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名神婆,十里八乡尊称我一声“二爷”。
周围村落对我十分信服,有任何奇异之事,村民们必来请我。
因为我能请神。
可他们不知,能救世的从来不是神。
1.
「二爷,二爷,您在家吗?」
大门被拍的震天乱响,叫喊声异常慌乱却又带着一丝克制。
我掀开门帘,慢悠悠走过小路。
院中央的合欢树开得正艳。
「怎么了这是?」
抬手拉开门栓,门外的人下意识后退一步。
「二爷,您快去看看吧,前庄村出事儿了!栓娃他媳妇儿不见啦!」
女人黝黑的脸上被烈日晒得满是汗水,随手擦去,眉间满是焦灼。
我一听这话,心里顿时有了数,毫不意外地挑了下眉。
「等着。」
「诶。」
转身走进了一旁的屋子里,尘埃在光里雀跃。
我来到供桌前,取了三支香点燃,恭恭敬敬行了一礼,压弯了腰,小声谄媚道:「今日这事儿,还是得麻烦诸位了。」
上完香,这才关门,端庄无比地走了出来。
「走吧,去瞧瞧怎么个事儿。」我执着团扇,挡了挡灼热的太阳。
「诶,您这边走,家伙事儿已经备好了。」罗婶儿喜笑颜开的引着路。
前庄村是远近闻名的光棍村,早些年生下的女娃不是被溺死就是被丢掉埋掉,直到生下男孩。
老村长倒是知道这不对,奈何……势单力薄啊。
前庄村重男轻女在十里八乡是出了名的,哪怕后来家家户户都有了钱,但稍微有点儿家底的,人家都不愿意把闺女嫁过来,就怕姑娘遭罪。
尤其这几年,前庄村就跟遭了诅咒似的。
一村的大小伙子都没媳妇儿,就算有老婆,不出三年,老婆铁定跑路。
所以我才不意外。
我边走边琢磨,这次要编个什么理由呢?
可怜罗婶儿,大概以为神仙在我身上,脚下走得飞快,恨不得离我八丈远。
出事儿的地方在出村的大路边。
刚上坡,喧闹声迎面而来。
我抬眼看去,里三层外三层的,这怕是全村人都来了?
「让开让开!二爷来了!给二爷让路!」罗婶儿一见我皱眉,生怕我恼了。
蒲扇一样的手把外围的人扒拉开,高声吆喝。
「二爷。」「二爷!」「二爷,您来了?」
人群如潮水般散开,分出一条路。
我面无表情地走过。
只见穿着短衫的男人毫无形象地趴在地上,哭天喊地,打着滚叫嚷,「媳妇儿!媳妇儿!玉啊!你上哪儿去了啊?你怎么这么狠心啊!」
潮湿的泥土沾染了男人一身。
村长见我来,拄着拐杖朝我挪了几步,「梅灵,你来了。」
方圆百里内,只有老头敢这么叫我,我摇了摇扇子,神情不变道:「报警了吗?」
「报了,这会儿也快到了。」
村长点点头,愁眉苦脸地叹了口气。
眼见男人哭嚎个不停,周围的人看不下去了,劝道:「栓娃你别哭了,一个大男人嚎个屁啊!再说了,二爷都来了,肯定能找到!」
栓娃被骂的浑身一僵,竟也不起来,翻滚的倒是愈发厉害了。
「二爷?二爷也没用!今天不管谁来!我就是要我媳妇儿!」
周围劝话的人七嘴八舌,眼见就要吵起来。
见此,我微微抬手,村长身旁的年轻人极有眼色,忙递了一支烟过来,拿起火柴帮我点燃。
我轻笑一声,打量了一下他的面相,眸子里闪过一道精光,看着一旁的村长意味深长道:「你外孙?年轻有为啊。」
村长听罢,颇为惊喜地拍了拍外孙的肩膀,乐呵呵地凑了过来,「借你吉言,借你吉言。这孩子刚大学毕业,实习结束就过来了,在这儿住几天。」
「哼,你不是不信吗?」
我侃了他一眼,转眸看向栓娃,深深吸了一口烟,打了个长长的哈欠。
完整的一根烟,现在只剩下了我指尖的烟把儿。
周围一下子安静下来,只留下栓娃自己的哭嚎声。
轻轻弯腰,透过翻滚的烟雾。
我眯眼看着他毫无泪水的脸,神情漠然,语调淡漠又透着无情,道:
「你家住何方?今日为何事寻我?」
2.
