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次婚礼上，顾行舟的小青梅第九十九次跳楼自杀。
他毫不犹豫地扔掉戒指打算离开。
我攥着他的手腕哀求：“交换完戒指再去好不好？只需要一分钟，不，三十秒。”
顾行舟一根一根掰开我的手指，满眼失望地看着我。
“人命关天，你怎么这么冷血无情？婚礼下次再办不也一样吗？”
他离开的那一刻，系统通知我任务失败需要被抹杀。
我想了想：“那就让我死在顾行舟面前吧，让他看看一个真正想死的人究竟是什么样子的。”
后来，顾行舟看着我支离破碎的尸体，崩溃至极。
1
顾行舟正准备给我戴上戒指时，他的手机响了。
“行舟哥哥快接我的电话呀”
甜腻的女声响彻整个宴会厅，这是顾行舟为他的小青梅沈念兮设置的专属铃声。
顾行舟脸色一变，刚伸出去的手立马收了回去接起电话。
“行舟哥哥，这辈子我不能成为你的新娘了，这样的世界我留下来又有什么意义呢？”
“我不后悔遇见你，只希望下辈子能够陪在你的身边。”
顾行舟另一只握着戒指的手骤然松开，声音颤抖。
“念兮你站在那里不要动，我马上过来。”
说完他转头看向我，眼神中没有半分愧疚，只有对沈念兮的担忧。
“姜禾，念兮出事了，我必须要去找她，我们的婚礼推迟。”
“不行！”
我紧紧攥住顾行舟的手腕，歇斯底里地质问他。
“我们举行了九十九次婚礼，沈念兮就自杀了九十九次，她是真的想自杀吗？为什么每次都挑在这个时候？”
“即便这次是真的，顾行舟，难道不应该立马打119让专业人士去救吗？为什么非要你去？”
“你就连和我交换戒指的一分钟，不，三十秒都等不了吗？”
说到最后，我几乎是以最卑微的语气哀求他，希望他能交换完戒指再离开。
顾行舟却一根一根掰开我的手指，看向我的眼神里透露着失望，仿佛我做了什么不可饶恕的错事一样。
“我没想到你这么冷血无情，只是一场婚礼而已，难道比得上念兮的命吗？”
“如果说，你离开之后我也会死呢？”
我盯着顾行舟的眼睛一字一句地发问。
十年前，我在原世界患了癌症，系统找上我，说只要十年之内和顾行舟举行完婚礼，就算攻略成功，原世界的我就能活下去。
我花了三年时间，才终于让顾行舟向我求了婚。
我以为任务就快要成功了，那时我还在想，任务结束后我能不能向系统申请继续留在这个世界。
三年的相处，终究是让我对顾行舟动了真心。
而我在原世界本就是一个孤儿，没有家人的牵挂。
我想，留在这里和顾行舟组成一个家。
可没想到在这个时候，顾行舟的小青梅沈念兮回国了。
她一回来就开始猛烈地追求顾行舟，即使知道我是他女朋友也没有放弃。
我每每想让顾行舟和沈念兮说清楚，让她不要再纠缠时，顾行舟总说她还小，只是分不清爱情和幼时的依恋罢了，等她长大了自然就会明白。
可那时的沈念兮，已经20岁了，是个有自主思考能力的成年人。
在顾行舟的纵容下，沈念兮一次又一次地破坏着我们的约会。
到了后来，更是变本加厉，只要我们举行婚礼就闹自杀。
从顾行舟向我求婚到现在已经足足七年了，我们举行了九十九次婚礼，沈念兮也自杀了九十九次。
她仿佛计算好了似的，每到交换戒指时她的电话总会精准地打过来。
而顾行舟也会毫不犹豫地抛下我，无一例外。
如今，距离十年期限还有最后三天。
如果这次婚礼顾行舟再次离开，我的任务失败，将会被抹杀。
顾行舟显然认为我是在和他闹脾气，神情变得不耐烦。
“姜禾，你什么时候学会用寻死觅活这些下作手段了？”
“不就是一次婚礼吗，下次再办难道不一样吗？念兮的命可就只有一条。”
2
从第一次婚礼到现在，顾行舟每次都说下一次。
可直到过了七年，婚礼也没能成功举行。
我张了张嘴，想告诉他，我们没有下一次了。
这时电话那头沈念兮哭哭啼啼的声音再次传来。
“行舟哥哥，我只有来生再爱你了。”
