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太子妃和他的侍妾欺凌,伤痕累累。
姐姐自告奋勇入太子府照顾我。
我养病期间,她却爬了太子的床。
太子妃盛怒,扬言要弄死我们两姐妹,整垮我们家。
我很害怕。
他们不知道。
我阿爹,是个仵作。
我阿娘,会做人肉包子。
我阿姐,青出于蓝,她是个疯子。
1
太子把我送回家的时候,我已是伤痕累累。
迎我进门的是阿娘。
她温柔地笑着。
在门口翘首以待。
我撩开车帘,看见她的衣袖上,猩红一片。
家里除了马,只养了一只猫。
猫是不会有那么多血的。
她随着我的视线一看,笑着随意搓了搓袖子,解释:
「为娘刚在后院染布呢,快别看了,来人,把小姐扶进去。」
她殷勤地指挥着下人。
我看着她的温暖娴良的笑意,脑门涌起一阵冰凉。
手脚发抖。
此时,阿爹也从太医院当值回来了。
他看我一眼,随即露出一个笑容,酒窝深深,一点岁月痕迹都没有。
温和儒雅。
「丫头,你回来了。」
我战战兢兢回道:「阿爹。」
我留意到他的身后,随行下人捧着一个箱子,一声不吭的低着头。
箱子的缝隙里,渗着暗红的液体,散发着一股奇怪的气味。
那是刚死去的,什么东西的腐味。
我数了下院子的下人。
好像少了一个。
我腿不禁一软,差点没站稳。
阿爹挥了挥袖子,把气味驱赶,笑道:
「刚从太医院回来,你阿娘嚷着要吃火腿,顺路捎了点。」
火腿,不用那么长的箱子装吧?
阿娘和阿爹不约而同看向我。
慈父和慈母,嘴上都含着一抹笑意。
「病得那么厉害,还惦记着爹娘,不愧是爹娘的好女儿。」
「还劳烦太子殿下亲来一趟。」
我强打起精神,「爹娘,女儿身体无碍,只是不小心摔了一跤。」
太子也道:
「芸儿从马上摔了一跤,但不碍事,只是想苏大人和苏夫人了。」
阿爹阿娘的视线马上被吸引了过去。
太子温柔地扶着我,仿佛我是什么易碎之物,小心翼翼,关怀备至。
「孤特意送她回来探望两老。」
我只是太子侍妾,连侧妃都算不上,太子亲送我回来,是殊荣。
我看见阿爹阿娘相视一笑,欣喜点头。
他们笑得越满意,我越发胆战心惊。
「芸儿,怎么发抖,你冷吗?」
太子关切地问我,然后从下人那拿过貂皮披风,体贴地给我披上。
「妾身没事,谢殿下关心。」
两个丫鬟,一左一右扶着我进门。
此时,门内传来一声黄莺般脆响:「可是芸芸回来了?」
一张倾国倾城的脸庞映入眼前。
是阿姐。
阿姐面容迤逦,肤若凝脂,眉眼之间流淌着无尽明媚春光。
她款款而来,柳腰款摆,曲线玲珑。
声音更是好听:「芸芸,你可让阿姐想你。」
我听见太子深吸了一口气,眼中闪过惊艳。
阿姐也看了太子一眼,眉眼都是弯弯的,巧笑倩兮:
「这位,便是太子殿下了吧?」
「殿下一起进来吧。」
阿姐笑得很美。
我瑟瑟发抖,恐惧瞬间冲上头顶,毛骨悚然。
2
我都跟太子说了,我不要回家,也更加不要他送我回来。
他就是不听。
我家里的人,没一个正常。
阿爹是杏林圣手,医术高超,但他以前是名仵作。
我六岁的时候把我带到义庄,津津有味地在我面前剖开死囚的腹部。
他在里面翻找。
半天后,他说,没意思,死人看不到血管流向,他想看看活人的。
我捂着肚子瑟瑟发抖。
好怕阿爹会剖了我。
阿娘是西域美人,眼眸深邃,鼻梁高挺,皮肤白里透红,笑起来像大漠艳阳。
阿爹说他是在楼兰的丝路客栈那里认识啊娘的,一见钟情。
阿娘请他吃了好多肉包子,还有肉汤肉骨头。
有一次阿娘说漏了嘴,说为了给阿爹补身子,她少了好几个客人。
那时我正在吃饭,当着阿娘的面,吐了。
阿娘很平静。
「真是的,芸儿体虚脾寒,来,多吃点肉。」
她给我夹了一块肉,慈爱地看着我。
这是什么肉?
为什么那么红?
