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据《青宫译语》的记载,宋徽宗在位期间,曾经每隔五到七天,必会宠幸一名处女,然后给她一个位号,假如继续宠幸她,就给她晋升一级,以资奖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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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徽宗赵佶的人间仙境在靖康二年、公元1127年灰飞烟灭了。攻入汴京城的金军变成了“强拆队”,把所有能拆的构件全都拆下来,连艮岳里的“花石纲”都没落下。
从正月里刮起的大风,一直刮到四月还没有停止,“大风吹石折木” 。在大风扬起的巨大尘埃里,宋徽宗赵佶和宋钦宗赵桓这一对父子,被捆绑着,与他们的官吏、内侍、工匠、倡优挤在一起,踏上了前往北国的路途。
金兵
徽钦二帝最先是押解到金国的上京会宁,金太宗吴乞买封宋徽宗为“昏德公”,封宋钦宗为“重昏公”,意思是父子俩加在一起,就是一昏再昏。
几年后,公元1130年,他们被移送五国城 。
折槛图
在北国,每逢过节的时候,金人都会赏赐徽钦二帝一些好菜好饭,让他们打打牙祭。酒足饭饱之后,金人会要求宋徽宗以他著名的瘦金体写一些“谢表”,就是感谢信,感谢大金国的恩德。对于昔日的大宋皇帝来说,这无异于莫大的侮辱,然而此时,食不果腹的赵佶也顾不了许多,从前的狂放与傲慢也荡然无存,居然卑躬屈膝地向金国皇帝大唱赞歌,所图的,不过是一顿饱饭。
中兴瑞应图
相比之下,宋高宗对浮华奢靡生活的热情丝毫不逊于他的父亲,《青宫译语》说他“好色如父” 。
无论帝国处于怎样的危境,都丝毫不会影响他们享乐的雅兴,在这一点上,他与他的父亲有着惊人的相似。
早在建炎三年(公元1129年),金军大举南下,宋高宗赵构还搂着美女,在扬州城里醉生梦死。
这个在战场上胆小如鼠的皇帝,只有在床上才能展现男人的英雄气概。
直到金军兵临扬州城下,他才离开他的暖被窝,战战兢兢地换上铠甲,匆忙逃命。
或许,宋高宗赵构是有着仇父情结的。
首先,他那个皇帝爹,本身就是一个声色犬马之徒,这一点,已经在上一章里写过。其次,他那个爹,对赵构的生母也不怎么待见。
因为宋徽宗沉湎于歌舞酒色,所以在他的后宫里当妃子,必然是一件悲苦的事,更何况赵构生母韦氏的相貌,也毫无过人之处,假若不是乔贵妃与韦氏过从甚密,劝说宋徽宗临幸韦氏,韦氏也不会有机会生下一位皇子,宋徽宗的第九个儿子赵构就是这样诞生的。
从此,宋徽宗几乎再也没有到韦氏的宫里来过,也几乎遗忘了这对母子。
所以,赵构自小是在没有父爱的环境中长大的。直到赵构六岁那年,他的父亲才突然出现在他们面前,面对韦氏,说:“韦娘子,你不认得朕了吗?”韦氏大喜过望,泪水夺眶而出,因为那一天,正是韦氏的生日。
没想到酒席宴间,宋徽宗说了这样一句话:要不是乔娘子提醒,真记不起你的生日了。话音落处,韦氏的表情突然凝住,这酒宴,不知如何继续。
正在此时,有人来报,王贵妃要生了,宋徽宗抽身便走,赵构一把抓住父皇的衣襟,哀求他多留片刻,宋徽宗摸摸赵构的头,说去去就来,从此一去,就再也没有回来。
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赵构幼小的心灵里已经埋上了仇父恋母的种子,父亲在母亲生日那天的抽身离去,或许就是缘故。纵然没有人浇水施肥,那颗深埋在内心里的种子,也会随岁月而发芽、壮大。
两年后,赵佶的死讯才传到南宋都城临安,宋高宗赵构立刻摆出一副悲痛不已的表情,暗地里一定是松了一口气。他慷慨地为他谥号“圣文仁德显孝皇帝”,庙号徽宗。
迎銮图
绍兴十二年(公元1142年),建国十五年的南宋王朝迎来一件大喜事——根据不久前绍兴和议达成的协议,宋金两国终于化干戈为玉帛,金国将宋徽宗的棺椁归还南宋,同时释放宋高宗赵构的生母——韦太后。
上一年(公元1141年),宋金和谈终于达成一致的意见:南宋向金称臣,“世世代代,谨守臣节”;宋每年向金纳贡银、绢各二十五万两(匹);两国东以淮河中流、西以大散关为界,金国不仅拥有了黄河流域,而且向南逼近到淮河流域,南宋王朝不仅变成了属国,而且失去了中原之后,它几乎称不上是政治意义上的“中国” 。
宋高宗忘记了,所谓的和平协议,不过是一张废纸。只有拥有一支强大的常备军,自己的和平才能得到保证。为了这份协议,宋高宗支付了高昂的成本——他杀掉了岳飞,使宋朝永久失去了原来北宋的山西和关中的马场,从此岳家军的一万骑兵成为绝唱,这个王朝只能靠步兵和北方游牧民族的精骑对阵,他们的和平,从此不再设防。
宋高宗赐岳飞手谕
靖康二年(公元1127年)二月,当金人粗暴地撕去裹在宋钦宗皇帝身上的那身龙袍,几乎所有的宋朝人都听到了这个王朝碎裂的声音。
一个名叫李若水的大臣冲上去,紧紧抱住皇上,试图用身体捍卫龙袍的尊严。他嘴里大骂着:“此是大朝真天子,你杀狗辈不得无礼!”
