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车送林妙上班的时候，我在她车上发现一包拆开的薯片。

青柠味的。

我很奇怪，林妙向来有洁癖，不喜欢任何人接触她的东西，就连我和她结婚九年，每次用她的车送她去上班都需要提前用酒精给自己消毒。

更别提在车上吃薯片这种行为了。

我问林妙，她只是轻描淡写，“公司小孩放上去的而已，你要来一片吗？”

她将薯片放进嘴里，咔嚓作响。

而我，终于印证了这几天的猜想。

一周前有人加我，发给我一张莫名其妙的照片，照片里的男孩干净肆意，手里抱着一包打开的青柠味薯片。

我一眼认出了这就是在我送给林妙的车里拍的，因为只有林妙的车，才有我亲手放上去的小熊装饰。

当时我以为自己想多了。

直到现在……

“看什么？开车啊，难不成你想害我上班迟到？”

林妙的语气里充满了不耐，随手翻动自己的手机，透过玻璃窗上的倒影，我看到她和一个叫“齐晨宇”的人聊的火热，而两人的聊天背景，刚好就是一周前我收到的那张照片。

刹那间，我五雷轰顶，连带着开车的手都在颤抖。

最终，我还是没能起步成功。

林妙很奇怪，扫了我一眼，责怪的话还没出，我就先她一步张了口。

“林妙，我们离婚吧。”

林妙却压根没把我口中的当一回事，“季丞，你别抽风，我还赶着要上班，没空陪你发疯。”

“我认真的。”我执拗开口，林妙眼中的不解却更甚。

“为什么？”

我没说话，只是死死盯着她手中的薯片，林妙的眼底有一瞬间的心虚，但很快就反应过来，理直气壮开口。

“就因为一包薯片？季丞你别太搞笑！这是我的车，我放一包薯片怎么了？”

“你没工作，吃喝拉撒都是我在外面拼命，你要再这么作，离婚就离婚！”

林妙很生气。

我却知道，何止是一包薯片？

我和她的关系早就烂了，从她口中公司里的那个小孩，齐晨宇来的那天起。

02.

我和林妙的爱情没什么好说的，不过是校园爱情一路走到了婚纱而已。

毕业后，机缘巧合我们进入了同一家公司。

林妙和我的个人能力都很强，两人都是新人组的NO.1。

可就是这样的实力引来了别人的嫉妒，一次工作失误被人举报，领导约谈我和林妙，要求我们两个只能留下一个。

我知道领导心里是更偏向我能留下来的，毕竟林妙能力虽强，但为人太过苛刻，小组内已经有不少人怨声载道。

可看着她充满希冀的眼神，我还是选择了主动离职。

再后来，林妙的母亲病了，需要人床前照顾，她又是独女，我便义无反顾的承担起了帮她照顾母亲的职责。

九年的时间，风雨无阻，每天我都先送林妙去公司，然后再去医院照顾她的母亲。

我以为，林妙是对我有爱的。

毕竟是我的牺牲才撑起了如今的她。

我们早就密不可分。

可她眼神中的不耐、语气中的鄙夷，还有回家越来越晚的时间，无一不告诉我。

在这场长达九年的婚姻里，林妙已经变了心。

就像如今，明明她早就和公司新来的实习生打的火热，甚至允许对方在她整洁不允许任何一点灰尘沾染的车里吃薯片、拍照。

却要指责我无理取闹。

我至今还记得，刚提车的时候，我买了两杯奶茶要上车和林妙庆祝，却被她赶下去，在烈日下顶着大太阳喝完才允许上车。

那张照片，像个无声的巴掌，嘲笑着九年来我的所有付出。

“昨晚你回来的晚，是因为要送齐晨宇吧？”我说。

林妙明显有一瞬间的慌乱，立马扣下手中的手机问我。

“你偷看我手机了？”

看着她防我如同防贼一般的眼神，我的心中泛起无限的自嘲，指了指被调过的座椅，以及座位下面故意留下的示威似的男士香烟。

林妙的脸由白转红，没有解释，没有辩解，再度指责我。

“季丞，你也太小肚鸡肠了吧？”

“齐晨宇是公司新来的新人，昨晚陪我加班熬到那么晚，不好打车我送他一下怎么了？”

“我发现你真是在家里舒服日子过惯了，一天不给我找茬就浑身不自在吧？”

我忽然就累了。

解开安全带下车，“离婚协议我已经放在入户门的位置了，回去记得签。”

“你真要和我离婚？”林妙恼了。

“你别忘了，你吃的睡的用的，全都是我在外面真金白银挣回来的！”

“就连你住的房子，也是我买的！离开我，你只能睡大街！”

这些话，这几年和林妙在一起的时候我没少听。

可我只以为她是在外面打拼太累了。

如今听到耳朵里，我只觉得刺耳的厉害。

“你真觉得离开你，我什么都不是？”

“不然呢？要你真有本事，当年公司二选一，为什么留下的不是你？”

林妙理所当然，她到现在都以为，能留下是因为她自己的能力。

就像这么多年，她一点也看不到我的付出一样。

“OK，我会用实力向你证明，离开你，我过的也不差。”

03.

