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为冷宫公主,却被摄政王推上帝位。
与我两情相悦的小将军承诺我,他会攻下黎国,帮我摆脱傀儡的身份。
他大捷之日,我不顾群臣反对,封他为镇国大将军,助他拿下兵权。
我满心欢喜跑去找他邀功,却偷见到他抱着被俘的黎国公主,吻得克制。
「我从未爱过她,你助我登上帝位,我必封你为后。」
我心灰意冷,意图禅位给摄政王裴禛,寻求自由。
可他问我:
「如果不坐这个位置,你会死,你还会选择这么做吗?」
1
柳少恭攻下黎国,赐封镇国大将军。
是作为傀儡女帝的我,排除众议,亲自下的旨意。
朝堂之上,百官们都看向了摄政王。
他们觉得,是摄政王的授意。
只有新任镇国大将军看向了我。
我们四目相对,他眼中情意浓浓。
他曾许诺,他会帮我,帮我摆脱摄政王的控制。
而我,我也会助他执掌兵权。
庆功宴之后,我脱下了帝袍,换上了柳少恭最喜欢的月白色广袖纱裙。
我钻了许久未钻过的狗洞,满心欢喜地奔赴他在京中的私宅。
可月光之下纠缠的两道人影,令我如遭雷劈。
柳少恭拥着黎国那位被俘的公主,如捧着稀世珍宝,从她的额头吻至她的嘴角。
公主的笑声在庭院里有些空灵,莹白的手指抵住他的胸膛。
「小将军这般做,不怕你的陛下伤心吗?」
「我从未爱过她,你助我登上帝位,我必封你为后。」
我看见了他的手掐紧了她摇摆的腰肢。
也掐死了我那颗跃动的心。
2
我半夜回宫,在乌漆麻黑的寝殿里见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那人坐在榻边,幽深的眸子成了这里唯一的光亮。
我腿软跌进他怀里,头顶传来他清冷自持的嗓音。
「宵禁后偷溜出宫,醉醺醺地回来,小茱萸,你的胆子是越发大了啊……」
我揪住他的衣领,忘了他也看不清,抬头朝他露出了一个讨好的笑。
「禛卿啊……你教教我,他们这样是什么意思?」
我的唇摸索着,从他的下巴一路往上,到某处时他的身体僵住了。
醉酒的我浑然不察,终于到了额头,从额头往下给他示范了一遍。
才刚到鼻梁,还未往下就被他捏住了下巴。
「够了。」
「疼。」
「他们是谁?」
……
我的记忆到此,戛然而止。
宿醉醒来的我对上伺候的大宫女芝梅,昨夜发生的事,恍惚是一场梦。
「陛下,摄政王说了,昨夜您辛苦了,今日不用上朝。」
我缩回了被褥,捂住了脑袋。
原来不是梦。
我真轻薄了摄政王,我的蒙师。
3
裴禛推我登帝位前,曾嫌弃过我的学识粗鄙,不堪大用。
于是他亲自教导我四书五经、君臣之道、兵道律法。
使我知礼数,懂君德,明是非。
如若不是为了更好的利用我,那么他也算是我的恩师。
我昨晚的举动,无疑是大逆不道!
