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述人：潘永明

我是一名老兵，同时也是一名教师，我当兵和当老师的回忆都让我难忘。

1963年我出生在一个普通的小乡村，我家里还有两个哥哥，高中毕业后我没考上大学，也不甘心就这样回村当一个农民，其实我成绩还不错，只是我大哥刚刚谈了一个女朋友，面临结婚，二哥都在念大学，我不想让父母压力太大，就不愿意继续复读了。

高中毕业后，我每天就跟着父母一起到地里干活，可是我并不喜欢当农民，就跟父母提出想去当兵，父母也很支持我的想法，当兵能锻炼人，还有津贴减轻家庭负担。我大哥准备结婚，二哥正在念大学，家里要花钱的地方太多了。

1981年，我顺利通过体检、政审、家访等环节，顺利拿到了入伍通知书，成为了一名军人。那年，告别了疼我的父母哥哥，还有我活了18年的故乡，进入军营，开始了我当兵的生涯。

都说当农民苦，可是当兵也很辛苦，第一次离开家乡，我也很想家，作为南方人，部队的驻地却在北方，我其实是很难适应的。但是最终都克服了下来，当兵第二年因为表现优秀，我被任命为三排二班的班长。

其实我也很想继续提干留在部队，可是考军校却总是差那么几分，1985年我只能带着不甘退伍，我们张连长找到我说：“条条大路通罗马，只要认真的活，在每一条路上都会发光发热的，我相信你，就算退伍了，有会过得很好。”我说：“连长，我会努力的。不会辜负您对我的期望。”

当兵这些年，我有一位战友是我的老乡叫唐军，我跟他关系特别要好，就像是兄弟般，他家在县城，父母都在机关工作，从小他家庭条件好，没吃过什么苦，在部队里也不是很积极，因为他当兵退伍后也不会担心工作上的事情。因为是老乡的缘故，唐军经常叫我帮忙，有时候让我帮他洗衣服，有时候让我帮他执勤，我都很乐意帮他。

1985年，我退伍了，一开始的时候是很不甘心，可是回到家乡我也觉得很亲切，毕竟今后可以长期留在父母身边了。其实我是一个恋家的人，我并不喜欢在离家太远的地方生活，见不到父母亲人，跟我一起退伍的还有唐军。

虽然我的军旅生涯很短暂，但军旅生涯对我的意义非凡，几年的军旅生涯，锻炼了我的体魄和意志，为我今后的发展奠定了基础。

退伍的时候，我也不知道要找什么样的工作，唐军家里早就给他安排好了一切。我只能暂时回到老家跟父母一起干活。我想过去打工，可是我爸让我先暂时不去打工，先在家里帮忙干活，因为当时我嫂子准备生了，家里缺人手干活。

虽然在家里干着活，其实我内心还是有些许迷茫的，不知道未来的路会在哪里？人生如梦，世事难料，当你感觉到没有出头之日时，或许再等待不久，幸运女神就会降临你的头上了，就像当年的我一样。

有一天，我正在田里干活，唐军踩着自己行车来找我，远远的唐军向我招手：“永明，快过来。”我看到战友来了，开心得向唐军那边跑过去，问他：“唐军，你怎么来了。”

唐军说：“当然是给你带来了好消息。隔壁镇有个中学缺一个数学老师，你要不要去？我知道你高中的时候数学成绩很好，就是那个镇比较偏僻，你愿意去吗？你要是愿意我爸可以帮你介绍。那个学校的校长是我爸的同学。”

我说：“我当然愿意了，当老师肯定是比做农民要好的，再说了我也喜欢跟孩子们相处，也是初中的孩子，都挺懂事的了。”

唐军说：“你要是愿意啊，这两天就收拾好东西，到学校里去报到，现在他们学校有新任老师培训班，你正好可以赶上。”

我说：“行，我回去跟我父母说说，唐军，今天晚上你就到我家里吃饭吧。”

唐军说：“行，难得来你家一次。”

我赶紧收拾了一下，跟着唐军到了我家，我爸妈见我战友来了，就赶紧抓了只鸡杀鸡。唐军看见我爸要杀鸡赶忙阻止，说：“叔，你千万别杀鸡啊，我就随便吃个便饭就可以了。”我爸说：“经常听永明提起你，家里养的鸡多，没事。”说完又赶忙叫我妈去烧水。