我丢下林妙直接就走。

林妙心里的火气也不比我少，一脚油门下去，下了一夜的夜雨汇集的水坑溅了我一身的泥点。

我想用东西擦擦，才发现出门送林妙走的太急，居然连包纸巾都没带。

猝不及防的，一只手递过来一张纸巾。

我说了声谢谢，一点点擦掉身上的泥污，再抬起头的时候，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再熟悉不过的脸。

当年我和林妙的顶头上司，丽萨。

“和林妙吵架了？”丽萨的声音很温柔。

“不是吵架，是离婚。”我面无表情的开口，丽萨很有分寸，没有再追问。

看了一眼满身泥泞的我，主动发出邀请，“我工作室就在附近，聊聊？”

来到丽萨的工作室，她找了身模特的干净衣服给我换上。

时隔九年，再看到有关这个行业的一切，我忍不住将手覆了上去。

丽萨看出了我眼底的眷恋，打趣问我。

“季大设计师也会对我这种小工作室的东西感兴趣，点评两句？”

我摇了摇头，心中一片苦涩，“我早就不干这一行了。”

我和林妙是大学同学，学的都是设计专业。

可这九年，为了林妙的梦想，我放弃了自己的梦想，全心全意为林妙付出。

换来的，却是她的背叛。

丽萨很惊讶，但很快就反应过来，下意识的试探问我。

“这几年……你都没有再去工作？”

得到我沉默的回应后，她叹了口气，随即又问我。

“我的工作室新开，很缺人手，要是你不嫌弃的话，可以来我这边。”

我却有些拿不住了，“我……可以吗？”

“当然可以，我看过你的手稿，很不错的，三年前的米兰奖上都拿了金奖的。”

“我当时也在米兰，很期待你能来领奖深造，但不知道为什么最后你没来，是家里太忙走不开吗？”

看我有些恍惚，丽萨特意拿出一本杂志。

上面的封面，赫然就是三年前我投出去的草稿。

而下面米兰金奖四个大字，更是烫的我连话都说不出来。

三年前，林妙母亲的病情稍微稳定了一点，我向她主动提出要不我也去找份工作。

可林妙却对我冷嘲热讽，说我这种水平压根就没人要。

我不服气偷偷往米兰设计大赛投了稿，却了无音讯，甚至连个鼓励奖都没拿到。

这件事被林妙拿来嘲笑了我好久，我一直都以为是自己能力不足。

原来，我是金奖吗？

双手颤抖着抹上那本杂志，丽萨的鼓励再度在我耳边响起。

“季丞，我很看好你的，九年前是，现在也是。”

“如果你愿意，我可以让你做工作室的设计总监，给你分红。”

我答应了丽萨的提议。

这九年，我一直在为林妙而活，这一次，我想为自己活一次。

04.

从丽萨办公室里出来的时候，我又收到了齐晨宇发来的消息。

是一段视频，场景却换到了我再熟悉不过的家里。

纯白极简的地板上有一大串泥泞的脚印，林妙就站在不远处冲着咖啡。

有道干净的男声响起，“林妙姐，对不起啊，要不是我今天执意提议要去钓鱼，你的车子就不会掉进水坑里，也就不会把你家里弄脏了。”

“没事的，我应该感谢你，如果不是你拉我一把，估计这会我也在水坑里了。”

是林妙的声音，我屏住呼吸，看着她转过来将咖啡递到了齐晨宇的手里，还不忘好奇的问他。

“你在拍什么？”

“哦，我在记录和林妙姐的日常，林妙姐你应该不会介意吧？”

“怎么会？我最喜欢记录日常了，你这个机位没露脸吧？来，我们同框。”

林妙扶正了相机，视频里出现了她和齐晨宇灿烂无比的笑脸，齐晨宇满身泥污的衬衣和她纯白的裙子贴在一起，很快就在上面印上了同款污渍。

他们一起喊“一二三茄子”，我却猛地关掉了视频，仿佛那个做错事的人是我自己。

不想再看这些乌烟瘴气的东西，我直接选择了将齐晨宇拉黑，下一秒，林妙的电话忽然打了过来。

“季丞，你什么意思？我给你脸了是吧？”

“我知道今天的事你还在生气，但没必要把一切迁怒在齐晨宇身上吧？让他在车上吃薯片的人是我，怎么了？”

“我没生气。”我语气平静，听着我并没有和她吵架，林妙的语气瞬间好了很多。

“没有就好，我妈说她不舒服，你过去看看。”

“我们已经要离婚了。”我提醒她。

林妙却怒了，“季丞你来劲了是吧？”

“想要离婚？好啊！把这些年你吃我的喝我的，全都还回来，不然离婚的事你提都不要提！”

