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死后的第十五年，我的妻子孙倩要结婚了。
我缩在角落里，看着新郎新娘携手走来。
音乐响起，我只听见了我妻子响亮的回答：“我愿意。”
全场欢呼。
没有人能够看见我，但此刻我却察觉一道炙热的目光投来。
是新郎。
他能看见我，他在冲我笑。
01
今天是我妻子的新婚之夜，我蹲在门口，听着里面的动静。
窸窸窣窣的声音。
门突然开了，我的妻子孙倩走了出来，她看不见我似的往前走着，但嘴里却骂了一句“神经病。”
我知道是在对我说的，因为十五年来，她一直都可以感受得到我的存在。
我们曾经的房间仍然保留着原状，隔一段时间她会进来收拾一次，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她才会偶尔骂骂咧咧的同我说几句话。
我却没无法回应，因为死人是没有办法说话的，但我仍旧可以吃饭、睡觉，只是这些所需要的量很少很少。
我想，应该是因为我是横死的，所以才会这个样子吧。
我看着妻子从我面前走过，她穿了一件薄薄的睡裙，带着一丝旖旎的香气，我往卧室望了望，新郎李斌已经躺在床上呼呼大睡了。
我蹑手蹑脚地跟进卫生间，看着里面窈窕的身影，不由得一阵悸动。
都说岁月不饶人，可妻子竟然还是那么的窈窕俊俏，和我记忆中刚结婚那会一模一样，想着想着。
陡然间我升起一股强烈的冲动，拧动了卫生间的门把手。
02
孙倩的尖叫吵醒了李斌。
我像被抓住的小三一样飞速逃进自己的卧室。
很久很久，门被敲响了三下，我看到李斌走了进来。
婚礼上的判断是对的，他看得见我，且目光炯炯。
我又惊又喜，顾不得吃醋，只盼望着他能多说些话。
“我们都已经结婚了，你以后......就不要再那个样子了。”
李斌的声音轻飘飘传进我的耳朵。
我本对这个第三者充满仇视，此刻却不由咧着嘴笑起来。
我已经很久没笑过了。
“神经病，怎么不去死！”
孙倩的骂声从门口传过来，而我还咧着嘴。
她说话真奇怪，我早都已经死了，她居然还叫我去死，怎么能呢？
李斌的背影从门外消失以后，我和衣躺在床上，心中想着曾经与孙倩的点点滴滴。
那年我二十，孙倩小我一岁。
正是聊发少年狂的年纪，贸然进入婚姻的结果就是争吵不断，起初的甜蜜渐渐被消磨的一干二净。
孙倩时常被气得跑回娘家，但是过不了几天又自己搭车回来，她是怕我不会做饭饿着。
她是个好妻子，而我却不是个好丈夫。
我想着想着就哭了，但死人既发不出声音，也流不出眼泪。
如果时间能倒流该多好，那天我如果听了孙倩的劝告不负气去搭车回老家，就不会遇到车祸，更不会从山路上掉下去，粉身碎骨。
03
当李斌端进来一碗饭的时候，我才意识到天亮了。
他将碗筷放在一旁的小凳子上，说了句“吃吧”就出去了。
之前都是孙倩给我端进来饭的，一日三餐，不落一顿。
其实我感觉不到饿，但偶尔也会吃上一点。
活着的时候，孙倩最会做好吃的给我了，但如今对死人的供品就简单了很多，通常是一碗面或者一份盖浇饭。
直到李斌的到来，供品的质量才又上升了几个等级。
我慢慢咀嚼着，竟然尝出来了曾经熟悉的味道。
但这些原本只专属我的味道，现在正大光明被李斌所享用。
我不甘心，嫉恨的种子开始在我心里萌芽。
但我又像一只躲在阴沟里的老鼠，透过门封偷窥外面的世界。
孙倩有时候会躺在李斌的腿上看电视，他们一边吃着零食一边开怀大笑。