吃饭的时候，我跟我爸说：“唐军这次来是给我介绍工作来的，就是在隔壁镇的中学做中学老师，如果答应的话，这两天就要去培训，家里的活还挺多的，可怎么办？”

我爸一听我的工作有着落了开心地说：“那点活算啥啊，我跟你大哥慢慢干，也能干得完的，你以前当兵的时候都是我跟你大哥干的。你就放心去当老师吧，当老师好啊，有寒假暑假，还受人尊敬。你自己也是高中毕业的，成绩也不错，我相信你能胜任。”

就这样，在唐军父亲的介绍下，我成了一名初中老师，教数学，我很珍惜，也很热爱这份工作，我没有上过师范，可是学生们却很喜欢我。我珍惜每一次培训和学习的机会，每次课都做好充足的备课。很多学生家里其实还是很贫困的，有些孩子很多天没有吃到肉。有些同学家里离得需要住校，一个学期才回家两三次。

学生们跟我打成一片，学生就是这样，只要喜欢这个老师，这个老师所上的课程，学生的成绩基本上很好。看着学生的学习成绩，我也有了很大的成就感。

一次期中考试结束后，我打算请几个住校的同学到我宿舍去吃饺子，那时候一年到头只有春节的时候才有饺子吃，可是看着这些住校的学生吃不好穿不暖，我想让他们开心开心。于是我就让他们晚上到我宿舍来，我请他们吃饺子。

那天下午，因为要买的东西比较多，我带着两个学生到镇上赶集了，我交代学生去前面的店铺买面粉，我自己走菜市场买了韭菜，买了莲藕，然后到了猪肉摊，卖猪肉的是一个男人，还有一位年轻的姑娘，看上去像是父女。

我很快注意到了那位年轻的卖猪肉的女孩子，大概20岁，梳着两个辫子，穿着红色的衣服，看上去很漂亮，看上去也挺有文化，不知道今天为何是她在卖肉。

买猪肉的人还挺多，好不容易轮到我了，我说：“姑娘，半肥瘦的猪肉多少钱一斤？”姑娘抬头看了我一眼，说：“1块钱一斤。”（那个年代的肥肉比瘦肉要贵很多，因为穷并不是每餐都有肉吃，如果买肥肉还能练猪肉，猪肉拿来炒菜，那真叫一个香。）

我说：“我要五斤，你帮我称一下。”姑娘很快的帮我称好了肉，我也很快付钱了，接着下一站，还要去买些粉笔和黑板擦，我们班的粉笔和黑板檫都快没了。买好了之后，我就赶紧到前面的店铺跟那两个学生汇合了。

东西很多，几个人提，得整理整理，整理的时候，我发现我的五斤肉不见了，突然想起来，刚刚我好像付钱之后，就赶紧去买粉笔和黑板檫了，然后又去买了一些日用品，我的肉就放在卖猪肉的桌子上，我肯定是忘记拿了，我让学生在原地等我一下，我又赶紧进到菜市场。

见我回来，那位姑娘的脸红了起来，我心中确定，肯定是她见我不拿肉又把肉拿来卖给别人了。我走上前去理论：“姑娘，刚刚我跟你买了五斤猪肉，我付钱给你了，可是我肉忘记拿了，你赶紧拿过来给我。”

姑娘说：“我没有看到有肉落在这里，如果看见我肯定给你的。”

我说：“总共五斤肉呢，你怎么没看见呢，你是不是又卖给了别人？”

姑娘说：“我真没看见。”又转头问问她爸爸：“爸，你看见了吗？”

她爸爸说：“我也没看见，也许这肉被别人拿走了也不一定，刚刚人是挺多的。”

其实我挺心疼的，五块钱的肉说不见就不见了，我工资也没多少，可是我说了请学生吃饺子，怎么能食言呢。我打算再买过，毕竟是自己粗心造成的。

我刚想掏钱，姑娘说：“这样吧，大哥，我这肉只剩这些了，我送你吧，只有大概三斤了，刚刚确实是我没看清楚，也不知道你的肉是不是真被人拿走了。”

我断定，一定是她自己拿起来收了起来，所以当她提出给我三斤肉的时候，我一口答应了。嘴上却说着不好意思了，刚刚我也没看到。

我拿了姑娘给我的三斤肉，赶紧回到了跟学生的汇合地点，远远的就看见学生叫我：“老师，肉找到了，被韭菜压住了。”我赶紧跑上去，终于想起来了，刚刚我为了方便，把所有的菜都放一个袋子里，正好肉被韭菜挡住了。