我牙齿打颤,冷汗涔涔,说了声我饱了,连滚带爬回了房。
接下来几天不敢吃饭。
至于我阿姐。
整个家里,我最怕的就是她了。
因为我阿姐。
她会发疯。
3
「你这些伤怎么来的?」
阿姐关起房门,室内一片阴暗。
她站在暗处,板着脸,沉着声质问。
我揪着衣襟,不敢看她,努力扯出一个轻描淡写的笑容,
「就是不小心从马上摔下的……已经,已经给大夫看过了。」
「真的!」
阿姐嗤笑一声,命令道:「把衣服脱了。」
「……阿姐。」
我好怕她,从小就怕,她的话,我不敢不听。
含着泪,手指轻颤,衣衫脱落,身上的伤痕一览无余。
只一眼,她就明白这伤怎么来的。
拳打脚踢。
鞭棍棒打。
而且下手的地方都是衣裳盖住的要害,若不是我动作缓慢,脸色苍白,外人只会觉得我气虚体弱。
阿姐伸出手,玉指在我肩上的淤青轻轻划过,最后在我腹部停下。
她笑了一声,接着使劲一按。
疼!
她的脸色倏变,「你小产过?」
「……阿姐。」我疼得几乎想哭,咬着嘴唇,汪着泪,就是不敢哭出声来。
「真是废物。」
「真不像苏家人。」
我边拉起衣服,边连连后退。
阿姐打开窗户,阳光投了进来,一室内光明,但也暖不了发冷的指尖。
她再转身时,脸上笑意融融,像泡在温水里一样暖和。
只有我知道,她笑得越发温和甜美,就越生气。
「已经这么大的人了,还毛毛糙糙的,下次可要小心点。」
「来,到床上躺好。」
我缩进被窝里,祈祷她快点走。
但阿姐没走。
她细心温柔地帮我掖了被子,然后坐在床边,苦恼地拧起眉头。
我狠狠地打了一个冷颤。
她说:「你一人在太子府我不放心,明天阿姐随你去,照顾你。」
4
没有一个人反对。
阿爹阿娘欣慰,觉得我们姐妹情深。
他们说阿姐医术很好,细心温柔,有她照顾我,我定能好得快。
我的夫君太子,自从门口那惊鸿一瞥,整日里,他都有些心不在焉。
他的眼神,不经意间流转着脉脉暧昧。
听到阿姐说来太子府照顾我,他的嘴角微微翘起,说欢迎。
两人相视,阿姐回以一笑。
只有我。
闷声不吭,一桌好菜,味同嚼蜡。
我心跳如雷,恐惧笼罩全身。
今年宫中选秀,朝廷所有七品以上官员未婚少女都在其列。
阿姐在外地养病,我进宫待选。
阿爹是太医院的太医,白衣出生,依我家的背景,我肯定是会撂选的。
果不其然,皇帝看不上我。
但他说太子府人丁凋零,太子妃和侧妃多年未出,他要充盈太子府。
他金口玉言,将我赐给了太子做侍妾。
待生下孩儿,便抬为侧妃。
但太子妃。
不可能让我生下孩儿啊……
每次我侍寝完,太子妃都让人给我端来一碗避子药,盯着我喝下。
她说,谁都不能越过她先生下孩子。
就有一次,麽麽没有送药来,后来太子妃发现了,将我叫到她屋里。
木门合上。
婢女、麽麽们将我按在地上,棍子棒子,就往我腹胸捶打。
太子妃从后面揪着我的头发,踩在我腰上。
她的绣鞋使劲碾着,尖声恶语:
「别以为仗着太子喜爱,你就可以不把本宫放在眼里了,本宫是太子正妃,只有本宫才有资格生下太子的孩子!」
我狼狈地蜷在地上,痛得冷汗直流。
我腹中胎儿就是这样没的。
婢女,麽麽,她们都在哈哈大笑。
这些太子都知道。
但他安慰我要忍耐,太子妃的爹是掌管三十万兵马的将军,还有半朝座师的祖父,他要借助太子妃背后势力,巩固朝中地位。
他让我忍忍,什么都不要往外说,等他登基了,必会补偿我。
我不懂,但我还是点点头。
我性子生来就软。
不太爱说话,也不爱撒娇,更不会告状。
而且,我也不想麻烦娘家人。
一旦让他们知道……
我忽然想到刚才阿姐和太子的相视一笑。
记得小时候有一次单独上街,被尚书府的公子拉到巷子里,我挣脱了出来,一路狂奔回家。
见到阿姐就扑到她怀里,语无伦次地哭了一通。
阿姐没说话,只是笑着揉了揉我的头顶,骂了我一句「小废物。」
我哭得更凶了。
过了几天,阿爹被匆匆请去了河边救人,回来后跟我们家长里短。
他说尚书府小公子养的狗突然发狂,咬了小公子,肠穿肚烂,子孙根咬得稀碎。
那狗还拽着他的肠子拖行了很远。
阿爹哈哈大笑。
阿姐也笑着说:「畜生。」
我记得就在一天前,我在家里后门,见到阿姐笑着将那公子送出门。
那人衣衫不整,面红耳赤地抱着阿姐乱亲。
他的身边,就带着一条黄狗,阿姐还爱不释手地摸了好一会儿。
当时,阿姐对那公子的笑,跟今天对太子的笑,是一样的。
阿姐要人死,她有的是办法让人死得无声无息,又惨烈又肮脏。
我不敢再想下去了。
5
阿姐还是跟我回太子府了。
回到住处,匍一打开门,一个黑影倏然从门框上掉了下来。
我吓了一跳。
然后眼泪忍不住扑簌簌掉了下来。
是我养的猫,雪球。
但是已经死了。
我几乎不用多想,就猜得出是太子妃又来了。
我胆小,她就经常吓唬我。
她说府里死过很多美人,晚上都是厉鬼,最爱我这种细嫩肉的女人。
她在我面前杖毙勾引太子的婢女。
我的床上会出现死老鼠,汤里会有烫死的黑猫。
但是,雪球那么乖,那么可爱,她怎么忍心下得去手?
