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陈行甲于2015年6月成为“全国优秀县委书记”之前,他其实已经在网络上迅速走红了,面对“网红+官员”的双重身份,陈行甲倒也没有不适感,他甚至直言:“我没打算当大官,说话的风格要坚持到底。”
陈行甲的名声越来越大,却让很多与他有仇的官员都坐不住了,无论陈行甲做点什么,他们都想要从中找出点毛病把陈行甲拉下马,如今陈行甲的人生早已进入下半场,也用实际行动打了这些人的脸。
自始至终的坚持
若是突然在工作岗位上爆红,对很多官员来说是有点难以接受的,一旦如此,他们的优点会被无限放大,若不小心出了些差错,那“强烈的反差感”会迅速导致舆论反弹。
面子上的事大家都会做,台上台下能始终如一的人却很少,陈行甲便是其中一位。
他出生于一个贫困落后的山村,当同龄人一个接一个踏上外出打工之路时,他却能一步一个脚印从湖北大学到清华大学再到美国留学,这段读书经历已经足够他成为村中的传奇故事。
家境贫寒并没有影响家中的爱,母亲对他说过最多的话就是“你好棒,你好行!”
相比于颇为经典的打压式教育,陈行甲母亲的言传身教更是令他从小就精神富有,尤其是那句“哪怕是补丁衣服也要穿得干干净净”更是影响了他的一生。
童年经历的一切也让他成长为一个极具同情心的人,他不忍心让过去的困苦在眼前再出现一次。
巴东上任后,母亲的照片就挂在他的办公桌上,只要有人来送钱,陈行甲伸手就得“当着母亲的面”,他绝对做不到。
来到黄土坡、营坨转了一圈,陈行甲也听了老百姓对城市建设的意见,得到的结果却是:老百姓意见很大。
城市规划好才能迎来更多的人才,这一点陈行甲很清楚,他还专门把县规划局局长的位置留出来面向全国选拔。
黑县城道路和人行道改造提上日程时,陈行甲才切实感受到巴东的不易,众多领导坐在政府里东拼西凑,才凑够了8000万。
其实,这件事也可以不那么难的。
就在此前的会议上,有位县里的领导公然把住建局局长和招投标中心主任叫到办公室里“安排工作”,言语绕来绕去就一个目的:安排他的好兄弟中标。
好在陈行甲及时干预,才使得中标方是干净的。
这只是当时巴东的冰山一角,参与贪污的官员绝不是少数,这些人在陈行甲的心里是教育不过来的,贪腐大概率都是“从始至终”的,能“半路下船”的人很少。
只要伸过一次手,就意味着有把柄落在人家手里,将来就会被裹挟。
大部分贪腐干部都害怕被抓,因此他们“大胆”了一次后就有一种侥幸心态:已经贪了,抓了也是落马,干脆贪下去。
随着陈行甲调查的深入,越来越多触目惊心的现实浮出水面。
他再也无法忍受了,冰冷的数额令他极为痛心,他怒不可遏:“有人在这么穷的地方、面对穷到这个程度的老百姓还在几十万、几十万收,我就是要代表巴东五十万百姓整死他们。”
自从属于他的反腐行动开始后,就没有过一丝退让。
不法商人们真正了解到陈行甲的为人后,纷纷站在了他的对立面,映衬着陈行甲更像是一位孤单无畏的勇士。
中国有两千多年的历史,翻开史书来看,大多是清官与贪官之间的斗争,可在绝大多数时间里清官都是斗不过贪官的,这也是那些出类拔萃的清官之所以能流传千古的原因之一。
陈行甲从未想过自己要流传千古,他就是想要给巴东老百姓一个交代,那颗种子从童年时就留下了。
巴东太穷了,很多感觉都似曾相识。
被问及“信仰从何而来时”,他说过:“我是从穷地方走出来的人,被别人所需要的感受,让我愿意有所放弃。”
贪官污吏勾结不法商人后,他们的手段很多,手上能调集的资源很多,尤其是不少商人勾结官员在当地经营已久,使得陈行甲在“开局”明显处于被动,唯一有优势的地方便是头上这顶乌纱帽。
当一些不法商人与他们背后的“黑伞”落网后,那些还藏在暗处的人也害怕这把火早晚要烧到自己身上,他们也开始了反击。
有人托人警告、有人威胁恐吓,还有人直接“点”陈行甲的家人。
一次次赢下战斗后,他的名字彻底在巴东变得响亮起来,老百姓称他为“陈青天”。
可陈行甲却不以为然,他甚至对自己身上的“反腐斗士”标签有些无奈。
在他的心里,中央反腐力度如此之大,就连那些“大老虎”都是说打就打,他们哪个没有县官资源广阔?再者说巴东本就是贫困县,贪官对当地的危害是肉眼可见的,打击贪腐本就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也完全不值得大肆报道。
反腐本就是为官者的底线,陈行甲只是在遵守底线罢了。
贪官们眼看没法拉拢陈行甲,就连警告也被他置之不理,便想到了另一个毒计。
人生的第二场
都说家丑不外扬,陈行甲发起火来“六亲不认”。
一些乡镇的懒散感也使他极为恼怒的,不守规矩不就是苗头吗?
