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是爸爸贴心的小棉袄。
当我挡在被爸爸家暴的妈妈身前时，妹妹则站在爸爸身侧。
她痛心疾首，“妈妈，你为什么不能舍小为大，多体谅工作辛劳的爸爸呢？”
当爸妈离婚时，妹妹大闹一场，将法院判定的结果硬生生改掉。
她神色坚定，“爸爸一个男人不容易，我不能像姐姐一样跟着妈妈走。”
当妈妈找爸爸要求付清抚养费时，妹妹将妈妈的联系方式统统拉黑。
她义正言辞，“你们已经离婚了，不要再来打扰我们了。”
当爸爸新娶了老婆，继母打算将妹妹送回乡下老家时，
她终于慌了。
1
“不要打了！”
我强忍恐惧，将遍体鳞伤的妈妈挡在身后，替她隔绝男人怨毒的视线。
男人想绕开我，可我死活不让他碰着妈妈，于是他气急败坏地用手指着我，“给我让开，不然连你一起打！”
“打我就算了，你难道连自己的女儿也要打吗？”
妈妈听了这话，急忙将我轻轻拨开，并冲我摇了摇头。
啪——
从天而降的黑色皮带毫不留情地抽打在妈妈身上，随着皮带抽打在血肉上的响声，我下意识地卧倒在妈妈身上，替她承受着这些暴行。
几分钟后，男人停下了。
“爸爸打累了吗，女儿帮你按摩一下。”
因为长时间的抽打，我的眼前仿佛盖上了一层迷雾。
虽然看不清，但我知道，那是妹妹程珠的声音。
男人和蔼地揉着程珠的头，心安理得地享受着按摩。
是的，这是程家的常态。
通常在这个家里，我的爸爸与程珠两人会完好无损地站着，而妈妈和我则遍体鳞伤地倒在地上。
如同丧家之犬。
不过这次，我再也忍不住质问妹妹。
“妈妈被打成这样，你居然反过来问这个人累不累，程珠你是不是疯了！”
程珠听了这话，她歪头看向妈妈，有些痛心疾首，“是啊妈妈，你为什么不能多体谅工作辛劳的爸爸，这样他就不会打你了啊。”
“你看，连姐姐也因为妈妈你而变成这样，妈妈不该反思一下自己吗？”
她在说什么？
我不可思议地看着程珠，死死盯着她，想要确认自己是否听错了。
程珠却遗憾地摇摇头，似是感叹妈妈和我的不识趣。
妈妈的胯下，终是生出了刺向自己的尖刀。
我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愤怒，冲她喊道，“你不配为人女——”
见我对程珠出言不逊，男人似乎终于有了所谓的父爱。
他毫不留情地抽了我一巴掌，只听砰的一声，我的头被狠狠甩在地上，磕出了血。
“这是你对妹妹的态度吗，程愿。”男人语气冰冷。
我呆呆地看着男人，“爸爸，那我呢，我不是你的女儿吗？”
程珠在男人身边，就像一个被众人疼爱的小公主。
明明同父同母，可我与程珠的待遇却毫不相同。
男人满意地看着出落得亭亭玉立的程珠，又瞥了眼鼻青脸肿的我，他有些不耐烦地翘起了二郎腿，“珠珠是我贴心的小棉袄，你和她怎么能比。”
你和她怎么能比......
我死死闭着眼，无声流泪，再也感受不到头破血流的痛苦。
身后的妈妈将我扶起，紧紧抱住我，心疼地看着我身上的大小伤口。
我头上新鲜出炉的血窟刺痛了她的双眼，妈妈顿时泪眼盈眶。
而程珠却是视而不见我们母女二人的惨状，只是在男人身边撒着娇。
“我们离婚吧。”妈妈见此情景，深深闭了眼，终于说出了那句她以为这辈子都不会提及的话。
2
男人和程珠惊讶地看着妈妈。
见妈妈神色坚定，男人轻蔑一笑，“你以为你想离婚就离婚吗，老子告诉你，做梦！”
程珠见男人动了气，连忙贴心地在他背上顺了顺，又扭头不赞同地看向我们，“妈妈，不要置气了。离开了爸爸，你还有现在的好日子吗？”
“好日子？”我忍不住嗤笑出声，“是你们的好日子而已。”
程珠听了这话，显然是不认可。
“给我老老实实呆着，不要一天想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男人拍拍裤子，扬长而去。
“爸爸等等我。”程珠紧随着男人的脚步，将我们母女二人忽视到底。
我担忧地看向妈妈，忧心她的处境。
而妈妈并没有我想象中的颓唐不已，眼神反而比我之前见过的更要坚定，她揉了揉我的头，讽笑着，“他不让走我就不走了吗。愿愿，要和妈妈一起走吗？”
我重重地点点头，妈妈被我认真的模样逗笑了，将我揽过去紧紧拥抱着，她喃喃道，“走吧，我们离开这里。”
......