顾行舟神情瞬间变得担忧。
“我马上就来，念兮你千万不要冲动。”
说完他大步流星地向外走去，像是去拯救公主的英勇骑士，隐约间还能听见他柔声安抚沈念兮的声音。
而我这个即将成为他妻子的人，却被他留在原地，连一个眼神都没有分给我。
台下的宾客早已开始窃窃私语，纷纷用异样的眼神望着我。
那同情，讥讽的目光像一把把锋利的刀子，一下又一下切割着我的身体，直到将我那颗鲜血淋漓的心脏暴露在众人面前。
我看着顾行舟决绝离去的背影不由得苦笑。
顾行舟，你知不知道，我也要死了啊。
机械音在我耳边响起。
“宿主，三天后婚礼不能成功举行的话你的任务会判断失败，将被抹杀。”
我怔怔地看着手心的戒指。
这枚钻戒我等了七年，始终没有成功戴在我的手上。
鬼使神差地，我将它缓缓推进我的食指。
七年前戒指的尺寸就略微大了半圈。
那时顾行舟歉意地抱住我，说是他的疏忽给错了尺寸，要重新订一枚。
我不愿麻烦，便笑着说等婚后他把我养胖了正好，不用换。
七年过去，对于现在的我来说更加不合适了。
戴在食指空落落的，好像随时都会掉下来。
我将它取了下来，一把扔出了窗外。
不合手的戒指早就该丢掉了，而不是傻傻等了七年。
人也如此。
“系统，我要放弃任务。”
即使原世界的我患了癌，没有家人，可我有关心我的朋友，叮嘱我按时复查的医生，会给我带自己做的肉包子的隔壁床阿姨，给我送花的对面床小女孩......
我能从他们每一个人身上汲取温暖。
可在这里，留给我的只有无尽的寒冷。
我原以为顾行舟会成为我的家人。
我们会组建一个温暖的小家，两人幸福地生活下去。
可七年来，一次次抛下，一次次失约，让我的心逐渐冰冷。
直到现在，摇摇欲坠的心房骤然崩塌。
“宿主，还有三天时间，只要成功举行婚礼任务就算成功了，你不再尝试一下吗？”
我从系统那向来冰冷的机械音中意外地听出了一丝惋惜的意味。
“不用了。”
再尝试又有什么用呢？
不过是再次自取其辱罢了，我的心也已经死了。
只要有沈念兮的存在，任务失败是注定的。
“好吧，不过十年的时间必须走完，你还有三天的时间才会脱离这个世界。”
“宿主你可以自己选择脱离方式。”
我想了想。
“那就让我死在顾行舟面前吧，让他看看真正想死的人究竟是什么样子。”
既然顾行舟相信了沈念兮的九十九次自杀，而面对我时他却认为我是在威胁他。
我想，当我真正死在他面前的时候，他的表情一定很精彩。
3
顾行舟离开后我没有像以前一样强撑着安抚宾客。
我脱下婚纱换好衣服径直回了家。
家里还贴满了大红色的喜字，此刻却显得那么讽刺。
这时手机叮咚一声，沈念兮更新了朋友圈。
照片上露出了顾行舟棱角分明的下颌线，他的脖子隐约能看见被一双白嫩的手紧紧搂住。
配文是：能在任何时间抛下一切来到自己身边的人才是真爱。
是啊，“一切”也包括我。
被抛下的次次都是我，被选择的次次都是她。
顾行舟的心恐怕早已偏向沈念兮。
这样一个显而易见的事实，我为什么没有早点发现呢？
直到半夜十二点，顾行舟还是没有回来。
要是以往，我会蜷在沙发上等他回来。
可今天，我将房间里所有婚房布置都拆掉后便早早躺下睡觉。
第二天一早，顾行舟才回来，身上带着难掩的栀子花味，是沈念兮惯用的一款香水。
他带回了我最喜欢喝的那家皮蛋瘦肉粥，一边觑着我的表情一边说道：
“禾禾，昨天如果我要是再去晚点念兮就跳下去了。”
“我知道昨天你是生气才说了那些气话，可那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阿，念兮又和我从小一起长大，我不能见死不救。”
“不过你放心，我向你保证，下次婚礼一定顺利举行。”
每次沈念兮闹自杀后，顾行舟都这么说。
沈念兮差点跳楼，差点跳河，差点割腕......
