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庆假期，为给爷爷奶奶迁坟，我回到老家。
两年前，家人收了十八万“陪嫁金”，要我娶村里的哑妹。
小妹暗中报信，我再没回过家。
我是领养的儿子，只为弥补家中没有男孩的缺陷。
弟弟出生后，爸妈得偿所愿，把他当祖宗养育。
我不喜欢那小子，他也没拿我当家人，从小都说我是捡来的垃圾。
这次回家，我只能睡杂货间，还被榨光全部积蓄。
心中怨愤，我把回乡所见发到网络，上了热搜。
多年不见的二姐回家开直播，彻底将我们家曝光。
1
换乘三趟，历经15个小时，时隔两年，我终再踏进家门。
“礼物！快给我！”弟弟叫着率冲出房间，直奔我刚放下的行李。
“哟，英楠舍得回来啦！”大伯母听到动静，从隔壁屋里走来打招呼。
我把装有拼图的盒子递给弟弟，阻止他乱翻。
“破拼图！我要的是最新版的平板电脑！”发现不是想要的东西，弟弟大喊着把盒子狠狠摔向墙角。
待我捡回盒子，我的行李箱已被翻得底朝天，衣物散落一地。
“妈妈，他没给我带礼物，你骗我！”弟弟满脸委屈地朝楼上喊，双脚使劲踩着我的衣服，随之跑回房间，关门声震耳欲聋。
在我后悔没及时修好箱子的密码锁时，一道肥胖的身影停在我身后。
“这不是楠楠嘛？都市白领回乡了啊！拿来吧！”堂嫂夹着嗓子说罢，伸出右手。
我一头雾水，转头继续收拾。
“不是让你带神仙用的水吗？怎么，嫂子只要一套化妆品，不会这么小气吧！”
“没有。”
“切！翠玉啊，你们家这是捡回一条白眼狼啊！”她直呼我妈的名字，声音尖细。
“啊？谁喊我？”妈妈从二楼走出，见我蹲在地上，兴奋地叫道，“是楠楠回来啦！在给大家分礼物吧。儿子，快来！”
上个月，我有收到妈妈发的清单，列有二十来样物品，每样少则数百，多则上千过万，都是些高端商品。
随清单而来的还有十多条语音，当时我正加班，只当她在瞎折腾，选择了全部忽略，想来那些就是她要我带回家的礼品。
“我不要他的破烂货，呜……”弟弟拽开门，站在门口向我一指，说完大哭出声。
“吵什么呢？”爸爸带着怒气进门。
“他！”弟弟见状立即又抬手指我。
“啪！”我脸上挨了一巴掌，瞬间晕头转向瘫倒。
2
自弟弟出生，我没少挨爸妈的打。
妈妈习惯使用细藤条出手，爸爸的手掌则是常用工具。
像今日这般突如其来的耳光，我不知挨过多少。
“装什么死，起来！一回家就欺负你弟，真把自己当领导？”爸爸气愤地走开。
挣扎起身，我拖着行李，捂脸往自己的小房间迈步。
“那地儿给你弟写作业用了，你到楼上最里间，刚给你收拾好。”没走两步，就听到妈妈不耐烦的声音。
我转头看向弟弟，他脸上满是得意之色，还给我做了个鬼脸。
家里的房子是爷爷所留，爸爸和大伯各分了一半，重新建成两层楼房。
进了杂物间，地上有块门板，想来就是给我准备的床，好在干净，倒也能安歇。
相比面对家人，四周的杂物反而能让我更安心。
“咕噜噜！”肚子在叫，我低头走出家，来到小卖部。
路人皆向我投来目光，好似在观察一个奇怪的陌生人。
“那是德彪家的大儿吧，哟哟，城里人，精致。”
“怪不得不肯要哑妹，有几年没回来了吧？”
“可不，他家钱都收了，可人压根看不上哑妹，家都不回。”
“心真硬啊，害死一个还……”
“娶老婆不花钱，还能大赚一笔，这都不要，怕是读书读傻了！”
我嚼着面包，装作不经意避开人群，找了个安静地方坐下。
两年前，得知家里要把我娶同村的哑巴时，我便发誓不再回来。
爸妈无奈，只好退了到手的十八万“陪嫁金”。