临走之前，她转头看着程珠，犹豫了片刻，“你要跟着妈妈走吗？”
程珠天真无邪，她想也不想就出了声，“我为什么要走，爸爸对我那么好。”
言外之意，就是我们过得不好才要走。
我忍不住冲上前和她理论，却被妈妈拦住了。
妈妈复杂地看了程珠许久，叹了口气，随即牵着我离开了这个地方。
一步，两步，三步......
直到走出大门口，程珠也没有出来。
妈妈似是终于下定了决心，握紧了我的手，她低头看向我。
“走吧，愿愿，只有我们两个。”
我仰头看着妈妈，只见她身上的青痕淡了不少，但还是极为显眼。
“好啊，妈妈！”
......
妈妈带着我日夜兼程，终于到了我从没来过的外公家。
从我记事开始，妈妈就从未对我们提及有关外公家里的事，自然也从没有带我和程珠去过。
我一直以为是外婆家出了事，妈妈闭口不谈。
哗啦——
大门开了。
与我们迎面撞上的青年错愕地看向我们。
他就像木头一样杵在大门口。
我心生疑惑，歪头看向妈妈，见妈妈不开口，我决定替她解释。
刚要开口，却见青年冲过来紧紧抱住了妈妈。
他像小孩一样呜咽着。
“姐姐......你终于回来了......”
3
“荒唐！”
面前年迈的老人脸色赤红，震怒不已。
青年也心疼地为妈妈身上的伤口上药，口中不断痛骂着那个男人。
经过一番交谈，我这才知道青年是我的舅舅，老人则是我的外公，而外婆早逝。
原来当年妈妈的婚姻并没有得到外公与舅舅的认可，他们都是男的，很清楚那男人眼里掺杂着什么，认为爸爸是奔着妈妈家里的钱来的。
但妈妈当时被爱情冲昏了头脑，竟没有注意到男人的异常，义无反顾地与他结了婚。
外公拗不过妈妈，只好给妈妈买了惠及她一身的各种保险，却没有给其他身外之物。
妈妈觉得无关紧要，因为爱能战胜一切。
可她的一腔热情却并没有得到与之相配的回应。
男人见妈妈什么也没有带来，一开始还按耐得住，与妈妈表演深情的戏码。
可几年之后，见从妈妈这里捞不到什么好处，他就露出了真面目。
他对妈妈先是挑刺、数落，到后面则是动辄打骂。
“爸，女儿实在对不起你们，还要你再为我操心......”妈妈抹了抹眼泪，愧疚地看向外公和舅舅。
“姐姐能及时看清那个畜生就好，我们高兴还来不及呢。”舅舅挽着妈妈的手臂，依恋地靠在她的身上，就像小时候一样。
“这是愿愿吧！”
舅舅似是终于注意到了我，他见我身上与妈妈的同款伤痕，神色一凝。
我突然感受到了一只可靠的大手放在我的头上，它在安慰着我。
就像爸爸对程珠一样。
我突然很想哭出来。
外公心疼地看着和妈妈脸庞相似的我，又回头看向自己的女儿，问道，“你说你还有个二女儿，人呢？”
提及程珠，妈妈神情顿时变得复杂，“她不想跟着我。”
“切，白眼狼一个。”舅舅翻了个白眼，又将揽着妈妈的手臂紧了紧，“无所谓，不差她一个。”
“愿愿是个好孩子。”外公了然地点点头，又和蔼地看向我。
我有些害羞地低下头。
“接下来你要怎么办呢？”外公扭头看向妈妈，询问着。
妈妈眼神沉了沉，叹息道，“他不同意，那就起诉吧。”