我估摸着时辰,摆驾去了御书房。
殿外大总管见我来了,扯起脖子便要通传,就被我拦下。
「大德子,你怎么不长记性?」
「朕进朕的御书房,还需要你来吼一嗓子?」
他那破嗓子,听得我耳朵疼。
德公公不太高兴,我塞了颗润喉糖给他,他与我说柳将军也在里头。
我忧心忡忡起来。
裴禛对异己向来不会心慈手软。
柳少恭又不曾直面过他的雷霆手段。
只求他别锋芒过露。
御书房分为内外两殿,即便是外殿,无诏也不得入。
我、摄政王与小白除外。
小白是我养的狗。
殿内的两人正在交谈。
「禛王莫不是以为,江家屈居朝堂之外后,在朝中便再无话权?」
「此番若能得江家之力,剿除贼匪,成则,江家有功,后致之士必得嘉奖,少不得提封。或还能牵扯出朝中江氏一脉……」
「败则,江家再无翻身之地,禛王也可后顾无忧,不是么?」
外殿之中,我听及柳少恭提起江家,袖中的手已捏紧,掌心隐有刺痛。
江家,是我母妃家势力。
早在母后去势前夕便被父皇打压,多年不曾翻身,好在尚有侯位可承,没彻底落没。
如今居于晋南的封地,而柳少恭所说的贼匪,就在附近流窜,很是嚣张。
江家尚可明哲保身,可就不知道太祖父在天之灵,可会寒心。
「江家侯府仅有一众府兵,成不了大事,委以重任怕是要逼死他们,本王听闻你与陛下交好,看来……此言有虚。」
「臣与陛下的君臣之谊怎么能及禛王……」我听见柳少恭说,「当初臣身受奇毒,陛下为臣闯寒池禁地……」
我心头一凉,险些想冲进去。
可还是忍住了。
这会儿冲进去,无疑暴露了我偷听。
「寒池于禛王意义非凡,你能不予追究,真叫臣好奇,禛王对陛下是不是……动了私情?」
这这这……他可真敢说!
我闭上眼。
吾命休矣。
「她跳寒池是你的主意?」
「非也。我不过说了一句臣需要寒池冰莲子救命,陛下信以为真,没想到她居然真的不要命……傻得可怜。」
「不过是背后有一个懦夫。」
「裴禛你!你以为你还能把持朝政多久,一旦阿萸有了子嗣,朝中先帝遗臣和江氏一流只会奉他为主!」
……
我心神无主,后面的话已是听不进去了。
当初柳少恭的贴身侍卫带着我给出去的令牌来见我,说是摄政王给他下了毒。
神医说,解毒之引是生长于天然寒池底的冰莲子。
世上所知的冰莲子,在一处寒池禁地。
曾经宣夫人病重,差一味冰莲子。
那时裴禛还小,但他一片孝心,四处寻找寒池。
最终寻到了,还差点被冻死。
可惜……好不容易采出来的冰莲子被府上侍妾所毁。
裴禛想方设法再取了莲子出来,宣夫人已经病逝。
年幼失亲,裴禛把所有的过错都归咎到自己头上,悔恨上头,他跳下寒池寻死。
他没有死成,只是发热了半月,神志不清。
从那时起,寒池就成了禁地。
先帝下的令,无人敢违背。
估计谁都没想到,十几年后,还会有傻子不顾生死跳下寒池寻药。
与裴禛不同,他磕了烈性药辅以微薄的内力才得以从寒池中安然回来。
而我是绑了匹马,设计了许久的机关,时机未到,竹刺便会扎入马屁股,把我从寒池里拽出来。
不出意外,采药归来的陆姐姐会看见我留下的信去找我。
可是,还是出了意外。
我失踪的事被宫人发现,裴禛派人寻找,他的暗卫找到了我。
为这事,我差点丢了一条命。
我在裴禛面前哭,他估计怕我哭死了,又或是被我哭怕了,帮我把冰莲子送了出去。
可我到如今才知道,柳少恭居然是骗我的!
我摸上我的小腹,眼角酸涩。
子嗣?