骂声未绝,几个金兵上来,先几个巴掌把他打晕,然后把满面是血的李若水拖出去,先裂颈断舌,再凌迟处死。
瑞鹤图
史料上说,“若水临死,为歌诗”,最后几句是这样的:
矫首为天兮,
天卒不言。
忠信效死兮,
死亦何愆。
行刑时,一位金国士兵说:“大辽亡国时,以死报国的大臣有十多人,而在宋国,为国捐躯的官员居然只有李侍郎一位,可叹,可叹!”
李若水的肉体一片片消失的时候,赵宋的后妃们也正在受到金兵的蹂躏。此时的金兵,知道了什么叫为所欲为。他们想强奸谁,就可以强奸谁,哪怕她是王朝的金枝玉叶。对于那些不服从的人,他们可以手起刀落,将她们一分为二。
在金军的营帐里,他们一面纵欲,一面杀人,几乎忙不过来。根据史书的记载,有七名女子宁死不从,结果三名被斩首,三名被用铁杆捅穿了身体,扔在金营外面,直到流血而死,还有一名,抓起一只箭头刺向自己的喉咙,当场死亡。
从前的帝王贵族,像牲口一样被驱赶着往前走。在他们视线的前方,终点似乎永远不会出现,特别是出长城后,“沙漠万里,路绝人烟” ,他们越走,越陷入深深的绝望,思念之痛,也越是折磨他们。过北辽河时,宋徽宗见水绕烟村、荷花满目,徘徊良久,不忍离去。
他的胃,一定在想念江南的食物;他的眼睛,也在想念江南的杏花春雨。
女性的灾难更加深重,她们的娇弱之躯,不仅难以抵挡这份行旅的艰辛,而且还要面对金军的凌辱。
对于金人来说,这些美女的品级、地位已经无关紧要,甚至连辈分都毫不在意(被俘宫妃中,有宋徽宗、宋钦宗两代后妃),至少在金人的眼里,她们是“平等”的,她们的身份只有一个——女俘。他们只在意她们的年龄和容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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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宋钦宗的朱皇后、朱慎妃和柔福公主,几乎是同时在途中遭遇凌辱的。凌辱之后,他们听说朱皇后和朱慎妃精通辞赋,工于填词,就强迫她们填词歌咏。
朱皇后唱道:
昔居天上兮,
珠宫玉阙;
今居草莽兮,
青衫泪湿。
屈身辱志兮,
恨难雪,
归泉下兮,
愁绝。
果然,朱皇后后来投水而亡,“归泉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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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下来得更惨,抵达金国后,她们有的被分赐将士,有的给贵族为奴,有的被卖到高丽、蒙古,甚至卖到西夏换马(十女才换一马),更多的,则被发往军营充当军妓,或者干脆被卖到洗衣院(妓院)。
因为在洗衣院里的经历是那么的不堪。地位、辈分不同的女人们,所有的脸面都被撕去,她们赤身裸体地齐聚一堂,没日没夜地受到金国上层的淫污,比宋钦宗被扒去龙袍更加耻辱。
词人吴激写下《人月圆》一词,记下了他的哀伤:
南朝多少伤心事,
犹唱后庭花。
旧时王谢,
堂前燕子,
飞向谁家。
恍然一梦,
仙肌胜雪,
宫髻堆鸦。
江州司马,
青衫泪湿,
同是天涯。
《燕人尘》里说,宋国女子,此时已是“十人九娼”,不仅“名节既丧”,而且连命都保不住,“不及五年,十不存一” 。
至此,我们才知道什么叫“靖康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