我赶紧又跑回菜市场去还肉，把人家姑娘冤枉了，我很不好意思。我提着三斤肉跑回去，对着姑娘说：“不好意思了，我的肉找着了，我是来给你还肉的，对不起了。”

姑娘笑着说：“没事的。”说着姑娘的脸又红了。这时候我才知道姑娘的脸红是不好意思的脸红，而不是因为做错事的脸红。我为自己刚刚的行为感觉到羞愧。

我说：“我就在这镇上的中学教书，我今天就想请学生吃饺子，以后我会经常来你这里买肉的。”姑娘又说：“好啊，刚刚的事情没关系，你不要太在意了。”

那天晚上我跟学生们过了一个开心的夜晚，他们好久没有吃到肉了，这次吃起自己亲手包的饺子别提有多开心了。

晚上送走学生后，我却开心不起来，因为今天冤枉了人家姑娘，让我一直很愧疚。我躺在床上回顾今天发生的事情，也回想到了姑娘的样子，这回轮到我自己的脸上火辣辣的。

第二个周末，我去买了一瓶雪花膏，放在兜里，又来到了菜市场。姑娘还在，今天只有她一个人，还是穿着她那件漂亮的红衣服，今天没什么人，她抬头看到了我，脸又红了，我走过去，对她说：“上周对不起了。”

她笑着说：“没事，都过去了，再说了，你那天是因为太匆忙了才会误会我的，我没在意，你也不要记在心上。”

我从兜里拿出那瓶雪花膏说：“这瓶雪花膏，你收下，现在天冷了，你整天要切肉，拿来涂涂手，涂涂脸，不容易开裂。”

姑娘说：“那怎么行啊，我怎么能收你的东西，我们都还没认识。”

我说：“你就收下吧，也没多少钱，我今天是来道歉的，你收下了我才觉得你原谅了我，我叫潘永明，你呢？”

姑娘说：“我叫黄家盼。”

“盼儿，你在跟谁说话呢。”盼儿的爸来了。

盼儿说道：“没谁啊，是来买肉的客人。”

我看着盼儿要忙了，就把雪花膏给她就赶紧走了。

这之后，我只要买肉，就会到盼儿那里去买，一来二去，我跟她也熟了起来，盼儿说她高中毕业后，就来帮她爸卖肉了，盼儿有两个姐姐，她是最小的，两个姐姐都嫁人了，父母一直盼着能生到一个儿子，可是却一直没儿子。盼儿念完高中后，就只能到父亲的肉摊来帮忙卖肉。别看她是个柔弱的女孩子，可是干起活来一点也不比男人差。

我被她深深吸引了，一有空就去约她吃饭，或者看电影，或者逛街。盼儿很喜欢听我讲我以前在部队里的事情，也喜欢听我讲我在学校里的事情。

一开始我担心父母不同意我娶盼儿，可是没想到我父母见了盼儿也很喜欢，因为盼儿的嘴巴很甜，干起活来手脚也麻利，她还是高中毕业，跟我很般配。

1986年，我跟盼儿在亲人的祝福下结婚了，婚后第二年盼儿给我生了一对双胞胎儿子，我丈母娘老丈人别提有多开心了。考虑到盼儿家里没儿子，我打算两个儿子一个儿子跟我姓，一个儿子跟盼儿姓，我把这个想法告诉了父母，父母也能接受，老丈人一家更是开心。

自从小儿子跟了老丈人行，老丈人丈母娘一家干起活来更有干劲了，1990年，老丈人到县城租了铺面专门卖肉，他的生意也越来越好，一家人过得红红火火。

人与人之间的缘分很奇妙，千里姻缘一线牵，我跟盼儿，一个教书的，一个卖肉的，可是我们的结合却很幸福。虽然我们养着两个孩子，可是经济上的事情，我都没有担心过，盼儿和老丈人卖肉，收入是我的好几倍。

2018年，我已经是我们镇上那个中学的校长，看着学校越来越好，我也感慨万千，当年那个在田里干着农活的小伙子，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有朝一日能成为一个初中的校长，盼儿虽然收入很高，在我面前也是个小女人。因为我有寒假暑假，两个孩子，基本是我在照顾，我是老师，理所当然的两个孩子的教育也是我在管。

谨以此文，献给我火热的军旅生涯和教学生涯，军旅生涯和教学生涯都是苦海无边，但也是快乐无边，愿那些可爱可敬的人永远幸福安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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