4
我再次见到自己的爸爸，是在法庭上。
男人愤恨地瞪着妈妈，似是觉得她小题大做，但触及到舅舅不善的目光，又猛地缩了回去。
真是怯弱，一点也不像抽打我们时那凶神恶煞的样子。
我恍惚地想着，原来那人也有害怕的时候。
“姐姐，妈妈真是不懂事，明明是件小事，可居然闹到法庭上了！你为什么不劝劝她，你不知道这样让爸爸很难做吗？”
一道娇柔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思绪，抬头一看，是程珠。
我看着程珠事不关己的样子，像是第一次认识自己的妹妹。
“小事？原来在你眼里，妈妈被打是无所谓的吗？”我猛地站起来，低头俯视她。
面对我的质问，程珠只是撇撇嘴，“妈妈为什么不能忍忍呢，爸爸也有不容易的地方，她为什么不能多体谅爸爸呢？”
没救了。
我懒得再和眼前这个白眼狼多说一句话，程珠见状，自讨没趣地走了。
经过外公的帮助，掌握家暴证据的妈妈成功与男人离了婚。
男人作为过错方，法院自然将我与程珠都判给了妈妈。
听到这个结果，程珠的神色顿时变得慌张，声音变得尖锐，“不可以，我不要跟着妈妈！”
这话一出来，整个法庭变得安静不已，众人面面相觑。
“哦，为什么呢？”法官出声询问。
程珠意识到自己刚刚有些失态，她重新理了理神色，神色坚定地看向男人。
“爸爸一个男人不容易，我走了，他要怎么办呢？”
众人哗然。
我看到妈妈紧紧抓住衣角的手，于是我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妈妈回望着我笑了笑，又转头看向程珠。
“程珠，你跟着爸爸，我不拦你。”
“只是日后，桥归桥，路归路。”
“妈妈就跟你到这儿了，以后我的女儿只有愿愿。”
妈妈下定了决心，冲着程珠说道。
程珠似乎无所谓妈妈的态度，“没有关系，我有爸爸就好了。”她说到这顿了顿，将目光移向我。
她眉眼弯弯，漆黑的眼珠子尽是了然。
“姐姐顽劣，不受爸爸喜欢，所以请妈妈多疼疼姐姐，作为妹妹的我以后也能放心呀~”
“肃静！”
法官制止了我们一触即发的争吵。
最后程珠被判给了爸爸，我被判给了妈妈，且男人需支付给妈妈一定的抚养费。
结果一出，程珠就兴冲冲地奔向男人，就像一个贴心的小棉袄。
男人十分受用，他的眼神不受控地朝我们看了一眼，又故意抬高了音量。
“珠珠啊，跟着爸爸走，做一个快乐的小公主！”
“谢谢爸爸~”
我眼神颤了颤，指甲用力地刺进掌心。
“愿愿，不要被他们影响。”妈妈将我揽了过去，温和地安慰我。
“你有妈妈在。”
5
我从未想象过离开爸爸的生活。
但如今真正过上了这种生活，才发现居然这么美好。
我不会再担心爸爸会朝妈妈撒气，不用再忍受他的暴行，也不用再因爸爸只独爱程珠而暗自神伤。
“愿愿，快来吃饭啦。”我有妈妈。
“愿愿，走走走，舅舅带你出去玩！”我有舅舅。
“愿愿啊，钱够不够用啊，不够外公还有。”还有我的外公。
我沉溺于这温馨的生活，仿佛一场梦。
......