又或者李斌会堂而皇之的在孙倩屁股上拍一把，接着两个人就钻进隔壁卧室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
每每这个时候，我都感觉自己脑海里像是有根弦被扯得紧紧的，仿佛下一秒就会断掉，断掉的后果是什么我也不知道。
我爱孙倩，一直持续了死后的十五年。
可现在我恨她。
恨她那么轻易就忘了我。
04
我开始想着法的整治两个人。
比如在家里没人的时候把一切东西都弄得乱七八糟，但每次先回来的都是李斌，他看着我的方向摇摇头，随后默默收拾好一切。
后来我又想出吓唬人的主意。
譬如偷偷打开水龙头让水漫金山，又或者在凌晨装成吊死鬼吐着舌头站在两人的床尾。
但这反而加固了两人的革命友谊，李斌也同孙倩一样，对我趋于不理不睬的状态了。
越被忽视，我就越不甘心，可偏偏又无可奈何。
看来之前电影里演的都是骗人的，谁说死人可以得到法术之类的东西，像我，除了不被看见之外，和活人简直没什么区别。
既然没有大的区别，在孙倩明明知道我存在的情况下，还要与别人结婚，在我眼皮子底下生活。
我注视着玻璃上反射出来的自己，苍白的脸，红色的眼睛，我是不是要变成厉鬼了？
我隐隐期盼起来，如果成了厉鬼，那么说不定会拥有很大的能力。
05
我趁两人不在家的时候潜到隔壁卧室偷来一件红色裙子。
看起来又小又紧，但我竟轻而易举地穿了进去。
记得有人说过，只有穿红色衣服自杀才能化为厉鬼，不知道这招对已经成为鬼的我有没有用。
屏气凝神了好一会，我并没感到自己有什么变化，趁着院子里没人，我偷溜了出去。
空荡荡的小院一尘不染，我歪着头想了很久，记忆才一点点回来。
十五年前，我是被同村的人拾回家的。
分别被好几个人拿在手里。
虽然是用布包着，但还是把孙倩吓得几乎晕厥过去。
我躲在在房间里面看着这一切，等孙倩进来的时候我想上前安慰她，却发现她看不见我。
我在院子里踱步半天，偶有从门外经过的一两个人朝里张望一眼，又迅速低下头走了。
我想，是不是我的鬼气很重，所以鲜少有人敢来串门。
我去田野里寻来了一些老鼠药。
趁着两人还没回家，我把它碾碎放进了李斌的茶杯中。
晚上是孙倩先回来的，我从门缝里偷看到她在衣柜里翻找半天，最后嘴里骂了一句，再出门时，卧室门就被锁住了。
她肯定是发现自己的裙子不见了，但等我变成厉鬼，穿墙遁地都不在话下，这小小门锁能耐何得了我。
我听着厨房的抽油烟机声音响起，没一会香气就飘了进来，我小心往门外一看，果不其然，属于我的供品已经摆放在原位了。
一想到李斌要永远消失在这个家里，我就心情愉悦起来，不由得胃口大增，一顿狼吞虎咽。
可是今天好像有点奇怪，我等到深夜李斌也没有回家。
孙倩一直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不开灯也不开电视，偶然间手机的亮光折射在她白皙的脸上，衬的人阴森森的。
我生前每次晚回家的时候，她也是这副模样么？
我的心被揪了起来，这个该死的李斌，才结婚没几天就敢夜不归宿，这么好的媳妇不知道疼......
我气呼呼的想着，不知道过了多久外面有声音传来，是李斌的：“哎呀，我都说了让你先睡，你就是不听。”
我连忙竖起耳朵，又听他说：“我还不是为了你为了这个家，不多赚点咱连孩子都养不起。”
曾经我也说过类似的话，不过那大都只是我喝酒的借口。
等等......
他最后一句说的什么？
孩子？
孙倩和他，有孩子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