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科生逆袭哈佛、回国任教“双一流”!他说:起点并不决定一生

依白评教育 2024-08-22 13:55:27

文 | 《中国科学报》记者 刘如楠

2022年,阿勒拉哈决定回国任教,并成为了西南交通大学的特任副教授。

这时的他,身上带着耀眼的标签:

哈佛大学计算生物医学研究中心博士后;师从该研究中心创始人Robert Gentleman——R编程语言的两位发明者之一;在领域内顶刊、顶会上发表多篇研究论文。

而事实上,他还有着另一段鲜为人知的经历:

出身寒门,成长在四川大凉山;中学借宿在亲戚家,几乎只有一身衣服鞋袜,总怕被人嫌弃;高考后只上了大专。

阿勒拉哈。

人生的AB面交叠,让如今的阿勒拉哈感慨万千:“起点并不决定人的一生”“这个世界最终不会以卷面分数来衡量一个人”“有人说我踩对了风口才能逆袭,但风未起时,并不是所有人都能提前站过去”……

近日,他在《自然综述:电气工程》上发表论文,提出新型智能移动边缘计算范式。在接受《中国科学报》的专访时,他讲述了自己“生如蝼蚁,恰怀鸿鹄之志;命如纸薄,却有不屈之心”的故事。

以下是阿勒拉哈的讲述:

考前生病+考场意外,我只考上了大专

我1987年出生在四川大凉山昭觉县下面的一个小村子,昭觉县有全国闻名的“悬崖村”,易地扶贫搬迁前,垂直悬挂在绝壁上的藤梯是村民与外界唯一相连的路。其实我们那边有很多这样的村庄和藤梯,大家早已见怪不怪。

我的父母是半文盲状态的农民,爸爸可以读彝文,妈妈勉强认识简单汉字。我在家里排行老二,有个同母异父的哥哥,还有一个弟弟和一个妹妹。

村里有一所小学,只有两个班,每三年才招一届(班)学生。上学了也买不起本子、铅笔,经常捡溪水里五颜六色的石头写写画画。

饿肚子是常事。如果家里前一晚没有剩饭,第二天我可能就得挨饿,因为路太远,中午来不及回去吃饭。除了上学,我就跟着哥哥放牛放羊。

村里没有初中,小学毕业后我就搬到了县城亲戚家借住,寄人篱下的滋味不好受,总怕给亲戚添麻烦、被人嫌弃。

在学习上,由于在村子里一直说彝文,我的汉语基础非常差。差到什么程度呢,有个事我至今印象深刻——五年级时还造出了“小鸟在天空中游来游去”这种句子,把老师都逗笑了。再加上当时几个人共用一套课本,学习效果可想而知。

我注意到有个同学总是名列前茅,就好奇他是怎么做的,后来发现是做了他姐姐的辅导资料,这让我意识到练习册的重要性。

初三时,我认识一个外校转到我们中学读高一的学生,花2块钱买了他之前所有的辅导资料。这是我学习的转折点,我似乎一下子找到了抓手,如饥似渴地做题,很快成为了全校第一。

虽然当时条件很差,但我能感受到自己对学习、对知识、对新鲜事物都很有好奇心,了解到新事物和新知识让我感到很快乐。好奇心里可能还夹杂着一点虚荣心,我很想得到大家夸奖,所以一直排名靠前。

在当地人认知里,能考上本地的西昌学院、当个中学老师已是最好的出路,大都没想过别的,我当初也是这样想。

但天不遂人愿,高考前两个月,我生病住院了,复习进度、心态都受到了影响。

更惨的是,高考时还发生了意外。我恰好和一个好朋友挨着坐,考试时他把草稿纸扔过来,示意我把答案抄上去。这引起了监考老师的注意,我很紧张,担心如实说出来两个人都被取消资格,就把卷子折过来,压住了他的草稿纸,就这样压了半个小时,我的成绩也受到了影响。