男人侧身,半遮着脸,抬眸看向我的眼睛,眼白充斥着纵横交错的红血丝。
「家里坐北朝南开,我要找我媳妇儿!」
吐出的烟雾盖过我的脸,我盯着他好半响,才道:
「找媳妇儿?不用找了。」
村民面面相觑,迟疑地开口,「啊?这,这什么意思啊?」
「梅灵,你可想清楚了。」村长更靠近几分,声如蚊蝇道。
栓娃似是被我的话激怒,猛地一拍地面,面目狰狞地怒视着我。
「你什么意思?王玉她是不是跑了!?她是不是嫌我穷?你知道对不对?她到底跟哪个臭男人跑了?」
我悠闲地直起身,又点了一支烟,吸了一口,再次看向地面。
不是我说,装神弄鬼这么多年,什么离奇事件我没经历过?
就算不是真的高手,但我好歹也有多年实地经验了。
深吸一口气,维持好人设。
我满脸神秘的上前两步,抬脚踩在了栓娃手上,绣花鞋毫不费力地碾了碾。
「啊啊啊啊!!!」
栓娃疼痛的尖叫声响在我耳边,不停地挣扎,却怎么也没办法从我脚下抽离。
我后撤一步,抱臂环视一圈,朝拿着农具的村民扬了扬下巴。
「就这儿,挖吧。」
栓娃的声音登时在半空中拐了个弯儿,「你,你什么意思?」
我原本就有些不耐烦,怕暴露本性才忍着。
但看到他眼里显而易见的惊慌,一下子来了兴趣,挑了下眉头,「你不是要找你老婆吗?呐,她现在就在你手底下。」
栓娃一惊,粗大的手登时往回一缩。
我轻蔑地哼了一声,拿烟的手指了指栓娃的位置,淡然道:「挖吧。」
村民们咽了咽口水,明明是在大夏天,却硬是感觉到一阵阴风吹来,不自觉打了个寒颤。
「梅,梅灵,你是说,栓娃家的王玉,她在地底下?啊,不是,她被人埋了?」村长拄着拐杖指向地面,不敢置信的再次向我确认。
「对,就这儿,开始挖吧。但你们一旦挖到东西就得停手,不能破坏现场。」
忽然想起来得走法律程序,我特意提醒了一番。
村长神情严肃地看了我半响,皱紧了眉心,下令道:「挖!」
「是!村长!」
烟早就灭了,我退到了路对面的树荫下坐着。
罗婶儿细心地端来了糖水,小心翼翼地问道:「二爷,栓娃他家那口子真在地下啊?那她不就……」
说着说着,罗婶儿神情一下晦暗起来。
「对,她死了。」
我接过话茬,并没有像他们那样避讳谈起死亡。
罗婶儿叹息一声,「您说这叫什么事儿啊。」
我靠在树上看了她一眼,是啊,这叫什么事儿啊。
不大一会儿,警车的声音先响了起来,越来越近。
相伴而来的,是村民惊慌的叫喊声。
3.
