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生的孤女,随手捡了个秀才未婚夫。
省吃俭用供他读书,金榜题名日却等到他和丞相嫡女的婚讯传遍村巷。
村里人笑我傻:养个小白脸,给她人做嫁衣。
我淡笑不语。
再次见面顾斐携娇妻进宫谢恩。
我站在九五之尊身边看他吓得抖如糠筛。
「别来无恙啊,状元郎。」
我才不傻,顾斐不过是我续命的工具而已。
1.
我叫云秀,是一个打渔为生的孤女。
早在八年前我也是个父母双全的娇儿,奈何皇帝昏庸逆王叛乱,父亲被强征参军我被迫跟着母亲颠沛流离。
一个柔弱的女人在乱世中抚养孩子是件很困难的事。
七岁那年母亲病逝,我彻底成为孤儿流落在外,好在遇见一个好心的婆婆收养了我。
婆婆脾气古怪,不喜欢我和同村的小孩玩耍,村里人倒是心善时常接济我们。
三年后婆婆也去世了,日子越来越无聊,直到我在海边捡到了昏迷的顾斐。
我私心觉得自己是有点捡人天赋的。
顾斐乖巧聪慧长得也很不错,虽然总是蹭吃蹭喝但也算是个合格的玩伴。
他告诉我,他是世家公子外室生养的孩子,原也吃喝不愁,皆因内乱流落至此。
顾裴颇有读书的天赋,私塾的老师也长夸他天资聪颖假以时日必能成大器。
可惜这个假以时日实在不太容易,因为顾斐家已经穷的快供不起他读书。
我很同情他,乱世难存,大家都活的不易。
交不上束脩的第三日,顾斐来到了我的渔屋,他红着眼哽咽。
「云秀我真的很喜欢读书,我不想一辈子就这样待在小渔村里浑浑噩噩的生活。」
我很苦恼,小渔村有什么不好,为什么非要出去。
顾斐恼我不懂,眼里闪着不甘的光。
「云秀你能接济一下我吗?等我日后出人头地定百倍回报你。」
他哭的可怜,眼眶红红的像我曾经没养活的那只兔子,我心软了,思索片刻说道。
「那我供你读书吧。」
2.
镇上私塾的束脩对我来说算不上昂贵,我有一手极好的打渔技巧,出一次海村里寻常男性的收获都比不上我。
但我挺喜欢给顾斐花钱,笔墨纸砚买的都是镇上能买到的最好的。
村里的妇人总是嘲笑我傻,「花那么多钱养个没名没分的男人,还不如给自己多买身衣裳。」
我不以为意,粗布麻衣穿着也很舒服。
开年过后院试的时间愈发逼近,顾斐更加用功,常住在镇上私塾彻夜苦读。
私塾的寝舍简陋,我心疼他辛苦,每次打渔归来必要亲自熬一锅鱼汤给他补身体。
渔村靠海捕获的鱼鲜丰富,其中有一种鱼最为珍稀名为「续生」,传言这种鱼滋味极美,食之益气补元甚至有延长寿命的奇效。
村子里从没有人见过这种鱼,只当是个传说听听了事,但我却知道这是真的。
「顾斐你的小媳妇又来给你送吃的了,真是夫妻恩爱啊。」
「要我说你又没钱非来读什么书,早点回家娶媳妇种地不好吗?」
我提着盛鱼汤的瓦罐站在书院外,门内几个熟悉顾斐情况的学子毫不留情的出言讥讽。
顾斐涨红了脸,拉着我躲远。
能者遭人妒,我常劝他不要把小人的酸言放在心上,但顾斐心思敏感总是不能释怀。
「秀秀别总给我送汤了,你身体不好,村子离镇上远来回一趟多累啊。」
顾斐捧着我送来的汤随意喝了口,听着院里人肆意的调笑,心里不得劲。
我看他把汤喝完,笑着摇了摇头。
「没事,一次鱼汤而已我也不是常来算不上辛苦。」
心底的不满愈盛,顾斐张了张口到底没在多说。
3.