林妙挂断了电话。

我也深吸一口气，决定先去医院。

有些事情，还是当面说清楚的好。

林妙已经到了医院，身侧跟着齐晨宇。

两人都换上了白色的衬衣和裙子，看上去很像情侣装。

见到我来，林妙立马把手里碗往我手里一塞。

“你还知道来？妈不舒服一天了，这也不吃那也不吃，我和齐晨宇都要累死了。”

“真应该让你出去上上班，你就不会成天作天作地了。”

齐晨宇也假惺惺的开口，“林妙姐，你也别太怪季丞哥，他毕竟已经脱离社会九年了，一点也不知道在外面打拼有多辛苦。”

“不过你每个月给他那么多钱，他连这点小事都干不好，还不如请个保姆呢！”

我看了眼碗里拇指大小的南瓜粒，平静开口。

“妈嗓子动了手术，只能吃流食。”

细心的将里面的南瓜粒挑了出来，我将剩下的小米粥吹凉送到林妙妈的嘴边。

她却直接将我手里的碗打翻，“季丞！你还有脸站在这！”

“我都知道了，你偷偷开林妙的车出去玩，结果开到水坑里把车给泡了！

“那可是三十万的车啊！妙妙要画多少设计稿才能挣到这么多钱，你作为她的丈夫，一分不挣也就算了，就是这么糟蹋她的钱的吗？”

05.

我有些懵，下意识的去看身侧的林妙。

她将脸给别过去了。

很明显，就是想让我把这个黑锅给背下来。

结婚十年，我不知道替林妙背了多少黑锅。

这一次，我却不想再背了。

“车不是我开的。”我说。

“是林妙自己开出去的。”

“你还想撒谎！”林妙的母亲暴怒，胸腔更是因为生气剧烈的起伏，大声指责我道。

“林妙都和我说了！是你非要去钓什么鱼，还为了少走几步路，把车子开进了浅滩里！”

“林妙劝了你好几回都劝不住，最后车子落水，还是她死命把你从里面拖出来的！”

“不然你还有命站在这里和我撒谎？”

“季丞！当初你和林妙结婚的时候我就不同意，哪有大男人待在家里什么也不干光享清福的？是林妙替你好话说尽，我才同意你们在一起的。”

“但现在我后悔了！我后悔把女儿嫁给你这个窝囊废！一天一分钱也不挣，只知道拖累林妙！我们妙妙真的被你害惨了！”

林妙母亲声泪俱下，说到激动处对我又打又骂。

在心里压抑里数十年的情绪即将爆发。

林妙也觉得尴尬，轻咳一声打断了她妈。

“妈，你少说两句。”

目光又落在我的身上，她继续用以往那种不耐的眼神看着我，开口催促。

“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给我妈道歉？”

“看把她气成什么样了？”

“是我气的吗？”我反问林妙。

对上她错愕的眼，我再度开口。

“林妙，车子是谁开出去的你心里清楚。”

“你和自己的下属不清不白泡坏了车，还想推我出来背锅，你恶不恶心？”

许是我从来都没用这样的语气和林妙说过话，她的眼睛一下就瞪大了。

“季丞！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就是不想伺候了而已！”

我猛地将碗往地上一摔，碎裂的瓷片吓到了所有人。

就连林妙的母亲也哆嗦着手开口。

“季丞！你疯了！”

“你吃的穿的用的，哪一样不是我女儿出的？现在居然还学会摔碗了？”

“你就不怕我女儿和你离婚吗？”

林妙听到这句话，脸色剧变，下意识的上前去捂她妈的嘴。

但已经来不及了。

我嘴角勾起笑容，将早就准备好的离婚协议书拍在了她们脸上。

“不好意思，是我想离婚。”

“林妙，签字吧！”

06.

林妙却不乐意了。

坐在床边替她母亲顺着气，别过脸和稀泥道。

“季丞，我知道你心里有气，但是两口子过日子，哪有不拌嘴吵架的？”

“你差不多就行了。”

从前我总被她的歪理说服。

哪怕林妙在外面受了气，回来冲我一顿撒火。

只要她轻描淡写说一句自己心情不好，压力大，我都会耐下性子，变着法去哄她开心。

可我的退让和妥协换来的却是她一次次的得寸进尺，甚至认为这是我应该做的。

看着林妙眼中深深的不耐，我忽然惊觉，原来在她眼里，我是这么的一文不值。

既然不重要，又何必在一起？

我没有说话，只是将离婚协议书往前又放了一点。

“签字。”

林妙的眼眶一下就红了。

“季丞，你非要这样吗？”

“是你非要这样的，你不早就和齐晨宇在一起了吗？我成全你们。”

我很坦然，林妙却死活不肯。

“季丞，你误会了，我和晨宇只是同事关系……”

“嗯，能带回家一起喝咖啡拍照还顺带穿我衣服的同事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