2015年3月的县纪委会议上,陈行甲再度发了脾气。
他直言不讳地指出干部的问题:“我到巴东已经三年半了,清楚的记得只有一个镇长给我打过报告,你这几年就出去过一次吗?有的时候连书记都不知道你人在哪里,你还有没有规矩?”
显然,这些小事只是“开胃菜”,他接下来的发言更令人触目惊心:全县在去年共挖出“吃空饷”人员216人,就算按照每人每年3万元的极低标准来算,财政一年都得多出来648万支出,这可不是小数目。
当着所有主要领导干部的面,他还说出有人曾向他求情,希望他“做人留一线”,让他讲话“尺度要小”。
面对这些“善意”的提醒,陈行甲却直接在大会上说道:“既然50万巴东人民信任我,还让我做这个县委书记,那我该说的就要说,该做的就要做!”
行贿对他无用、威胁对他无用,先礼后兵的模式对待一位县委书记肯定没用,贪官们只能绞尽脑汁另辟蹊径,他们很畏惧陈行甲出名;陈行甲本就有什么说什么,一旦他的声音被更多人听到,贪官们的处境只会更加被动。
就在那年陈行甲被评选为“全国优秀县委书记”之前,还没有一封举报信,斗来斗去都在巴东那一片。
没想到有了光环之后,这些乱了阵脚的人开始纷纷寄送举报信,当然通过五花八门的举报方式进行。
陈行甲看着自己的“七宗罪”,也觉得有些好笑,第一条就是“借反腐泄私愤,排除异己,打击同僚。”
因为“七宗罪”,陈行甲还被组织函询,当即表示:“这一条我是绝对不认账的,我没有私愤,只有公愤。”
恨他的人实在太多了,就算让陈行甲自己去想,他也说不清楚究竟是谁最有可能举报他。
这个招数对手用得很多,他们认真观察着陈行甲的每个举动,但凡有点能“沾到错误”,他们便会“雷霆出击”罗列为“罪状”,对此陈行甲早已见怪不怪,任由他们去了。
巴东想要实现经济腾飞是很难的,此地没有这个基因,还是得靠一步一个脚印。
但老百姓的生活是迫切需要改善的,斩断贪污腐败的触手只是其中一步,其余还得靠发展一些因地制宜的赚钱路子。
为了能发展起旅游业,在从未练习过跳伞的情况下,他从飞机上纵身一跃,热度起来了,巴东也来游客了。
配套当地文旅的视频也是他本人出镜的,在网上同样有着不小的热度。
因此,他多了个“罪名”:不务正业。
陈行甲反倒灵活应对,他还不忘趁着这个机会再度宣传一波:“我愿意像个小丑一样唱歌给大家听,不在乎别人怎么看我,希望大家到巴东玩耍,我不想这么美丽的地方就这么孤独着。”
令巴东人民难过的消息传出于2016年,5年任满,陈行甲本该风光提拔,可他正式提出辞职。
其中的因素很多,不过更多都是他自己的决定。
《你好,我的下半场》发表于2017年5月,这篇文章宣告他正式进军公益之路,这些年他在巴东也看到了太多,深感力量太小无法面面俱到,趁着自己还有影响力,他希望去做更多。
人们这才明白,陈行甲去寻找真正的自己了,在这片新天地,他可以无拘无束、无忧无虑,不用被警告威胁,也不用被“关心”。
在他的身后,87名贪官倒下了。
这个数字或许也不是全部,曾有人扬言“搞不死他也得搞臭他”,这些人当然得时刻提防着陈行甲,因为辞职后的他更能够畅所欲言了。
都已辞官一年多,湖北恩施收到一份举报材料,详细罗列了他的“七宗罪”。
其中最让他哭笑不得的便是“情感贿赂”,直指当年各种让他蹿红的行为,比如高空跳伞、演唱MV之类。
举报材料认为,这些行为超乎传统官场言行,是陈行甲的自我炒作。
消息传到陈行甲耳朵里,他只是一笑了之:“当网红总要比当网黑要好,那么多官员出名都是因为坏事,难道我因好事出名还不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情吗?”
即便他离开了巴东这片土地,心中依然挂念着巴东人民。
打开手机微信,里面的好友大多都是巴东人民,他会经常刷刷朋友圈查看乡亲们的现状,老百姓还是会一如既往向他发邮件、写信、发消息,明明就是一场双向奔赴。
为了公益事业东奔西走就是陈行甲的下半场,巴东是他来时的路。
他有个极为远大的目标:让因病致贫从现代中国消失。
做慈善是“烧钱”,陈行甲早已做足了准备,他思来想去,也写了书为儿童基金筹款,那本《陈行甲人生笔记》也是这么来的。
哪怕又是几年过去,很多人总能提到“陈行甲”这三个字,这也代表他当初做的一切是值得的。
参考资料
1.对话陈行甲:我不怕反腐 但不想被看作“反腐斗士” 中国青年报
2.巴东县委书记被曝“七宗罪”:我没私愤只有公愤 长江网
许多年以后,人民只记住了包青天,相信许多年以后人民也知道有位叫陈行甲的清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