日暮西山,我提着瓦罐准备踏上回村的路。
「你和顾斐是未婚夫妻,难道看不出他不喜欢你来书院找他吗?」
清冷的男音在身后响起。
我叹口气,无奈转身。
眼前的男人模样年轻,虽和顾斐在同一书院身份却大有不同。
他是顾斐的老师,从京师来的大人物,据说是早几年的殿试探花,只是不知道怎么沦落到文安镇这种小地方教书了。
「宋先生,我和阿斐之间的事情就不劳您多虑了。」
从我第一次给顾斐送汤撞上宋峥开始,每次来这书院总要偶遇他几次。
我实在不明白我这种小人物有什么地方能引起他的注意,每次都说上几句莫名其妙的话才离开。
宋峥扫向我手上的瓦罐,微微皱眉。
「千里迢迢给他送汤,值得吗?」
我笑笑,不在多说。
值不值得我心里自有一杆秤。
4.
三月的天总是变化多端,渔村靠海时不时的就会赶上风雨。
眼见屋子上空的阴云越聚越密,我连忙把放在屋外的鱼框往里搬。
忽然,一阵锣鼓敲打的喧闹声从远处传来。
顾斐在一众人的簇拥下兴奋的涨红了脸。
「真是了不得了,这可是咱们这儿第一个秀才。」
「别说是咱们这儿了,就是往县里看也没有这么年轻的秀才。」
「顾小子真是了不得了,县太爷都说他非池中之物。」
爱凑热闹的村民窃窃私语,往日这个他们眼中靠女人的小白脸现在身份已经今非昔比。
村头最爱碎嘴的张婆子,扫到我的身影,不屑撇嘴,说的话酸溜溜的。
「顾斐现在翻身了,连县太爷都看中他,云秀这个打渔女恐怕配不上人家了吧。」
敲锣打鼓的队伍和我错身而过,我看着顾斐远去的背影摸了摸怀里的匕首。
顾斐怎么会抛弃我呢,他可离不开我。
5.
热闹落幕,留下的是一地现实。
顾斐不可能止步于一个渺小的秀才的身份,他还想往上走,他想去京师。
但往上迈的每一步都需要银子,求学的束脩、来往的盘缠每一样都非同小可。
过了两三日,顾斐来找我了,手里小心翼翼拿着东西。
他把绢帕打开,里面是一只做工精巧的银簪。
大约是鎏银,我拿着并不沉手。
「秀秀,这是我在县里给你买的礼物,这段时间多亏了你的照顾。」
顾斐风度翩翩把簪子插进我的头发,深情赞美。
「秀秀你真好看,平日就该多打扮一些。」
我羞涩的笑笑,抬手摸上发间的簪子,无意道。
「阿斐,如今你已是秀才,头名的成绩哪怕是去县里教书也可,以后挣得银子必然不少。」
闻言,顾斐脸色变了变。
「云秀,你还不了解我吗?」
「当一个秀才教书有什么意思,只能区居在这一方狭小天地,我想往上走去京师参加殿试,成为肱股之臣为国尽力。」
「等到那时候我或许能为你挣来一个诰命,秀秀你难道不想吗?」
他的眼里闪着狂热的光,沉浸在幻想里激动的手舞足蹈。
我失落的叹气,嘴里嘟囔着,「京师那么好,等到什么时候你才能去?再拖几年不成亲,我都成村里的老姑娘了」
顾斐笑意渐淡,随意敷衍了两句,「快了快了,我的能力你还不清楚嘛,等我当上状元风风光光的娶你。」
谈起未来他想的总是很远,我不欲和他争辩,盛好鱼汤递给他。
「还是秀秀你做的鱼汤最好喝,我在别的地方都喝不到这个味儿。」
顾斐喝了两勺,心情颇好的称赞。
我也很高兴,笑着给他加满。
「这几日东奔西跑精神的很,倒是一来秀秀你这儿有些困倦了。」
鱼汤所剩无几,顾斐撑着下巴有些困觉。
我扶着他靠进一边的木塌,数着数,看顾斐陷入深眠。
墙上的暗格打开,我取出茶盏,拿着怀里的匕首压上他的心口。
6.
