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武陟东旭
1950年6月27日,浙江省台州市仙居县发生了一起血案,村民们在苍岭发现一具女尸,一丝不挂,血肉模糊,全身的刀伤竟然有42处。
是谁如此残暴,对一个手无寸铁的女子下如此狠手?
台州临海靠山,交通便利,直达内陆地区,而仙居东南方向可接纳海船,西北则连接陆路,为交通枢纽。从明朝开始,这里便巨商富贾云集。
而这里的陆路,又大多蜿蜒于崇山峻岭之间,并且山高林密,人迹罕至,成为滋生土匪的温床。
土匪在台州当地俗称“绿壳”,他们的前身是海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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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浙江有一句话流传很广,那就是“绍兴师爷,台州绿壳”。
绍兴师爷能言善辩,是当地一张名片,把土匪跟绍兴师爷并列,也可见台州绿壳的厉害。
而台州的仙居因为山多,又和缙云、磐安、黄岩、温州交界,过去交通不便,外出必须走山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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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给土匪发展带来极大的空间,让他们如鱼得水,风生水起。
这里的土匪还有一个特点,那就是相当一部分是周边村落的农民。土匪如同是他们的一个副业,春耕夏种农忙时节,他们在家种田,夏收秋收之后,他们把农具一放,拿起刀枪上山当土匪。
这一带还有习武传统,他们的拳脚功夫比较好,做起土匪得心应手。
这些土匪大多活动在县与县交界的地方,过去交通联络不便,两个县难以协调围剿。
这个县如果开始围剿,他们就躲到另外一个县去;别的县围剿时,他们再跑到这个县来。
而且,许多土匪本身是农民,一着急了,他们就回到家里,根本看不出、抓不住。
1949年5月底,台州解放,蒋军残兵和特务也加入了土匪队伍。他们毫无底线,打砸和抢劫,疯狂搞破坏。
1950年6月27日下午,一股土匪出现在苍岭(苍岭坑)村。
这伙土匪有一个不小的名头:“东南救国军括苍纵队苍北总队”,为首的是第4支队支队长蒋德高。
此人身材高大,一脸络腮胡子,又黑又胖,人送外号“黑虎”。
这帮人到苍岭村,主要是想抢劫一些姑娘到山上去。
可是,因为乡亲们事先得到了消息,到山中藏了起来,所以他们并没有抢到女人,空手而归。
他们离开村子到别处去的时候,突然一个土匪尖叫:“有女人!”
闻听此言,土匪们抬头望去,只见一个二十出头的妙龄女子,脚步匆忙,向远处走去。
土匪一见,立刻像打了鸡血一样兴奋,一起追了上去。
匪首蒋德高叫道:“谁也别争,女人归我。”
众匪徒一听,当即放慢脚步,心里都在骂蒋德高太贪,匪巢里有了两个压寨夫人,还不知足。
到了跟前之后,蒋德高却并没有去动手动脚,而是大吃一惊,呆在那里。
原来,这个少妇不是平常人,是上田村的妇女主任,她的丈夫蒋树光更是了得,是仙居的武工队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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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两个多月前,蒋德高偷偷回家扫墓,蒋树光早就料到他会回来。
因为蒋德高也是仙居人,家住湫山乡沙地村。
他无恶不作,却是个孝子,其母去世不到两年,他一定会回家扫墓。
蒋树光事先派人在周围设下埋伏,将对方抓捕入狱。
在武工队,蒋树光连夜对他进行审讯,说:“老实交代你的罪行,争取从宽处理。”
蒋德高当然希望从宽处理,如实交代了自己的罪行,他认为这样就可以获释回家了。
可是,从宽处理是有严格程序的,不是蒋树光一个人说了算,要报上级批准。
而且蒋德高罪行太严重,杀害干部群众40多人,强奸妇女60多人,掳走6人当压寨夫人(虐待致死2人),因此上级要求先押送到县公安局继续调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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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德高对这些不了解,说蒋树光耍了他,指着对方说:“别让我活着出去,那样非杀你全家不可。”
蒋德高认为,自己即使不脑袋搬家,也会把牢底坐穿。在押送去县公安局的路上,蒋德高买通了押解他的人,偷偷逃跑了。
这下,他看到蒋树光的妻子沈雪花,一点邪念也没有,有的只是仇恨。
他让手下把沈雪花的衣服扒光,然后绑在树上,百般羞辱,还恶狠狠地说:“你丈夫杀了我们几个弟兄,还耍了我,今天我要以牙还牙。”
沈雪花知道土匪心狠手辣,只能跟敌人斗智。
她说:“我是从苍岭村走亲戚的,你们凭什么抓我?冤有头债有主,快我把放了。”
“放了也可以;不过你要把家里藏了多少武器,村里都是谁当了武工队,一一说清楚,我马上放你走。”蒋德高说,“不然的话,休怪我狠心。”
沈雪花一听,对敌人不再抱幻想,提高声音说:“我说出来又怎么样?你就是抓住村里的人又怎样,能打得过解放军吗?最后你们还是难逃一死,唯一的出路就是自首!”