录取结果公布,我只考上了电子科技大学成都学院的大专。至于三本,学费太贵了,我压根就没报。

现在回想起来,早期我的求学之路充满了随机性,不过周围的人也差不多。我所在的昭觉高中是当地最好的,即便如此,要能有两三个人考上一本,就值得开庆功大会了,有10多个人能考上二本,就是非常好的情况了。

阿勒拉哈在哈佛校园。

我从偏远小山村走出来,后面的路再难也比之前容易

刚开始读大专,我也不甘心,总在想怎么到了这样一个学校,是不是该退学复读?但一想到复读就要继续借住亲戚家,就放弃了。好在我们和电子科技大学本部学生在同一个校园,老师也是一样。

选择学计算机也很偶然,是我有次看某大学的篮球比赛,主持人提到计算机专业的学生怎样怎样。我很惊讶:计算机还能是一个专业?加上我从来没接触过计算机,觉得很神秘,就这么选了它。

开学后我第一次摸到了电脑,但完全不懂怎么操作,看着别人噼里啪啦地敲键盘非常羡慕。后来去买了一本类似操作指南的书,一点点地学。很幸运的是,我在系里认识了一帮爱捣鼓的朋友,我们经常耗在计算机室里讨论交流,很快我就上道了。

大二时,我还到成都的数码广场找了一份兼职,帮别人装系统什么的。慢慢地,我对电脑就很熟悉了,甚至后来班上同学电脑坏了都来找我。

学校当时有个叫“微软俱乐部”的社团,社团里有不少计算机“牛人”,参加过奥林匹克信息竞赛。原本我的水平不够格加入,社团负责人说在我身上看到了一种很诚恳、充满好奇的学习态度,就带上我了。至今我们还保持着非常好的联系。

虽然是在大专院校,但这个社团确实很厉害,一拨志同道合的人聚在一起,疯狂地学习钻研、不断地去外面打比赛,这样下来技能提升非常快。举个例子,当时微软亚洲研究院在全国只招70人,我们社团里就有8个人被录取。

在社团里,我学到了一种学习方法。我之前看一本书需要一两个月,可社团里的人两三天就啃下来了。这让我看到了人学习的潜力和极限,后来我也这么去做,很快就提前掌握了很多专业知识,也可以接一些商业项目了。

其实这个社团只“辉煌”了那么几年,后来发展得也不太好,我很幸运地赶上了它的辉煌时代。

至于专升本的名额,我记得不是3%就是5%,当时我们的辅导员就是通过了专升本、大我们两届的学长,我经常向他了解相关情况,后来就很想争取一下。

考上西南科技大学后,由于我之前打下的专业基础,还有做商业项目的经验,学院在实验室分给我一小片区域作为工作场地,我带着本部的本科生甚至硕士生一起,承接一些老师们转过来的小项目。

但英语是我的弱项。我在网上搜了一些背单词的方法,硬着头皮背单词,还经常去蹭英语专业的外教课,只要能错开时间的,我都去听,外教老师一度以为我是本专业的学生。慢慢把英语练上来后,就可以熟练阅读英文专业资料了,这也为我后来进入外企工作打下了很好的基础。

即便最初我只考上了大专、是专升本上来的,但我几乎没自卑过。

我总觉得,老天不会把我的路都堵死。我都从那么偏远的小山村走出来了,之后的路再难也比之前容易,只要我积极争取,总还是有机会的。

阿勒拉哈在哈佛校园。

边工作、边读MBA、边准备申博,我把时间规划到分钟

2011年毕业后,我原本可以保研,但是想快点挣钱,就放弃读研找工作,先后进入Tieto(叠拓)、Symantec(赛门铁克)、Veritas公司担任软件工程师。

在Symantec时,每个员工每年有5000美元学习提升的福利,有些人想办法将这笔钱套现,但我坚定地选择了读美国韦伯斯特大学的MBA,属于中外合作办学,周末在当地上课。

虽然我从小就很缺钱,但总觉得提升自己比多点现金更重要,对于同事们常常讨论的买房买车、名牌衣物,我完全没有兴趣。

当时我就隐隐约约觉得,人工智能、机器学习很重要,虽然这么说好像在自夸,但至少当时我非常感兴趣,也花了很多时间去学相关的知识。当时能搜到的资料比较零散,我就拉着一个同事一起搜集资料学习,整理脉络框架。