柳少恭又怎么可能知道,我不可能有孕了……
他大可不用因此未雨绸缪对付江家。
柳少恭出来之时,我在御书房殿外,与他擦身而过。
「陛下,臣晚些去看你。」
他的声音入耳,我顿了下脚步,剖心一般的疼袭来,连肩膀都有些忍不住颤抖。
「好。」
他或许根本没有想过,我会在御书房外,听到他那些从未对我宣之于口的话。
在他眼里,我依旧是那个胆小怯弱、天真愚蠢的冷宫公主。
4
摄政王在桌案前批阅奏折,我走近之时他连头都未曾抬,笔尖沾了墨,落笔时却停顿住了。
「都听见了?」
我自嘲:「什么都逃不过你的耳目,你也看我是个笑话吧。」
「你我师徒,许久未博弈了……」
裴禛落笔,幽深的眸子望了过来,像隆冬里刺骨的池水,一旦陷入便浑身僵硬不得,呼吸紧窒。
我忽而想起来什么,心虚了一下。
暗卫摆上棋盘,又悄无声息地消失。
我自觉落座,摸上棋盅,刚要取棋,一双手伸了过来把棋盅换了过去。
「今日,你执黑棋。」
我讶异地看了眼他,手指摸到黑棋棋子,也似乎能感觉到他过去执子时的温度……
冰凉。
黑白厮杀之际,我总能感觉他留有的余地。
似乎换了黑白,与以往也没什么区别。
「一子妙棋还没有作废,你为何已经不敢下了?」他问。
我心念一岔,下错了棋。
定神一看,已然步入了死局。
「可我……已经输了。」
我垂下头,像做错事了的孩子,终是下定了某个决心,又鼓起勇气。
「寒池的事,是我误会你。你要是恨我,就杀……不,你骂回来吧。」
我犹记得,那时我大哭大闹,咬得他肩上和手腕鲜血淋漓。
我恨他给柳少恭下毒。
也恨我自己,没办法手刃了他。
我甚至还戳他当年的痛楚。
如今却是羞愧难当。
裴禛抬眸,眼中并无半分阴霾。
「倘若我还介怀,你早就没命了。」
裴禛取来刚才批复的几张奏折递与我。
我匆匆看了几眼,震惊得一时忘却了所有。
「他……他们要给我选……选帝夫?」
裴禛无奈:「是选秀……先帝元老们纷纷上请,此事不好驳,我想问问你。」
我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朝堂之事我做不了主。
后宫之事亦是。
我以为摄政王问我的意思,是在考校我。
于是认真地思考了一番才说。
「他们身为忠心耿耿的老臣,想要皇室开枝散叶,延绵血脉实属赤诚之心。」
「这事早在我登位之前就争议过,被你摆平了,他们气得明明说了不管,如今又同时上书,其中必有蹊跷,定是有人在背后教唆。」
「若要应对……得答应选秀,揪出幕后之人!」
「是。」裴禛深深地看了我一眼,意味深长,「所以……陛下可有心仪之人,正好列入帝夫的候选?」
真的给帝夫?
我脸热起来,手足无措:「我……得想想。」
「是太多了,选不过来么?」
裴禛暼过来的眼神泛着冷光,我脖后突然发凉。
我有点委屈,不知哪来的胆子问了出来:「选帝夫可是我一辈子的事,我还不能挑一下吗?」
「好。」他默了一下,沉声道,「挑好了再告诉我。」
我偷偷瞅他冷漠的脸。
他这话我听着,怎么有点咬牙切齿的味道。
5
回到寝宫时,恰逢医官例行诊脉。
「陛下这身子还需好生将养着,我开的药万不可断……不然今天再拔一拔火罐?」
陆医官年过三十,一张粉面保养得好似双十女子,说话温婉又带着一丝娇俏。
她是御医里唯一的女官,是为了我的寒症,摄政王破例收的。
走的还是我的后门。
陆医官的母亲曾是我母后跟前的大宫女,后来被放出宫成亲生子。
直至我母后入了冷宫,她托了关系进来,一同跟来的,便是陆医官。
陆医官自小跟着父亲学医,全靠着她给我母后调养身体,才让母后多活了几年。
我跳寒池落了寒症,她老要我试试民间的法子拔火罐,帮我驱寒除湿。
我总推脱说落一身印子不好看。
见我不说话,陆医官板起了脸:「等你葵水来时腹痛,可别又来求我。」
「不是。今儿还有事,陆姐姐晚上再来可好?」
「可别……上次你也这么说,骗我来哄你睡觉,害我打了一晚上地铺,腰酸背疼!」
这时芝梅进来,说柳将军求见。
陆医官一脸了然,朝我笑道:「原来是柳小将军啊……那下官告退,不妨碍陛下。」