「挖到了!挖到了!真的有人!」
过了没两秒,「真的是王玉啊!这件衣服我见她穿过,不愧是二爷,就是神啊!」
「这王玉怎么会在这儿啊?怎么这么怪?」
一、二、三……
下一秒便是四散开来的干呕声,此起彼伏。
悬着的心放下,我颇有先见之明地执起蒲扇,嫌弃地遮住鼻子。
「谁报的案?」
民警刚下车询问,就被村民堵了个正着。
一个个气势汹汹地拿着农具抵在胸前,警惕的小声议论起来,「民警怎么来了?谁报的案?」
「肯定是村长,只有黄老头才相信警察。」
「那就是他!怎么办?」
打头的左右看了眼,高喝道:「没有人报警!你们回去吧!我们前庄村的事情我们自己能解决!」
穷山恶水出刁民,迎面而来的排斥让年长的民警和同事对视一眼,抬手止住了他的行动。
「前庄村进村路口左手边,不就是这儿吗?」他绷着脸,语气里满是压迫。
见势不对,身后第二辆警车里的民警也都下了车,紧随其后。
眼见一场冲突就要爆发。
老黄头站在人群后面,转头意味不明地看着我。
我笑眯了眼睛,手心朝上,点点头,示意他来。
「都住手!这警,是我报的。」老黄头踱步到两拨人中间,手里的拐杖严厉地跺了跺地面。
面红耳赤的冲着村民嚷道:「怎么?你们还想连我这个村长一起打?」
一句话堵得村民哑口无言。
老黄头当村长这么多年,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现下也不好不给他面子。
眼见领头的偃旗息鼓,老黄头摸了摸下巴,朝民警乐呵呵一笑,「不好意思啊,让诸位见笑了。」
「没事儿,我们接到报警,来了解一下基本情况。」
民警调整了一下胸前的执法记录仪,接着道:「我姓孙,你们叫我孙警官就行。」
老黄头微微颔首,「好嘞好嘞,孙警官。奥对了,我是前庄村的村长,姓黄,是我报的警。」
孙警官示意同事做好笔录,边道:「黄村长,你说你们这儿谁失踪了?家属呢?找来我问问情况。」
「啊,人我们找到了。」老黄头皱起眉,叹了口气,「唉,但是人已经死了,也不知道凶手是谁,给埋到路边了!丧良心啊!」
孙警官震惊地瞪大了眼睛,不过一瞬,连忙拿起对讲机请求增员,道:「尸体呢?有没有破坏现场?你们怎么发现的?」
老黄头抬手指向路边,「尸体在那儿,至于是谁发现的……」
我正悠闲地喝着糖水,一道强烈的带着探究的视线落在了我身上。
警惕地看过去,是方才说话的民警。
「那边那位穿裙子的……」
见我看过去,孙警官朝我招招手,肯定的点头,「对,就是你,麻烦你来一下。」
轻啧一声,知道这个程序避免不了,我放下碗,起身走了过去。
村民有序的让开一条道,供我通过。
孙警官凌厉地盯着我,抬手理了理帽檐。
「你好,警察同志,请问有什么事情吗?」我泰然自若地站在老黄头身旁。
孙警官看了看村长,又将视线定在了我身上,「你好,听黄村长说,是你发现了死者的位置。你知道的,这种情况下,我有权怀疑你是嫌疑人。」
我以扇掩唇,眼尾上挑,笑吟吟道:「是吗?那你有证据吗?」
身后的村民捏紧了手里的农具,气氛一时间竟有些肃杀。
4.
老黄头被外孙搀扶着,忙伸手打圆场。
「哎呀,孙警官,我来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梅灵,是我们这儿看事儿最准、最有名的大仙了。村里人有事儿就爱找她,所以大家也不是故意的,主要是怕你们接受不了。」
孙警官闻言,不露声色的打量。
回忆一番,恍然大悟般道:「奥,我想起来了,你就是他们说的‘二爷’啊,听说过,听说过。」
哼,这人摆明了不信,但老黄头的面子得给,「不敢当不敢当,什么‘二爷’啊,都是村民抬举,我就是一古籍爱好者。」
说话间,增援的警力也都到了,村民被劝到了外围,警戒线将此处围得水泄不通。
法医也开始了尸检,就是……
为什么还让我站在这儿?