听相关的讲座时,我发现基本上人人都有博士学位,这也让我萌生了出国读博的想法,想进行更系统的学习。我觉得只满足于上班,还是挺无聊的,我想体验不同的文化和生活,去更广阔的世界看一看。

准备申请读博的那段时间非常痛苦,周一到周五要工作,周末要上MBA课程,还要抽出时间备考GRE和托福。更难的是,我当时还买了一套美国约翰斯·霍普金斯大学的在线课程,包含六七门课,也要在规定时间学完。

一年多时间里,我的日程表基本上是以10分钟为单位规划的。最多的时候,我一天要花四五个小时复习2000个GRE单词。

那段时间非常充实,靠听交响乐、喝咖啡强迫自己清醒,以至于后来读完MBA后,我不由得感叹“周末怎么可以这么长”,似乎突然间多了很多时间。

无论如何,我都没想过放弃。就像小时候出去砍柴,砍了多少都要背回去,背不动就咬牙坚持,一旦扛上就不可能放弃,哪怕走几步歇一下,也要坚持背回家。

后来,我在2017年被美国得克萨斯农工大学录取,4年后获得了地理空间计算机科学博士学位。

读博期间,最让我头疼的是数学和英语学术写作,为了提高数学水平,我先是去看一些方法和经验分享,再听各种公开课程,如MIT(麻省理工学院)、斯坦福等的课程,把资料下载下来学习,然后把书本的推导过程盖住,看看自己能否推出来。英语学术写作就反复写,反复提交到学校的写作中心请人修改,然后再一点点琢磨、模仿。

读博期间,我的成绩全科为A,所以即使大专出身又怎么样,一时的成绩并不能决定今后的所有,起点并不能决定人的一生。其实很多困难都是“纸老虎”,一旦行动起来,想方设法解决问题,困难就没有那么可怕了。

阿勒拉哈参加第十三届中国国际通信大会。

“非升即走”对我不是压力,我想做真正有意义的研究

申请博士后的时候,我想去最好的学校,接连申请了MIT、斯坦福、哈佛,但遗憾的是,要么没回信,要么被放鸽子,要么被直接拒绝。

我一度以为已经没戏了,准备去公司工作。其实公司的待遇也非常好,我记得工资加股票每年有30万美元。

惊喜的是,哈佛突然通知有另一个面试机会,就是我后来的导师Robert Gentleman的项目,他进行的癌症医疗计算研究,恰好需要有计算机、地理信息系统背景的研究者。

我当时并不了解他,搜出信息后吓了一跳,他是哈佛计算生物医学研究中心的主任,还是R语言之父。我从没想过自己能和这种传奇式的人物有交集,感到自己非常幸运。

虽然我打算做完博士后就回国,但真正回来的时候还是略显匆忙。由于疫情和父母身体状况的原因,我没等成果发表出来就回来了,这影响了人才帽子的申请和职业选择。

对于现在的我来说,非升即走、绩效考核并不是压力,完成起来还是比较轻松的。

我希望做出一些真正有意义的研究,能为科学发展添砖加瓦,哪怕是补上一点点缺口也好,但受限于现有的体制和条件,我并没有那么大的自由度。不知道其他回国的青年学者是否也有这样的困扰,我很希望找到解决办法。

我一路走来,就像升级打怪一样,每次开局都是最弱的,但最终成为了团体中最强的,然后进入下一个更高的平台,又从最弱的做起,一步步变强,就这么一直往上跳,也挺好玩的。

如果问,我这么折腾到底是为了什么?我想应该是好奇心,一种对更大世界、更大自由的向往。人这一辈子,总要过得丰富一些,不能每个阶段都一样、1年中的每一天都一样、10年都是一个样。

我们总有一天会死去,我想如果能在人类发展的道路上留下一点点自己的脚印,证明自己来过世上一趟,也算不枉此生。这听起来有点虚,但我确实是这么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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