一滴、两滴、三滴,鲜血顺着匕首落满茶盏。
我将血盏藏进暗格,拿出秘药抹在顾斐的伤口上。
半柱香一过,伤口恢复如初,顾斐悠悠转醒。
他捂着脑袋觉得有些晕眩,我温声安慰。
「定是你这段时间读书太用功了,回去一定要好好休息休息。」
顾斐不疑有他,拿着我送他的银子美滋滋离开。
求学的日子过得飞快。
顾斐运气不错,去了府城遇见个好老师,顺顺当当的以不错的成绩过了乡试。
接下来他该去京城了,算算日子我和他已有半年时间没有碰面。
准备启程去京师的前几天,顾斐衣锦还乡了。
村里人比上次还要热情,毕竟他现在是举人,渔村这种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几辈子难见一个举人。
县太爷亲自宴请了顾斐,私下还送了他百两银子。
顾斐喜欢极了这种日子,没人敢再嘲笑他是私生子,所有人都上赶着巴结奉承。
美中不足的是还有一个我,无父无母的打渔女。
村里人的闲话愈演愈烈,因为顾斐这次不是独自归乡,他身边还跟着老师的独女谈清月。
出身府城书香门第的娇小姐和我们这个荒芜的地界格格不入。
尽管顾斐数次澄清谈清月不过是随他来这儿散散心,但明眼人扫见少女羞涩的脸颊自是不信。
村里屁大点的小孩都知道跑我面前说风凉话。
「秀秀、秀秀老姑娘,丈夫都养到别人碗里了。」
谈清月当然也来找过我。
进来我的渔屋,她用全身的教养压着眼里的鄙夷。
「云秀姑娘听说你是顾公子的未婚妻,没想到竟住在这种地方。」
我没应她的话,她也没有和我多说。
可能在谈清月眼里守着个小村子打渔为生的女孩没什么威胁性。
顾斐倒是着急忙慌的跑过来解释。
「秀秀你信我,我和谈清月一点关系都没有,她是我恩师的女儿,要跟着过来玩我根本拒绝不了。」
「你再等等,马上我去了京师考个状元回来娶你。」
信他吗?我自然是信的,这么多年没人比我还了解顾斐。
我笑容温浅,拿过件玉佩递给他。
「阿斐,这是前些日我从当铺买来的玉佩,祝你金榜题名。」
顾斐喜笑颜开的把玉佩挂在腰上,不要钱的承诺一脸串冒出来。
时值八月,秋色卷上枝头,京师传来消息。
「顾斐三甲头名被皇上钦点了状元,左相榜下捉婿要把嫡女许配给他。」
「顾斐这次真的要踏上青云梯了。」
7.
事情传的飞快,大家都很高兴。
那可是状元,不是什么小人物,更何况是被左相看重的状元,以后前途不可限量。
没人替我觉得委屈,状元郎当然要配美佳人,和个渔女在一起算怎么回事。
当然,我也没有大家同情中的那样可怜。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按着日子去镇上卖鱼。
在我最后一次出摊的时候又遇上了宋峥,他看我慢腾腾的收摊出手帮了两把。
「早说过你不听,顾斐必是要辜负你了,左相的女婿别人求也求不来的好事。」
「他这般对你,你以后要如何在村子里生活,亏你以前还见天的给他送鱼汤。」
宋峥语气凶巴巴,见我不为所动,又恨铁不成刚地叹气。
我背上鱼篓,解释了句。
「没什么好为难的,明日我就要去京城了。」
「什么你要去京城了,你不在渔村等着,要亲自过去找顾斐了。」
宋峥很震惊,平日文文静静瞧着脑子还不太好使的小渔女竟然要孤身去京城寻夫,说出来都没人会信。
我摇摇头,对上他的目光,认真说道。
「不是寻夫,是找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