“臭婆娘,没看出你长得细皮嫩肉,还这么嘴硬。”蒋德高不怀好意上前,在沈雪花的身子上拧了一把,“我要在苍岭村乡亲们跟前展示一下你的玉体,看你今后还怎么做人!”
蒋德高让小喽啰把沈雪花拉到村里,弄到学校的操场上。
然后,一个小土匪借了一面铜锣,一边敲一边吆喝:“快到学校看裸女啊……”
乡亲们被赶到操场,看到这一幕之后,敢怒不敢言。
也有几个不怕死的后生,对土匪们怒目而视,攥着拳头,怒火随时都会爆发。
蒋德高一见,心里有些发虚,他恶狠狠地对手下说:“把这女匪带走,一刀给捅了,省得夜长梦多。”
土匪们一哄而上,将沈雪花拉到了苍岭村的桥头,停下了脚步。
蒋德高瞪着牛蛋一样的眼睛,声嘶力竭地嚎叫道:“我最后问你一遍,你男人在哪?武器藏在哪?村里都是谁当了武工队?”
“别枉费心机了,我不会说一个字的,要杀就杀吧。”沈雪花知道自己在劫难逃,索性抗争到底。
“想死,那还不容易?”蒋德高吼叫着从腰间拔出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向沈雪花大腿上乱刺。
他歇斯底里叫道:“我不会让你死得那么痛快,要活活疼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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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德高丧失了人性,开始向沈雪花身上捅刀,从腿部到腹部,再到胸部,一共捅了40多刀。
沈雪花的身体布满血洞,鲜血直往外涌,但她毫不畏惧,一直骂着敌人:“我们是杀不绝的”“你们都死期就要到了”……
终于,沈雪花支撑不住,倒了下去,鲜血染红了她身下的土地,这位年仅22岁的女干部献出了年轻的生命。
惨案的发生震惊了仙居,蒋树光看到妻子的惨状,气得晕了过去。
县大队和武工队的同志怒火中烧,发誓要为沈雪花报仇,一张大网就此张开,蒋德高的日子越来越难过。
蒋德高索性破罐子破摔,此后连续制造血案。
7月中旬,他带着手下到杨案村杀害了7名村干部,掳走8名少妇。
8月上旬,他又带着匪徒来到上田村,将几十间民房付之一炬。
10天后,他又在陈庄隔峰坑将一名战士杀害……
这时候,在谭震林的指挥下,部队开始在全省范围内剿匪,土匪抵挡不住,土崩瓦解。
蒋德高成了丧家犬,惶惶不可终日,整天东躲西藏,在刀尖上过日子。
1953年清明节,蒋德高给母亲上坟之后,跑到了大山深处的拖排岭。
这时候,天空下起了细雨,他的衣服很快被雨水淋湿,冷得瑟瑟发抖。
同时,他也有点饿,肚子咕咕直叫。
就在这时候,他发现山上有户人家,便深一脚浅一脚,向那里走去。
这是个独户人家,家里有五口人,但是他们都下山了,只有一个姓乌的大婶在家。
蒋德高蹑手蹑脚敲门,乌大婶以为是家人来了,没有多想就打开了房门。
无巧不成书,蒋德高一看,这个大婶自己认识,过去他们是一个村的。
不仅如此,两家还有宿怨。
蒋德高当大队长那会,要将乌大婶的独生子抓去当兵,对方怎么求情都不行。
幸好乌大婶的儿子很机灵,在半路上逃了回来。
之后,乌大婶担心蒋德高找事,就带着全家躲到了山上。
进门的一瞬间,乌大婶太就认出了对方,她恨不得一口将这个坏蛋咬死。
但转念一想不行,对方人高马大,还带着枪呢,自己一个女人家怎么是他的对手?
不如先稳住他,等儿子他们来了再说。
这样一想,乌大婶就装作不认识对方,问:“你来自何方,到这里干啥?”
