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丨刘澜昌
4月7日,美国联邦最高法院正式批准特朗普启用《外国敌人法》驱逐委内瑞拉帮派嫌疑分子,这一裁决在美政坛及国际社会引发巨大震动。更令人震惊的是,这一源于1918年、带有强烈战时歧视色彩的法律条文,如今竟被一位现任总统重新激活,并用于处理现实中的移民事务。这不仅是对美国宪政传统的严重挑战,更将拉美移民推向了人权黑洞的深渊。

表面上看,此次行动的目标是所谓“黑帮渗透”,但从公开信息来看,实际操作中充满了荒谬与任意。例如,一位被遣返者仅因身上有皇家马德里俱乐部的“皇冠”文身,竟被移民执法人员认定为委内瑞拉黑帮“特里尼达”的标志,被迅速逮捕并驱逐。这不是法律的精准打击,而是肤浅符号识别的种族化猎巫。一纸驱逐令,就可以将人投入“恐怖主义拘禁中心”,将法治文明沦为政治表演的背景板。
《外国敌人法》原本是为战时准备的极端措施,授权总统驱逐、拘禁与美国“敌对国”有关的外国人。它最恶名昭著的应用正是二战期间美国政府对日裔、意裔和德裔移民的大规模拘禁。七十多年后,这一法律再次被唤醒,所针对的却是来自委内瑞拉、萨尔瓦多、危地马拉等国的逃难者。它宣告的不仅是特朗普政府对移民“零容忍”的极端升级,也暗示着美国国内政治对外籍人群体的系统性排斥正被合法化、制度化。
此次最高法院的表态令人担忧。以6:3的投票结果撤销初审法院的临时禁令,标志着保守派在法庭上为特朗普提供了强力支撑。这一裁决不仅为总统提供了宪法上的极大裁量权,也对联邦司法机构的制衡能力构成重大打击。特别是在当前极化加剧、保守主义回潮的大背景下,最高法院的中立性再次遭受质疑。

然而,更深层的问题还在于:特朗普为何选择在此刻激活这样一部极端法律?答案或许不仅在于遏制移民,更在于政治操作的需要。在选民对边境问题焦虑加剧、通货膨胀和治安问题搅动舆论之际,把“非法移民”“犯罪分子”和“外国敌人”捆绑在一起,是一种极其有效的情绪动员策略。通过制造“我们与他们”的对立,特朗普再次将自己塑造成“保卫美国边疆”的强硬领袖,为2026年中期选举铺路,为巩固共和党极右翼阵营提供合法性武器。
这一政策无疑也在国际上制造了新的对抗与不信任。委内瑞拉政府虽尚未发表强烈谴责,但拉美各国舆论已普遍认为美国此举是在变相“输出不稳定”,将自身治安与社会问题外包给他国。从法理到道义,美国都在滑向更加危险的孤立主义路线。在以往以人权、民主标榜全球治理领导者的角色,如今却开始祭出排外、驱逐、拘禁的战时法律,这不仅是自我打脸,更是对国际规则的赤裸践踏。
在这场“文身等于黑帮”的政治猎巫中,每一位拉美移民的安全感都在崩塌。当身份、肤色、口音成为国家暴力的触发器,所谓的自由民主便成了笑话。特朗普一再强调要保护“美国优先”,但他的实际政策却是在用敌意撕裂社会,让本就紧张的种族结构更加动荡。

如果说,过去特朗普政府以“移民入侵”为借口筑起钢铁边墙、动用军队巡逻边境;那么如今重启《外国敌人法》,则意味着将法律武器化,对“非本族群体”实施政治清洗式的驱逐。这种策略,其危险性远远超过一时一地的选票计算,它所打开的是潘多拉魔盒,将美国带回麦卡锡主义阴影下的黑暗年代。
在如此强硬政策之下,受害者不仅仅是被驱逐的移民,也包括被压制的宪法权利、公民自由,以及美国赖以立国的多元文化信条。最高法院此番背书,等于在种族偏见的底色上,添加了一道法律许可的血红印章。
美国社会正在步入一个法治名义下的“例外状态”时代。而那扇由《外国敌人法》打开的大门,或许今天只是通往“黑帮嫌疑人”的关押明天便可轻松指向媒体人、异见者、环保主义者,乃至任何一个被权力讨厌的人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