给我“通风报信”的是小妹，由此让她在家没少受教训。
小妹受了委屈，决心离家出走，路上发生泥石流遇难。我赶回时，被堵在村口，最后一面也没见着。
“哇！”婴儿的啼哭让我回过神，抬头见到了周姨，她是哑妹的妈妈。
3
“你你你，别走别走，帮个忙！”我起身正要离开，被周姨一把拉住。
我帮忙从挎包里掏出奶瓶，按她要求喂进婴儿嘴里。
“拿着，我手有些麻。”她说时也不接过奶瓶，缓缓坐下，我只好继续扶着喂奶。
“是个带把的，可爱吧！”周姨满眼是怀里的孙子，语气颇为自豪。
没等到我的称赞附和，她抬头瞥了我一眼，惊出声。
“哎呀，这不是英楠嘛！”
“周姨好。”
“阿姨还得谢谢你呢！幸亏你没要哑妹，不然我们家不仅不会有人入赘，还不一定有孙子，更可能会死人。这可不是阿姨乱说，你妈给你算了命的，克妻……”
“阿姨，我得回家了，这个拿着。”我打断她的无礼，交出奶瓶。
“宝宝，记住了，长大千万不能做这种不要脸又没良心的人哦。”我加快脚步，迅速远离身后的阴阳怪气。
我又去买了两个面包，以防夜里饿肚子。
“楠楠！”离家不远时，我见到大姐桃兰站在远处向我招手。
大姐十年前嫁人，没多久老公病死，被婆家赶出门。别人都说她晦气，没人再敢娶，如今还是一个人在镇里打工。
“过两天爷爷奶奶迁坟，我想着你或许会回来；来，让大姐好好瞧瞧。”待我走近，大姐的热情使我心头一暖。
我俩在外寒暄许久才往家走，刚进门就被妈妈拉到满脸严肃的爸爸跟前。
“这次迁坟，桃十万，楠二十万，转来！”他把展示了收款码的手机放在桌上。
工作后，我们每个月都有往家里转钱，大姐工资不高，攒不下什么钱；而我才毕业三年，更拿不出这么多。
最终大姐转了两万，爸爸破口大骂，拿着扫帚将她扫地出门。
她连夜回到镇上，我则得继续睡回杂货间。
4
这次回家，一是为了爷爷奶奶迁坟；二是为改名，我憎恶极了自己的名字。
当初若没有奶奶暗中帮助，我无法成为家里的第一个大学生，迁坟是大事，我应该回来祭拜。
二姐出生后，妈妈多年怀不上，家里着急要个男孩，于是把我领养回家，取名“许英楠”。一直以为这个名字是在欢迎我的到来，后来才意识到，父母给我和姐姐的取名，皆寓意想要一个男孩。
直到弟弟出生，村里人开始叫我“迎男”。每逢听到这两个字，我总忍不住干呕。
回家前，我提出要用户口本改名的要求，妈妈让我准备好十万，算是给爷爷奶奶尽孝心。
“说好的十万，怎么多一倍，我哪来这么多钱？”我没好气道。
“楠，妈不是让你买礼物回来嘛，你两手空空，总得再补贴点，不然……”妈妈面露随和地解释。
“废什么话，你出去看看，哪家的孩子没给家里帮忙；再瞧瞧咱们家，多少年了，房子还是只有两层，白养了你这么个男娃，我出去都觉得丢人！”爸爸拍桌子骂道。
“我没钱！”
“大学你就开始打工攒钱，上班还做兼职，会没钱？你那点小心思老子清楚得很，不给钱就在家待着，别说户口本，身份证我也先替你保管。”
听罢慌忙上楼查看，发现有人翻过我的包，身份证已不翼而飞。
这些年我是攒了点钱，但都买了理财产品，国庆期间无法交易；我提出先回城，等钱入账再转，爸爸坚决不同意。
“最后的二十万！”我下定决心，这次过后要和家里断了联系。
楼下传来弟弟的欢呼，我躲在房间哭了一阵，察觉手机还落在楼下。
“妈妈没骗你吧！这回高兴了吧！”
“哼，你还说没钱买呢？”
“这是借的钱，等你哥的钱给了要还的。”
“他是捡的，不是我哥。我要玩游戏，你走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