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半夜一点多推开家门的时候，我看到屋里的灯还亮着。

他正满脸疲惫地靠在沙发上。

双手的大拇指不自觉地摩擦着，像是默默地正在做一个很大的决定。

我安静地脱鞋放包。

然后倒了一杯水走到了离他一步的那个椅子边上，他才缓缓地抬头。

第一眼看到我的时候他笑了。

但就算是被高强度工作压迫得神经麻痹的我。

也能从那双眼睛里面看到满满的惊慌失措。

下班啦？他用了最无聊的开场白。

我点了点头，却没有半点离开的意思。

我和他在一起两年了，住在一起也有一年半了。

我们认识彼此的时候对方也早就过了那些青春懵懂的年纪。

所以我们都没有机会为彼此上演一场偶像剧的滥俗剧情。

有人说成年人的爱情是克制，但我更多的感觉是无趣。

那些被现实和工作生拉硬拽组合拼成的生活片段。

我与其说是需要一个白马王子带我远去。

还不如说是需要一个肩膀在累垮的时候依靠。

只是现在，看来这个肩膀，要先下车了。

2

其实在那个瞬间，我有千百万个理由可以逃避。

说我困了，说我太累，说最近太忙，说白天已经被老板烦到被同事蠢到。

如果在年轻几岁，或者是回到那个穿着校服的年纪。

我会拉着他的袖管说去看场电影好不好。

会让他陪我去吃宵夜，会给他一个歉意的拥抱。

但是好可惜，我们都知道了彼此想要的是什么。

我们也都知道了彼此不想要的是什么。

但是好可惜，我们的想要和不想要终究走上了背向分离的两条路。

我依然会想起和他初识的那个晚上，是在公司的一场应酬会上。

他是甲方，我是乙方。

饭桌上他侃侃而谈，我卑躬屈膝。

在酒店门口，他拍了拍我的肩膀，说你刚刚咬牙切齿地踩了我好多脚。

他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我们看着窗外明亮的月光。

他说，他要去深圳工作了，是他主动申请的。

这里的房租他帮我续到年底，但是之后就要靠我自己了。

我想了一会最后还是觉得，一声谢谢是最得体的回答了。

3

我们聊了一会天。

其实就算是再忙的生活，我们也总会挤出一点时间和彼此沟通一下近况和想法。

这是我们达成的共识。

只是很遗憾，其实在日复一日的沟通中我反而发现了隔阂越来越远。

不是你藏我藏的谁也不说，而是你懂我懂的达成默契。

缺的只是最后那个轻微的决定。

像是推倒了一整面墙的多米诺骨牌，把生活的一部分重新排序。

这次我们聊到了四点，看着这个夏天的清晨已经慢慢恢复了颜色，我们都喝完了杯子里最后的水。

我补了四个小时的觉，他则在收拾行李。

等我出门之后，他应该会在屋子里睡上最后一觉。

然后等我下一次披星戴月地回来，这里将变成只属于我一个人的空间。

最后，还是都没有忍住，我对他说了声再见。

他点了点头，也回了我一声再见。

我突然想到那些青春岁月里，和前任说的最后的一句话都是什么——

你是不是早就不爱我了，你是不是从来没有爱过我，我们能不能不分手……

我知道我爱过他，他也知道这一点，并且爱过我。

生活就像是一往无前的单轨列车。

每个人都有权利选择在哪一站下车，在哪一站步行。

然后在哪一站重新上车。

可惜的只是，我们想的不是同一站。

可惜的只是，你下车的时候我们只能和彼此说再见。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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