“ctmd，那群人出老千，不然老子会输这么多钱？”爸爸一回家就开始骂骂咧咧。
声音还巨大。
妈妈端上早已做好的饭菜，爸爸吃上热乎的饭菜总算消停下来。
等爸爸面色变得温和后，妈妈又老话重提：“老卫，十赌九输，我们就老老实实赚个踏实钱，不要去想着靠赌就能发财的梦了，好不好？”
爸爸一听这话，筷子一摔。
“男人的事你少管，我输的都是我自己赚的钱，就算我把我的钱输完了我还有我这套房子养老呢。”
他拿出房产证在我和妈妈面前晃悠了一圈。
特别让我和妈妈看看房产证上只有他一个人的名字。
妈妈无语，却还是规劝他：“你手里没有钱，靠这套房子有什么用？”
爸爸十分自信：“等老了，还有女儿养我，她要是不养我，我就把这房子一卖，几十万在乡下可以过得老滋润了。”
说完就出门找他的打牌搭子了。
“他这样子要持续多久啊？”我不耐烦问妈妈。
爸爸这个样子很不对劲。
妈妈：“等这个社会教他做人吧，现在他买了房，正是心比天高的时候。”
想了想还是觉得不靠谱，决定还是在暑假找个工作。
2
没想到他的情况越来越严重。
只不过是班主任又发了一张卷子，我看着手中的物理题，情不自禁骂了一句：“真晦气。”
这玩意是人能做出来的吗？
偏偏这句话就被爸爸听见了。
一巴掌甩在我脸上，直接把我打懵了。
这是他第一次打我。
他好像找到了发泄口：“老子说最近怎么老输钱，原来是你在咒我！”
手指指着我，一副原来是你的问题。
他很生气，怒吼我：“md，我输钱对你有什么好处吗，要这样诅咒你亲爹。”
我捂着脸，眼泪啪嗒啪嗒就掉了下来，我的解释在他的怒吼中消失。
妈妈在旁边怎么也劝不住。
爸爸注意到妈妈后，就变成对两个人的指责：“你教的好女儿，教成什么样子了，你有什么用......”
我也火了，大声争辩几句。
没想到他说出这样的话：“你这个不孝顺的女儿，以后老子的房子不留给你，我看你要多久才能赚一套房子。”
我不服气：“你这一套房才多少钱，你给我我才不稀罕。”
他冷笑着说：“你将来一个月才几千块的工资，你不稀罕好啊，我就自己卖了自己花。”
语气十分阴阳怪气。
3
气得我暑假连夜找了个工作，发誓将来不要他这个房子。
第二天，他又来找我示好。
给我买好吃的，给我钱，又语重心长地说：“乖女，将来爸爸的钱包括房子都是你的，你要孝顺我，我才能放心把房子过户给你啊。”
我本来想说我孝顺你是应该的。
他话风一转又说：“如果你不孝就不要怪爸爸狠心将房子卖了，一分钱都不留给你了。”
隐隐约约还有威胁的意思。
我这个暴脾气啊，当即想跟他吵起来。
没想到他又说：“我知道女儿肯定是个孝顺的人，我这套房子一定会留给乖乖女儿的。”
“女儿，不要说爸爸逼你，爸爸只是想要个保障罢了。除了我谁会对你这么好呢？”
“你看爸爸身上大大小小的伤都是为了给你留下一套房子才咬牙拼搏下来的，都是为了你啊。”
爸爸长叹一声紧紧抓住我的手。
浑浊的眼睛盯着我，好像我是他的全世界。
我的心很乱，爸爸是担心我不孝顺他才会在我面前一直提房子的事情吗？
这样一想我有点愧疚，是不是我不够关心他才会让他有不安全感。
可为什么感觉怪怪的。
到了大学开学，爸爸亲自送我去学校。
他提着厚重的行礼，额头上都是豆大的汗珠。
他忙上忙下帮我收拾床铺。
临走前还给我一笔钱。
“乖女儿，爸爸的钱都是你的，将来有出息了，一定别忘了爸爸，你看上大学花了这么多钱，爸爸不还是送你读了？”
“爸爸是世界上对你最好的人。”
我笑着送走了爸爸。
看不见人影后，开学的喜悦骤然淡了下去。
舍友的家长也对自己的孩子进行叮嘱。
不要乱吃东西、钱不够跟家里说、跟周围人打好关系什么的。
我的爸爸为什么没有跟我叮嘱这些，反而一直强调我花了他多少钱，他对我多好多好。
4
“md，都分手了还来PUA我。”
我的舍友在宿舍大叫一声。
我们纷纷问发生了什么。
她说：“就前男友，都分手了，突然跟我说我这样的人只要他才能受的了，说他那样做都是为了我好，呵。”
在几个舍友的讨伐下，我才知道PUA的意思。
打压你，控制你，是一种情感的控制。
正好接到爸爸的视频电话。
爸爸不着急说话，先是带着手机看了一遍房子
“女儿，看到了吧，这就是爸爸为你攒下的嫁妆，等爸爸死后，这套房子将来就属于你。”
“以后婆家受了委屈，你就知道爸爸的苦心了。”
我很愧疚，我居然怀疑我爸爸在PUA我。
我感动着叫了一声爸爸。
他锤了锤他的腰，“爸爸老了，这几年开摩的也不赚钱了，辛辛苦苦赚一点钱都给你花了，我这么操劳可都是为了你。”
又来了，我不知道他是不是无意的，但他一直反复强调他的贡献、他的辛苦，真的让我有种被紧紧束缚的感觉。
他让我感觉到感动的同时，还有深深的疲惫感。
