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2005年5月23日上午10点多，西安未央区的街头，阳光刚好照进杨秀锋的小饭馆。忙碌的后厨里，她听见大女儿带着外孙进来的脚步声，抬头问了句"改琴呢？"，谁能想到，这个简单的问句竟成了18年的痛。

"妈，她没回来吗？我们过劳务市场时，孩子要吃的，我去买了，让改琴先过来了啊！"大女儿的回答让杨秀锋的心猛地一沉。

两个小时，三个小时。。。一个大活人，就这么从西安的街头消失了。报警、贴寻人启事、找亲戚朋友帮忙，杨秀锋和大女儿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可陈改琴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

"那会儿我天天以泪洗面，高度近视的眼睛差点瞎了，整整三个月没合过眼。"说起这段往事，杨秀锋的眼神黯淡下来，沧桑的脸上写满了无助。

寻找的过程充满了希望与失望的交织。有时接到陌生电话说知道线索，杨秀锋就立马放下手中的活儿往外跑。然而，等待她的不是女儿的消息，而是一次次的失望，甚至还有歹徒的设局打劫。

"那次他们约我在城墙边见面，说知道我女儿的下落。我傻傻地一个人去了，结果被人捂住眼睛，抢走了手机和所有钱。。。"说到这里，杨秀锋的声音有些哽咽，"可就是这样，只要有人说见过改琴，我还是会去找，哪怕是被骗，我也认了。

为了方便寻女，杨秀锋把饭馆转租了，在附近开了家小商店。后来商店拆迁了，她就打零工。即便60岁后找工作处处碰壁，她也坚持留在西安。

这个曾经爱干净、笑起来有酒窝的姑娘，现在应该已经40岁了。18年来，杨秀锋走遍了西安的大街小巷，去过无数救助站，可依然杳无音信。

这些问题像一团乱麻，困扰着这位母亲的每一个日日夜夜。而西安的街头，依然每天人来人往，熙熙攘攘，却再也没有那个操着西北口音、圆圆脸蛋的姑娘的身影。

2004年的春节前，一场看似普通的婚事，成了压垮陈改琴的最后一根稻草。彼时的杨秀锋，满心期待女儿能找个厚道人家，"家里穷点，条件差点都行，只要能对改琴好就成。

"可谁知，这个朴实的愿望竟成了一场无法醒来的梦。

说起女儿的婚事，杨秀锋眼中闪过一丝悔意。其实第一个相看的对象个子高高大大的，但看着不太精明。"我女儿本来就木讷，要是两个人都这样，过日子肯定费劲。

"一番考虑后，她推了这门亲事。

后来经人介绍，来了个残疾小伙，先天缺一只手。"但人家看着挺机灵的，精神头也好。"媒人说得天花乱坠，杨秀锋想着对方这个条件，应该会懂得珍惜吧？就这样，陈改琴出嫁了。

婚俗里有个"坐十"的规矩，新娘子在婆家住十天就能回娘家。可陈改琴回来就说不想回婆家了，"婆婆总打骂她，女婿对她爱理不理，没多久就离家出走了。

"杨秀锋劝女儿要忍耐，要勤快，要好好说话。

"那天我去看她，就因为偷吃了两块饼干，婆婆当着我的面打了她两个耳光。"说这话时，杨秀锋的手紧紧攥着衣角，"我看着心疼，可又不敢说什么，怕我走了她们会打得更狠。

没过多久，一个晴天霹雳般的消息传来：陈改琴被送进了精神病院。"我那会儿刚在西安开了小饭馆，接到电话就赶回去。

后来杨秀锋才知道，女婿从小被宠坏了，性格古怪，父母说句不中听的话就离家出走。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善待她的女儿？更让人心寒的是，婆家人把人送到医院，交了点钱就撒手不管了，连个结婚证都没领。

在医院里，陈改琴不哭不闹，就安安静静地坐着。吃过药后病情稳定了，杨秀锋就把她接回了西安。"我想着在饭馆里有个照应，让她帮着打打杂，收拾收拾卫生也好。

谁能想到，这个决定竟成了永别的伏笔。而那场不到半年的婚姻，像一场荒诞的闹剧，却在陈改琴的生命里留下了无法愈合的伤痕。

1983年腊月初八，注定是个不平凡的日子。当陈改琴呱呱坠地时，等待她的不是母亲温暖的怀抱，而是一场被迫的分离。

"那会儿计划生育抓得严，二胎根本不敢放在家里养，不然我就得做手术。"杨秀锋说这话时，眼里满是愧疚。

没有母乳的滋养，刚出生的陈改琴被送到外婆家，只能喝着羊奶长大。1985年，为了传宗接代，杨秀锋又生下了小儿子。

"农村不生儿子，老了都没人养，别人也会看不起。"这是那个年代人们根深蒂固的观念。

童年的疏离，让陈改琴性格越发内向。不爱说话，独来独往，有时还会自言自语。若不是问话，她从不主动与人搭腔。

那个圆圆的娃娃脸上，总是写满郁郁寡欢。

到了上学的年纪，陈改琴的生活并没有好转。学校里，同学的欺负、老师的打骂，让这个本就敏感的孩子雪上加霜。

才上完一年级，她就再也不愿踏进校门一步。

辍学后的陈改琴，整天跟着母亲做农活、干家务。闲下来时，她最爱看电视，会随着剧情喜怒哀乐。"这孩子特别爱干净，总把房间收拾得一尘不染，还会做饭蒸馒头。

"说起女儿的好，杨秀锋脸上难得露出一丝欣慰。

可惜的是，22岁时的那场意外，让这个生命中本就缺失太多的姑娘，彻底与亲人失散。

这些"如果"，终究只能成为一声叹息，消散在岁月的长河里。而那个因计划生育政策被迫离开母亲温暖怀抱的女孩，也在命运的捉弄下，走向了更远的未知。

"改琴长到22岁，就只照过两张相片，其中一张还是办身份证照的。。。"每每说起这个细节，62岁的杨秀锋眼泪就止不住。

她清晰地记得，那天大女儿照了相，改琴也想照，可自己没给钱。女儿看着姐姐的照片，委屈地说："你偏心，就只疼姐姐和弟弟。

1961年出生在甘肃省泾川县的杨秀锋，从小就在贫困中摸爬滚打。家里五个兄弟姐妹，她排行老二，日子过得紧巴巴的。

"那会儿真是吃了上顿没下顿，衣服都是大的穿完小的接着穿，缝缝补补又三年。

18岁就匆匆结婚，婚前和丈夫见面次数掰着手指都数得过来。但架不住"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个农村姑娘就这样走进了婚姻的殿堂。

随后几年，连续生了三个孩子。

"我是不是真的偏心了？"这个问题日日夜夜折磨着杨秀锋。回想起来，是不是因为改琴做事不如其他两个孩子利索，自己就对她要求严了些？"其实从心里，我还更心疼这个女儿，觉得她挺可怜的。

无数个失眠的夜晚，懊悔的泪水打湿了杨秀锋的枕头。

"现在说什么都晚了。"杨秀锋的声音哽咽着，"我最对不起她的，就是刚生下来就把她送走，连口奶都没喂过。

这些年，杨秀锋时常梦见女儿。梦里的改琴还是那个圆圆的娃娃脸，笑起来有酒窝，安安静静地站在那里。可每次醒来，等待她的只有空荡荡的房间和永远的思念。

一个母亲最深的痛，莫过于此。那些来不及弥补的过错，那些未能表达的疼爱，都化作了她心底永远的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