“喂，姐姐，那畜生的抚养费打来了没啊。虽然我们不缺，但是他肯定缺，咱们可不能让他好过了！”
舅舅神色玩味，就像准备干坏事的小孩一样。
而我躲在舅舅身后，和舅舅同频看向妈妈。
在与舅舅的相处中，我也渐渐被他感染上了这种性格，不再像之前那样畏畏缩缩。
妈妈对我的改变喜闻乐见，便也就对舅舅的行为选择性无视了。
“他还没有打给我呢。”
“他没打，妈妈你就去催债！”我眼珠一转，激动地看向妈妈。
妈妈扶额了一瞬，但也顺着我将电话拨过去，将免提打开。
“喂——”
“是你？”是程珠。
我神色一凝，忍不住注意着妈妈的神色，心下对自己嘲讽着。
在外公家里呆久了，差点忘了我曾经的模样。
哪怕是现在，我也仍旧担心着妈妈会被程珠分走对我的关爱。
“程珠，你爸爸呢？”妈妈愣了一瞬，随即语气变得生硬。
“爸爸不在，你有什么事吗？”
舅舅没好气地冲我嘟囔，“我都怀疑你妹妹是不是我姐姐亲生的，怕不是那畜生自己生的吧。”
我原本郁郁的心情被舅舅的话逗乐了。
妈妈也没好气地看向舅舅。
舅舅马上噤了声。
“是这样的，抚养费......”
“你们已经离婚了，不要再来打扰我们了！”
嘟嘟嘟......
我们三人大眼瞪小眼，面面相觑。
舅舅打破了沉默，他忍不住吐槽，“不是，她有病啊？”
6
再将电话拨过去，却发现程珠将妈妈的电话拉黑了。
“真是个贴心的小棉袄啊。”
妈妈忍不住被气笑了，笑着笑着又有些难过，“我自认为待她不薄，却没想到她心底就没有我这个妈妈。”
我担忧地看向妈妈。
妈妈很快就恢复了情绪，她欣慰地看向我，“没事的愿愿，妈妈有你就够了。”
我冲过去紧紧抱着她，感受着妈妈身上温暖的气息。
舅舅也上前拍了拍我的背，安抚着我。
场面温馨无比。
虽然程珠将我们的联系方式统统拉黑，但却只是掩耳盗铃。
很快，法院的传票送到了男人手里。
妈妈的银行卡里多了一笔收入。
虽然不多，但足够让男人吃一壶了。
妈妈兴奋地挥了挥卡，冲着我俩笑道，“走！我们去花掉它。”
舅舅将我高高举起，“这都是托愿愿的福呀~”
见妈妈和舅舅如此，我心里也和裹了蜜一样，甜滋滋的。
我们三人在路上说着笑着，来到了一家大型商场。
“愿愿，随便挑，喜欢什么买什么。”
我看着面前眼花缭乱的各色商品，这些都是我之前不曾想过的。
之前，爸爸只会给程珠买东西，从未想过还有我这个大女儿的存在。
妈妈手里紧缺，想用自己攒着的钱满足我，可我却拒绝了她，直称我不喜欢这些。
妈妈自己都过得这么累，我怎么能让她再为我烦忧呢？
可如今......一切都好了。
我抬头向妈妈露出灿烂的笑容，“谢谢妈妈——”
“珠珠啊，爸爸最近没有钱，你一定能体谅爸爸的对吗，我们下次再来买。”
一道熟悉的声音吸引了我的目光，我循声望去。
原来是老熟人。
7
远远看去，是程珠和那个人。
程珠听了这话，伪装极好的面具似乎破裂了一瞬，很快她又笑着仰头对男人说，“爸爸，你以前不都会满足女儿的吗？”
男人开始有些不耐烦了，“以前是以前，要不是那臭婆娘......你就不能体谅爸爸吗，程珠，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不懂事了？”
“不是的爸爸......”程珠没想到自己会被扣上这顶帽子，她连忙去拽男人的手，“对不起爸爸，是珠珠不好，爸爸下次再给珠珠买吧。”
“这才是我的乖女儿！”男人听言，又恢复了好爸爸的样子。
这人变脸之快，连我都自叹不如。
程珠羞涩地接受着男人的夸赞，但她又有些恍然，不自在地四处张望了一下。
突然，她注意到大包小包的我们。
“爸爸，是妈妈她们，我们去打招呼吗？”虽是询问，但程珠也没有等男人的回应，她直接抬步走了过去。
我立刻警惕起来，她这是整哪一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