我都怀疑我是不是个罪人。
不然他为什么一有机会就跟强调，我像是什么白眼狼吗？
5
大一回家过年。
爸爸开着摩托车来接我，我们路上有说有笑的。
我给他看了我买给他和妈妈的礼物，告诉他我在学校有兼职，他可以不用那么辛苦养我。
他没有再说什么他为我的付出，让我松了一口气。
到了门口，发现小区进出要一张通行条。
好像是小区遭贼了，人脸识别机器又坏了，只能暂时人工管理。
我爸没有带。
我已经给妈妈发消息让她带下来了，只需要等一会就好。
我爸不一样。
他直接开着摩托想要进去，被保安拦住了。
问他要通行条。
他说没有，保安不让他进去。
我连忙上前说：“妈妈在拿下来了，爸爸我们等等。”
保安大爷也很好说话，说等下拿条子给我看看就好，麻烦我们配合他工作了。
这几句话不怎的又怎么刺激到他敏感的神经了。
他直接把摩托车停在道闸前面，大有一副我进不去大家都不要进去的气势。
保安大爷出来阻止。
他怒气冲冲对保安说：“凭什么不让我进去，老子的房子就在里面。”
保安大爷：“不行，小区现在规定，只有通行条才能把人放进去。”
爸爸不听，不停地说着：“你有什么资格拦着我，老子是业主你知道吗？”
吵架声越来越大，引来了越来越多人的围观。
我在旁边劝道：“爸爸，现在情况特殊，小区不让外人进去，等妈妈拿着通行条就好了。”
保安大爷也是尽职尽责劝说。
我爸的思维确实异于常人，几分钟都不愿意等。
旁边还有一个道闸此时正好升起，爸爸想开着摩托车就闯进去。
保安大爷也是真的称职，眼疾手快拦在摩托车前。
周围人发出一阵惊呼声，因为大爷手死死抓住摩托车的把手才没有撞到他。
6
这一举动吓的我脸都白了，我上前拉住爸爸的手，被他甩开。
当他拿着手指指着保安大爷的鼻子时，我知道，这件事不能善了了。
“你算什么东西？你就是个打工的，这小区有老子买的房子，你有吗啊？”
莫名听出了优越感。
保安大爷也不惯着他。
“你有房子了不起啊，自己不带通行条，也不知道在牛气什么？”
拿着通行条进进出出的人时不时投来复杂的眼神。
看得我觉得好羞愧、好丢脸、好想哭。
我想拉住他，却被他吼了一句：“你到底是谁的人？”
“你花我的钱为什么不帮我说话？你对得起我花在你身上的钱吗？”
我呆愣在原地，没想到他说出这样的话。
他吼住我后又对保安吼。
“老子有房，你的工资还是老子物业交的钱，换句话你就是拿着我的钱拦着我。”
“你就是条看门狗知道吗？”
保安大爷脸都气红了，两个就僵持在那里。
“小颜。”妈妈拖着不好的腿脚一瘸一拐赶到现场。
手里不停挥舞着通行条。
保安大爷看过之后，才放人进去。
爸爸对着保安大爷重重哼了一声，才气冲冲开着摩托车进去。
留下我和妈妈又是赔礼又是道歉的。
身心疲惫的我和妈妈回到家，迎接的是爸爸的负面输出。
“这个房子是老子买的，是写的老子的名字，他一个保安有啥子资格拦着老子啊，你们说对不对。”
他还向我和妈妈寻求支持。
我感觉脸都丢尽了。
“人家保安尽职尽责，你几分钟都等不了，买个房子你还买出了优越感了是吗？”
7
“老子就是这么优秀，他都没有房。你是不是看不起我，你花我的钱住我的房子还看不起我，这个房子你搞不好一辈子都买不起。”
爸爸将叼着的牙签取下来。
“你跟我讲道理，老子也跟你讲。”
“我每年都交物业费，保安的工资就是物业出的，这就相当于我给保安开的工资，我就是他们的老板，他们凭什么拦住给他们发工资的人。”
“这世上哪里有这样的道理。”
他语重心长跟我说。
这是哪门子道理，我气的脸都红了。
“又不是只有你一个交了物业费，怎么别人就没有闹？”
他不屑呵呵了一句。
“他们都是受气包，怂包一个，我才不受这个气。”
他将矛头指向我和妈妈。
“你们两个现在住着我的房子，就要站在我这边，知道吗？”
我想再说什么，被我妈妈拉走了。
“妈妈，爸爸他怎么变成这样？”我抱怨问着。
她悄悄对我说：“你爸爸，他一直就是这个脾气，只是有了房子后脾气更大了。”
我这个年过得十分煎熬。
中午。
爸爸下午一点回来。
“你看，你爸我好辛苦啊，连个吃饭的时间都不固定，不过想到女儿就不累了。”
晚上。
“女儿，爸爸一天赚150，有一百会被你花掉，你看爸爸对你多好。”
经常还听见他对因为干重活伤了腰的妈妈说：“老婆，也就是我，不然谁会养一个不会赚钱的拖累。”
妈妈默默忍了下来。
他每天有空就说。
说句实话，我真的再也没有感动的感觉了，只有不耐烦。
我每次对爸爸说我都知道了，你不用再说了。
他都一副受伤的样子，说都是太爱我才会一直絮絮叨叨的。
还好，我没有几天可以呆在家里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