正当我疑惑时,检查尸体的人喊着孙警官,「头儿,你快来看!」
孙警官带着我走了过去。
人死了我是知道的,但我没想到她的死状会如此离奇。
只见王玉的尸体已经被翻了过来,却是双腿盘坐,双手合于胸前,像一座佛像似的。
唯独她的脸,竟被人活生生扒了下来,深可见骨,只是此刻沾满了泥土。
这一部分组织不见了踪影。
我站在坑边,看着这一幕皱紧了眉心。
孙警官听着汇报,转头看向我,意味深长道:「二爷,你看这……能不能麻烦您算算死者的脸去哪儿了?」
我侧身看了一眼老黄头,对方满脸的担心,我挑了挑眉头,朝他外孙喊了一声,「黄安国,你来。」
村长惊讶地张张嘴,向身旁的外孙问道:「安国,你认识梅灵?」
黄安国也诧异极了,呆呆摇着头,「不认识啊。」
「也行吧,她喊你,你快去,把烟拿上。」摆摆手,示意外孙赶紧去。
我看着这祖孙两的互动,被逗得一乐。
这老黄头啊,其实从来没相信过我真的会所谓的请神。
为什么纵容我招摇撞骗呢?
我猜啊,估计是看我被遗弃在土地庙里,吃百家饭长大,可怜我吧?
「二爷,您叫我来是?」黄安国小跑到我身旁,弯腰询问。
老实说,黄安国跟他外公长得是真不像,比他外公周正多了。
我伸手一摊,「烟拿来。」
「诶。」
黄安国把烟递给我,极有眼色地打开火柴划拉一根,抬手护住凑了过来。
我示意他往后退,转身看着王玉的尸体,拿着烟吸了一口。
周围的民警和法医,早就被孙警官招呼着退到一边。
「老孙这干嘛呢?还不赶紧验尸找线索,跟个小姑娘搁这儿弄啥呢?」
「嘘……」
烟雾在眼前散开,飘到半空中,食中指间夹的烟一点点燃尽,烟灰轻飘飘落在地上。
我有些失神地望着不远的背阴处,那里有棵槐树,长得很是茂盛。
树荫下的女人,也是极漂亮的。
她朝我温婉一笑。
「二爷,你在看什么?」孙警官粗狂的声音乍然响起。
我不自觉朝前迈了一步,声音飘忽,「看王玉。」
抬手指向槐树下。
「她就在那儿,你看不到吗?」
5.
话音未落,胳膊就被炙热的手拉住,带着我往后挪了一下,我下意识躲开。
出神被打断,我眨巴两下眼睛。
这才看见脚下的泥土在不停滑落,只差一点,就会摔进坑里。
我心有余悸地抚了抚胸口,弯眉浅笑,应诺道:「谢谢你呀,来日你有事儿,我欠你一次,你可以来找我。」
黄安国惊慌失措地收回手,到底年轻,涨得双耳通红,慌忙摆手,「不不不,我没这个意思。」
略显羞涩地挠挠头,「看到你脚下就是坑,大家都会顺手帮一把的。」
我笑眯眯道:「你不用放在心上,来日你自当会来找我的。」
孙警官握拳轻咳一声,以示自己的存在,「二爷,这个尸体……」
听到这话,我瞬间恢复假笑,冷声道:「让法医来吧,在尸体嘴里。」
孙警官神色凝重片刻,冲着愣神的法医喊道:「来看看,是不是在嘴里。」
好似平常唠嗑,不经意地问,「你,对这个村熟悉吗?或者说,你对死者了解吗?」
我了然地转了转手里的扇子,这人怕还是在怀疑我,变着法儿的打探呢。
「孙警官,如果你想让我看王玉的生平事迹,大可直接问。但要是问我了解不了解,这个问题,你应该去问她的家人。」
男人从兜里掏出一盒烟,摸出一支递到嘴边,只是咬着,并未点燃,「那么,最后一个问题:你是怎么知道尸体在这儿的?」
锐利的眼睛扫了过来,面无表情地盯着我。
我摇着扇子的手顿了顿,叹息一声,「孙警官,事实上,我这双眼啊,比你见过更多的死人,各种各样的死法都有。」
指尖轻点我的眼眸,懒散道:「当然,我知道你不信,可是啊,这里的人,比起警察来说,他们更需要神明的存在。」
「综上,多年经验,我知道尸体的掩埋应该也不足为奇了吧,我也可以科学的和你解释一下。」
不在看他,只是顾自指着身前的大坑,「今天的气温有32°,而前庄村维持这样的气温已经近一周了。所以哪怕这个地方处于阴坡,它的地面也该是干涸的黄土。只有深处,才会是湿润松软的深色。」
我背着手转到了另一边,面朝着他们,「一个妻子不知所踪的男人,不去组织村民找人,而是直接耍无赖趴在一个地方不动弹,出于习惯,我怀疑了这个地方。事实证明并没有错,我凑过来看的时候,两片土地分界线足够明显。」
想起栓娃当时的表情,我情不自禁地笑出了声,「他呀,心理素质可真差。我也只是炸一炸他罢了,你是没看见啊,他当时那个表情,恨不得当场吃了我。」
「孙警官,下意识的反应,可是骗不了人的。」
6.