每次都是差点。
可又有哪次是真真正正地有过行动呢？
如果我记得没错的话，九十九次自杀，沈念兮连一点皮都没有破过。
就算这样，顾行舟依旧选择相信她。
狼来了的故事里面，人们第三次就已经对小男孩失去了信任。
可顾行舟却从未对沈念兮产生过任何怀疑。
但对于我，昨天第一次告诉他离开后我会死，他却认为我是骗他。
“禾禾，消气了没？”
顾行舟的话唤回了我的思绪。
我一勺一勺喝着粥平静回复。
“我没有生气。”
三天后我就能脱离这个世界。
顾行舟和沈念兮之间的任何事和我又有什么关系呢？
4
顾行舟有些诧异，不确定地盯着我看。
毕竟前几十次我都要和他冷战好几天。
甚至昨天我还说出他离开我就会死这样的重话。
顾行舟抿了抿唇，拿出一个盒子递给我。
“禾禾，我听说女生都喜欢这个牌子的手链，回来之前我特意去买的。”
盒子中一条细细的手链上面点缀着粉色宝石和碎钻，在灯光下熠熠生辉。
顾行舟眼神带着期待。
每次他送我礼物时我都会高兴地抱住他，在他脸上用力印下几个唇印。
可这次，我看着盒中的手链，却觉得连我嘴里最爱的皮蛋瘦肉粥都失去了味道。
我放下勺子，抽了张纸慢条斯理地擦了擦嘴，最后将盒子推回了顾行舟面前。
“我不喜欢。”
顾行舟的脸上浮现怒意，眉头紧皱。
“姜禾！你非要和我过不去是吗，你要眼睁睁看着念兮去死才安心是吗？”
“婚礼只是一个形式而已，难道在你心里还比不上一条人命吗？”
我平静地摘下手表，将手腕递给他看。
“我从来不戴手链，因为它遮不住我手上的伤疤。”
五年前，举行第十三次婚礼时，沈念兮打电话说要跳河。
顾行舟仍旧选择抛下我。
可下一秒，头顶巨大的吊灯砸了下来。
我被飞溅的玻璃碎片划的鲜血淋漓，洁白的婚纱被染成了鲜血色，其中最严重的便是手腕上的伤口。
我捂着手腕哀求顾行舟留下来。
可顾行舟只挣扎了一瞬间，随后用歉意的目光望向我。
“这里有工作人员还有宾客，你会没事的禾禾，可念兮那里只有我一个人。”
那道疤从那时起便留在了我的手腕，再也无法消除。
顾行舟愣住了，似乎这才想起来五年前那场意外。
他从未注意过从那天开始我的手腕上就戴上了手表，再也没有出现过手链。
顾行舟脸上有些茫然，无措地解释。
“禾禾，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觉得这条手链好看，怕你还在为昨天的事生气......”
随后他慌张将盒子立马拿了下去，补充道：
“下次我送你手表，这条手链我们就不要了。”
“对了，我有个朋友家里听说有祛疤的药方，我哪天去......”