「……阿姐。」
我哭着看向她。
阿姐伸脚一踢,无情地将雪球踢开,饶有趣味地笑出声来:
「就这?」
比起太子妃,阿姐才是最可怕的那个人。
我以前经常哭,她哄我的东西不是撕裂的猫狗尸体,就是从屠夫那里淘来的肠子眼珠子。
我再大点,她带我走街串巷,去逮那些小猫小狗,一脚一个地踩死。
看着眼珠子从眼眶蹦出,肠子血液流了一地,她兴奋地哈哈大笑。
我阿姐,是个疯子。
我祈祷着。
太子妃千万不要惹我阿姐。
不要过来。
千万不要过来。
6
但太子妃还是坐不住了。
他听闻太子陪我回娘家,还带回一个女人,第一时间就过来我的院落。
她带着一群丫鬟,麽麽,还有几个对她言听计从的侧妃侍妾。
兴师问罪。
阿姐迅速收起暗藏锋芒的冷笑。
她盈盈转身,脸上已换上一副温婉端庄的笑容,举手投足皆是娴雅从容的风度。
「娘娘万安。」
「臣女是芸芸的阿姐,她身体抱恙,臣女是来照顾家妹的。」
她是装的。
装得无懈可击。
太子妃上下端详了下,红艳艳的嘴唇带着笑,伸手摸了阿姐的脸一把,叹道:
「苏太医真会生,姐妹都是标致的好模样。」
「谢娘娘夸奖。」
一下刻,太子妃的脸色倏变,冷道:「又是一张狐媚脸!」
说罢,她狠狠地甩了阿姐一巴掌。
「阿姐!」
阿姐跌在地上,抚着脸,眼泪夺眶而出。
太子妃笑得开怀。
「还以为能有什么手段,还是这种怂包货色,哭什么,太子又看不到。」
「你要是敢拿这幅可怜兮兮的脸勾引太子,本宫让你生不如死。」
她看了我一眼,回味着:
「像你那妹妹一样,狗一样趴在我面前求饶。」
我双膝下跪,求太子妃不要为难阿姐,阿姐真的只是来照顾我。
虽然我很怕阿姐,但我也喜欢阿姐。
她从小到大都被爹娘捧在手心,没有受过这样的委屈。
打我就好了,为什么要打阿姐?