孙红伟闻言,忙招呼下属,「派几个人过去,把栓娃带过来!小心点儿,别让人跑了。」
「是。」
重新审视我片刻,脸上带了笑意道:「你这本事,堪比一个老刑警了啊。」
「不敢当,这就是我知道的全部了,现在可以走了吗?」他这一套,打个棒子又给个枣,我可不吃。
孙红伟拉起警戒线,示意我可以离开,「当然,麻烦你了。」
离开前,我隐约听到孙红伟在向老黄头询问王玉的情况。
「这王玉啊,也是个可怜人,她爹妈在她结婚两年后就相继去世了。」老黄头的声音迟疑了一下,思索半天道:「她好像还有个哥哥,不过我们也没见过。」
罗婶儿的大嗓门这时响了起来,「哎呦!王玉她哥娶的老婆不就是栓娃他妹嘛!」
看热闹的村民七嘴八舌,你一言我一语补充道:「对啊,他两家那会儿不就是换亲吗?」
「就为了给栓娃媳妇儿她哥娶老婆呗。」
「……」
后面的话,我也没在听,慢悠悠的回了我的小庙……旁边的屋子。
当年我被遗弃在土地庙里,因为这个庙并不属于任何村落,我相当于是自由的。
加上后来我会了一些神通,帮村民解决问题,威信力不断提高。
所以前些年几个村长连夜开了会,组织人手在土地庙旁边给我修了一座小屋,我就住在了那里。
一路过来,身后的房屋渐渐远去。
我回了院子,拿了一些瓜果出来,走进了一旁的土地庙里。
恭恭敬敬地拜了拜,熟练地念叨,「感谢您老的护佑。」
庙里很是干净整洁,我得了空就来打扫,周围村民也会来。
也因此,这里的香火是方圆十里最好的。
回了自己家,刚关上院门,我整个人才算卸了力。
有气无力的耷拉着脑袋,拖着脚步走到合欢树下,瘫在了摇椅里。
闭上眼睛,长舒一口气,准备小憩一会儿。
折腾大半天,太阳已经快要下山了。
傍晚的风虽然依旧灼热,但比起中午,现下已经凉爽了很多。
吹在脸上也没有那么刺人,更遑论这还是在人烟稀少的乡下。
想起什么,我突然睁开眼睛。
起身来到南屋,把香点燃,挨个谢过去,烛光映在我眼里忽明忽暗,「今日又过一关,辛苦诸位了。」
精神紧绷了一下午。
简单吃过饭,晚上梳洗过后,我便早早躺下睡觉。
后半夜,我正在梦里和周公会面,院门忽地被拍响。
罗婶儿白日里惊慌的声音,此刻夹杂了些许恐惧,在夜里显得格外刺耳。
「二爷!二爷!你快醒醒啊!」
我烦躁地翻了个身,趴在床上,随手拿起枕头捂住耳朵,试图装死。
但罗婶儿的话语还是不断地传进耳朵里。
「二爷!又死人了二爷!」
我猛地坐了起来,使劲揉着头发,无力地叹了口气。
死人?还又?谁死了?
认命地穿衣服起床,懒的扎头发,随手抓了抓,拿起外套就出了门。
猛地拉开院门,罗婶儿准备敲门的手瞬间收了回去。
看我满脸煞气,尴尬地赔笑两声,复又焦灼道:
「出事儿了啊,二爷。」
门口的红灯笼照在她的脸上,显得恐惧又扭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