我如鲠在喉,只能装作若无其事,任她离开。
6
柳少恭进来之时皱着眉,径直坐在了椅子上。
我虽是傀儡,百官求见时仍礼数周全。
因着我俩的关系,柳少恭见我,从未行过礼。
「阿萸你不知道,今日禛王给了我多大的难堪!」
「他在朝上分我兵权,想把我留在边关!我刚打了胜仗,他就这么打我的脸!」
光看他的言行相貌,硬朗的五官正义凛然,颇有几分英雄豪气。
又因他青年的样貌中尚未褪去的一两分少年气,倒也符合京中闺女们心目中的才俊佳人。
我好久没这般仔细地瞧他。
许是见惯了丰神俊朗如嫡仙一般的摄政王,再瞧他,却比记忆里逊色了许多。
他又不似摄政王一般浸淫官场许久,表情神采都鲜明许多。
「阿萸,你怎么了?」
柳少恭打断了我的失神。
我失口问他:「你为什么……提议江家去剿匪?」
柳少恭脸色一变:「是禛王与你说的?」
他眼神冷了冷。
「他一挑拨,你就来质疑我?」
「他还与你说了什么?」
我摇头否认:「他没有挑拨你我。」
寒池一事,裴禛当年就该清楚。
他没有给柳少恭下毒。
可他不曾与我说过。
要论挑拨……
我与裴禛的关系,也是从那时一落千丈的。
「你这么单纯,要没有我替你谋划,定要被他吃得连渣都不剩。」
柳少恭听我维护裴禛,神色越发不耐。
我按着桌沿的手紧了又松:「我想听你的解释,你不说,是想任由我误会下去吗?」
柳少恭摔了茶杯,茶水四溅。
「我说了,禛王分我兵权,调走兵力加固白岭、鸠城那几城的军防,我岂能叫他如意?」
他定定看向我。
「如此他才能知道,剿匪之事落权到我手上才是正解,何况,就算他真放心交给江侯府,我又怎会对你的母家置之不理?」
换在以前,我不疑有他。
如今听来,却是错漏百出。
当初柳少恭守边,是我私自调动白岭、鸠城几城的兵力给他,如今不过要还回去罢了。
白岭、鸠城几城也是兵事要塞,能撑到今日已是摄政王全力斡旋的结果。
而要不是江家侯府看我的面子捐助大量的物资,柳少恭拿着那么多兵力也没办法支撑每日的消耗。
如今却是恩将仇报。
如此想着,我也没忍住讲这些心底话说出了口。
「阿萸,我这么做都是为了你,为了你我都忍了,我替你受了气,你还要跟我置气吗?」
「罢了,你历来都是这么任性,全然不顾大局。」
柳少恭又是埋怨,又是叹气。
我又想起了曾经的种种,他总是说我不能体谅他,总是说他为我付出了多少,总是逼着我妥协。
「好累,阿萸,我真的觉得心好累。」
我突然觉得很没有意思,恹恹地开口:
「是么?我听着也累,要不算了吧,我现在锦衣玉食,也没什么不好。」
柳少恭皱了皱眉。
「别闹,阿萸。」
我继续说:「很快我也要有帝夫了,到时候再生个孩子,把他养大继位,我就颐养天年,什么都不用操心了。」
「也不会连累谁,你说对吗?柳将军。」
柳少恭错愕:「你说什么?」
他反应过来又说:「不许,你不许嫁给别人!你再等等……」
我打断了他。
「等等?我已经等了三年了,还要等多久……」
「你不是说你都是为了我吗?你不许我嫁给别人,那好,你来做这帝夫如何?」
「我来娶你。」
我既是女帝,自然是迎娶帝夫,又谈何嫁?
我直勾勾地盯着他,眼含期待。
柳少恭了然一般,笑了。
「我不会让阿萸等太久的,我会安排选秀的人,大选之日就是……他倒台之时。」
他离开之时往我手里塞了纸包,近耳道:「到那天,你找机会下给他。」
6
当晚,我就把纸包递给了陆医官。
我没告诉她药的来历。
她打开闻了闻,突然笑得狭促:「这药这么猛,是要给谁用的啊?」
我被吓到了。
「很猛?」
陆医官点了点头:「起码三天三夜下不了床,不然……七窍流血而死。」
我双手控制不住地颤抖。
这药居然这么毒……
我把纸包要了回来,心神不宁道:「我不做这样的事……」
裴禛罪不至死,我不过想从他那儿争一个自由。
陆医官似是不信,但见我心虚成这样,也不逗着我玩了。
我向她要蒙汗药。
她也不惊讶,问也不问,就回我:「等我配了来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