蒋德高见对方没有认出自己,心中大喜,编瞎话说:“我距离这里几十里,母亲病重,我来给她采药,不想迷路了。”
“我的心疼病也犯了,走不成路,大嫂就行行好,让我在这里休养之后再走吧。”蒋德高说。
“我是信佛的,吃斋行善,那就先留下吧。”乌大婶说,“不过,孤男寡女不方便,你到前面不远的山洞中住,我给你送吃的,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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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太好了,谢谢大嫂。”蒋德高说。
他本来对乌大婶抱有非分之想,毕竟好一阵子没有碰过女人了,但生怕对方认出自己去告密,只好忍着,到了山洞里。
当天晚上,乌大婶给蒋德高送了食物之后,就关上了门,又用八仙桌顶住,这才躺到床上。
尽管如此,她也提心吊胆,怕那家伙半夜过来。
就这样,她忐忑不安地度过了一个不眠之夜。
好不容易熬到天亮,乌大婶给蒋德高送过早饭之后,在门前翘首以盼,希望儿子出现。
可是她左等右等,等到夕阳西下,也不见儿子的影子,这让她心急如焚。
眼看天就要黑了,万一蒋德高晚上过来,荒山野岭,自己孤立无援,这可如何是好?
幸好,蒋德高吃饱喝足,并没有找乌大婶的麻烦,第二个晚上又平安度过。
第三天早上,乌大婶又倚门眺望,仍不见儿子的踪影。
就在这时,前面出现几个人,乌大婶一看认识,他们是山下陈村的小青年,都是民兵。
她不敢走近通知几个民兵,生怕惊动不远处的蒋德高。
她不识字,但她会画画,她早就画好了一幅画,上面是个一脸络腮胡的男人,拿着一把枪。络腮男的旁边,还有一只黑虎。她将这幅画带在身上,本来是要给儿子的,这时候她把画捆着小石块,朝民兵扔了过去,一边扔一边说:“想吃老娘的豆腐,没门!”
几个小青年对大婶这样骂,感到蹊跷。
这时候见一块石头飞了过来,落在脚下,就注意去看。
这一看,果然看出问题,石头竟然是用画包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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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不动声色,将画拿走了。
蒋德高看出不对劲,黄昏的时候,幽灵一般溜进屋里,一边吃饭,一边盘问乌大婶:“他们是干什么的?”
“砍柴的。”
“有没有民兵?”
“没有。”
“你对他说什么?”
“我什么也没说。”
乌大婶对答如流,但流露出几分紧张,蒋德高看出破绽,没有吃完饭,起身就要走。
乌大婶一看对方要溜,急得不行。她急中生智,话中有话:“今晚外面风大,我也害怕,你就别走了,陪我说会话好吗?”
话分两头,再说那天砍柴的小伙,一个叫陈小苟,一个叫杨汝明,都是民兵,也很机灵。
回去之后,他们仔细分析后认为,大妈的奇怪行为,加上这幅画,说明山上肯定藏着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土匪,而此人极有可能是“黑虎”蒋德高。
二人不敢怠慢,在当天黄昏就向武工队蒋树光报告了情况。
当天晚上,蒋树光带着十几个武工队员和民兵上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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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边,蒋德高听大婶说要留自己过夜,也心猿意马,迈不动脚步了。
乌大婶一边给对方聊天,一边注意听外面的动静,但迟迟没等到人来。
晚上十点多的时候,蒋德高憋不住了,对乌大婶说:“我困了,去里屋歇息吧。”
乌大婶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如果到了里屋,自己肯定要吃亏。如果不去,对方就会生疑,很可能回山洞,这该如何是好。
她安慰对方说,你先去里面脱衣服,我去烧点水,洗洗再睡。
蒋德安一听很高兴,忙不迭地进了里间。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了脚步声。
乌大妈把灯一吹,立即跑到屋外,从外面插上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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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外的小屋,是没有大窗的,前后两扇窗户只有30厘米见方,别说一个大人,就是一个小孩想从窗口出去也不容易。
蒋树光安排人包围了房子,拿着手电一脚踹开门,几名武工队员同时冲了进去。
蒋德高虽然高大,但连日躲避,精神濒临崩溃,很快被制服,落入法网。
这个作恶多端的狂魔,栽倒在一个大婶手里,这对好色成性的蒋德高说,或许也是天意。
(参考文献:《华东大剿匪纪实》解放军出版社1999年4月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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