我打断了他的话。
“不用了，我不需要。”
有些伤痕是没办法被抹去的。
留下它反而能时刻提醒自己曾经昏了头做过的事。
顾行舟沉默了，定定地看着我很久才开口。
“禾禾，你还在生气吗？我不可能不管念兮的。”
我摇了摇头，拿起包准备出门。
“我知道，她和你小时候一起长大，你把她当妹妹。”
说完顾行舟的脸色好像更差了。
我也不想再琢磨他到底怎么想的，径直出了门。
5
回到公司我向老板辞了职，将手里的工作全部交接好。
下午顾行舟给我发消息，说晚上带我去吃饭。
我本来不打算去。
但想了想，还有两天就要脱离世界，就当这顿饭是为十年的感情画上一个句号吧。
等我下楼的时候，顾行舟的车已经在楼下等着了。
我走过去正准备拉开车门时却发现副驾驶上还有一个人。
沈念兮抱着抱枕无辜地看着我。
“禾姐，我今天是来为我以前的不懂事向你道歉的，怕你不答应，所以才特意让行舟哥哥约你吃饭。”
我还没有开口，顾行舟就一副生怕我对她发火的样子急忙在一旁补充。
“是啊禾禾，念兮她已经知道自己以前的错误了，这家餐厅是她专门为你挑的。”
我收回自己的手，平静地打开后门坐了进去。
“好。”
顾行舟愣住了，显然没想到我今天这么好说话。
沈念兮原本酝酿着委屈的神情也僵住了。
“禾姐，要不我把副驾让给你吧，毕竟你才是行舟哥哥的女朋友。”
“我只是晕车而已，没关系的。”
我听着沈念兮试探的语气笑了笑。
“没事，不用换，你晕车坐副驾正合适。”
听见我的话顾行舟脸上的神色有些复杂，目光沉沉地看着我。
以前只要沈念兮在车上，副驾驶的位置永远都是她的。
而我只能坐在后排看着他们亲密互动。
我曾质问过顾行舟，明明我才是他女朋友，为什么我却像一个乘客一样。
起初顾行舟会哄着我说沈念兮不舒服才坐的副驾。
后来他只觉得我无理取闹，连一个座位都要斤斤计较。
现在我倒是有些不明白，明明遂了他的意，他怎么反而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路上我靠着窗子闭目养神。
前面时不时传来沈念兮娇俏的声音。
“行舟哥哥，你累不累，我给你唱首歌好不好？”
“你看我贴的这个小兔子好看吧，这样你每次开车它都能陪着你。”
“行舟哥哥，我喂你吃一瓣橘子吧，这可是我亲手剥的哦。”
我听着这些话内心不免有些好笑。
沈念兮的态度可不像是来给我道歉的，倒像是宣誓主权。
不过也无所谓了。
反正我也快要离开，他们之间的事我不想再掺和。
意外地，顾行舟拒绝了沈念兮。
“好了念兮，你自己吃吧。”
顾行舟瞟了眼后视镜。
“禾禾，你别多想，念兮只是把我当作哥哥。”
我清楚地看见沈念兮眼里划过一丝怨怼。
我耸了耸肩。
“我知道，你不用和我解释。”
随后接着闭上了眼睛，只想赶紧吃完这最后一顿饭。
当我们到餐厅的时候，沈念兮自然而然地坐在了顾行舟身边。
我无视了顾行舟的示意自顾自地拉开了对面的椅子。
等菜的时候沈念兮一直叽叽喳喳地说着话。
我没有搭话，只是默默玩着手机等着上菜。
余光中我瞥见沈念兮看了我一眼。
下一秒，沈念兮抓住顾行舟的手撒娇道：“行舟哥哥，你已经答应我了。”
顾行舟的脸色变得犹豫起来，眼神挣扎，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声音。
沈念兮摇了摇他的手臂。
“你放心行舟哥哥，我也会兑现承诺的。”
顾行舟深呼吸了几口气，仿佛下定决心般对我开口。
“禾禾，我答应念兮和她举行一场婚礼。”
我的手顿住了，抬眼看向顾行舟。
我本以为七年来发生的种种已经足够让我对顾行舟彻底失望。
可现在我才明白，什么叫做真正的死心。
自从沈念兮回来，我们三个纠缠了七年。
我和顾行舟的九十九次婚礼因为她都没能成功举行。
如今，顾行舟却告诉我他要和沈念兮举行婚礼。
和破坏了我们99次婚礼的人举行婚礼。
呵。
多么可笑阿。
也许是我的眼神太过平静，他有些慌乱地朝我解释。
“念兮已经答应我，只要我和她举行一场婚礼她就会彻底放下我，你......”
“我没有意见。”
我打断了顾行舟的话。
“婚礼日期就订在两天后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