「阿姐……你疼不疼?」
姐姐抬头,问:「我家芸芸,是怎么像狗一样求饶的?」
太子妃没料到她这么一问,绕自得意,
「你真该看看,你妹妹啊,本宫叫她学狗叫,她学得不错。」
「本宫让她像狗一样爬过来,可惜,手脚太长,爬得不像。」
太子妃的脸有点狰狞,恶毒地继续说:
「不知道把她手脚砍了,学起来会不会更像呢.?」
太子妃被我们两人的窝囊和狼狈逗乐了,掩嘴和一众人哈哈大笑。
我不敢看阿姐的眼睛。
阿姐一声不吭。
我低着头,瑟瑟发抖。
许是觉得欺负两只可怜虫没意思,太子妃洋洋得意地走了。
离开前撂下一句:「你要敢对太子有非分之想,本宫就砍了你的手脚,跟狗关在一起。」
「阿姐,你还是回家吧。」
我怯怯地劝她。
阿姐拍拍裙子站了起来,她抚着脸,拇指拭过唇珠的血,好像有点懵。
又好像在回味……新奇……
从所未有的经历。
她忽然笑出声来,心情大好。
「哈哈哈哈!」
大笑忽然停下,她阴恻恻的眼珠子缓缓转向我,肯定地问,「你的伤,就是她弄的吧。」
我摒着气不敢说话,攒着袖子哆嗦着。
她有趣地说:
「我怎么没想到呢,学狗?挺好玩的。」
7
我睡了一夜,晚上都是光怪陆离的噩梦。
有时是阿娘拿着刀子在我脖子比划,有时是阿爹翻掏我肚子找什么东西。
有时是阿姐,温柔小意地笑着,然后往我头上灌水银。
好像真的一样。
我知道是梦,但我就是醒不过来。
而且头好痛。
啊姐在割开我的头皮。
好痛啊……阿姐……
「阿姐!」
我惊叫一声,醒了。
阿姐正坐在我床头,手上拿着一把匕首,正在把玩。
小刀锐利,闪着寒光。
我感觉两床被子都没有一点温度,身上一阵接一阵的发寒。
我颤着手,冰冷的手指摸向头顶。
阿姐有趣地笑着,「做什么?睡觉把自己头发压了,也能做噩梦?」
我摸了摸头皮,劫后余生般舒了一口气。
幸好。
阿姐不是要割我头皮。
我对上阿姐含笑的眼睛,「阿姐……你拿着刀子做什么?」
她说她在切药材。
听到我噩梦呓语,便坐我床边陪我。
我寻着她视线看过去,桌上确实摆着一堆药材。
这是阿姐给我准备的伤药。
我还在为昨天太子妃一事惴惴不安,偷偷去瞧阿姐的脸色。
她好像没事人一样。
温柔平静地摆弄着草药。
我紧张地揪着被子的一角,心理忽然一个咯噔。
突然有个不敢的预感。
果然,没过半天,府里的下人都在传太子妃得了怪病,在大发雷霆。
她的右手一夜肿胀,又红又痛,还有溃烂的疤口。
这只烂手让她心情烦郁,脾气也暴躁,将脾气发泄在下人身上,结果左手也跟着红肿溃烂。
然后,她引以为傲的脸也跟着溃烂。
她第一时间是怀疑有人在饮食中下毒。
谁都没有往阿姐身上想。
太子妃将院子里近身伺候的人全部拷打了一番。
阿姐带我去围墙偷听。
那么曾经打我,抓我头发的人,正被太子妃磋磨。
惨叫一声盖过一声。
仿佛还听到棍棒打在身上的闷响。
我还记得,那么麽麽和婢女们是怎么打我的,那好痛啊,我喉咙发出呜噎,但没有人理我。
院内惨叫还在继续。
我捂着自己的耳朵,蹲在墙角,眼泪汩汩。
阿姐在为我出气,但我并不觉得畅快。
我好怕。
她看了我一眼,趣味盎然地勾起笑。
阴冷的声音还是像毒蛇一样钻了进来,她说:「还不够。」
太子妃只是皮肤溃烂。
我阿姐,从来都不是心慈手软的一个人。
这种程度的惩罚,对她来说只是过家家。
接下来,才是她的游戏时间。
8
太子找了所有太医,但太子妃毫无起色。
太医说听天由命。
这时,阿姐却去见了太子妃,她说她有一种办法可以让皮肤恢复如初。
阿姐言辞间是无比的谦卑和惶恐。
「我两姐妹在太子府身份低微,只望能得娘娘垂怜。」
「让我们有个容身之所。」
我在一旁低着头,绞着手指,看起来像是怕极了,急需太子妃的庇荫。
其实,我怕的是阿姐。
太子妃上当了。
阿姐眼里闪动着幽光,她耳语,「只需将活人身上的肌肤移植到娘娘身上再生,娘娘便能康复。」
「娘娘皮肤白皙娇嫩,粗鄙下人的皮怎么配得上?」
因为她知道,换皮术宫里有先例,皇后眼角的疤就是这样好的。
而这个方法,是我阿爹想出来的。
阿姐青出于蓝。
太子妃阔然开朗。
我心头一阵战栗。
皇后的疤还没有指甲盖大,但太子妃的双臂和脸……这……得要割多少人皮?
太子妃叫来了太子的两个侍妾。
其实算不上侍妾,是太子在醉酒后临幸的美貌丫鬟。
她们最爱巴结太子妃。
每当惩罚我的时候,她们更是卯足了劲,下手尤为狠辣。
太子妃侧躺在贵妃椅上,贪婪的目光在她们年轻白皙的脸皮上梭巡着。
她笑问:「你们不是说为我马首是瞻,愿以命效劳本宫吗,说的可是真的?」
她们还不知道接下来要面对的是什么。
讨好地阿谀奉承。
「自然是妾身的真心话。」
「不比苏美人,嘴上说恭敬,实则无人的时候暗骂娘娘。」她说的是我。
我看见阿姐的嘴角缓缓勾起。
666,我就说一家子疯子怎么可能还有好的
真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