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拍鸟人“扫地僧”:我拍到的鸟被列为北京新记录鸟种

北京知道 2025-04-13 20:31:32

近日,演员李现出现在北京公园“打鸟”,在互联网引爆多个热搜。“现男友”被调侃为“现大爷”的同时,架着“长枪短炮”、沉迷于观鸟、拍鸟的“鸟友”也走入大众视野。专业镜头价格不菲,哪些人在观鸟、拍鸟?他们是怎么入坑的?又有哪些收获?4月的第3周是北京市“爱鸟周”,新京报记者和几位鸟友聊了聊。

2025年4月9日,玉渊潭公园,不少摄影爱好者在万萍荷香景区拍摄野生水鸟。新京报记者 薛珺 摄 “我搭的窝被凤头鸊鷉‘嫌弃’了” 4月中旬,玉渊潭公园晚樱初放,粉红的花朵团团簇簇,明媚如浮动的云霞。湖面上水鸟翩跹,为这场盛大花事注入了一抹灵动的色彩。演员李现“打鸟”的地方是公园西湖南岸的万萍荷香景区,这里很“好找”,岸边架着“长枪短炮”的鸟友站成了一排,足有数十米,甚是显眼。最夸张时,坐着、蹲着、站着的摄影发烧友前后排成三排。 湖面上,鸳鸯、绿头鸭、白骨顶、黑天鹅优雅游曳,当它们做出起飞、追逐、捕鱼、踩背等动作时,摄影师便会不约而同地按动快门,岸上响起一阵咔嚓咔嚓声。 此刻,大家将镜头对准了一对极具观赏性的凤头鸊鷉(pìtī)。两只恋爱中的游禽已经腻歪了好几天,它们曾上演浪漫的求偶仪式,在水中跳起爱情探戈,将蓬松的冠羽高高竖起,胸对胸相互撞击,喙尖对在一起深情对视。如今,它们已然关系稳定,悠然地衔来干草、芦苇秆和荷叶秆,在水中共筑爱巢。 2025年4月9日,玉渊潭公园,两只凤头鸊鷉在水面追逐。新京报记者 薛珺 摄 71岁的张小明背着黑色的双肩包,包里装着单反相机、长焦镜头和坐垫儿。3年前,他想拍凤头鸊鷉要坐40分钟公交车去颐和园,如今,家门口的公园也能看到这种“爱情鸟”了。“前年万萍荷香景区来了一对儿凤头鸊鷉,到今年已经有十对儿了”。看着露出湖面的一个个浮巢,他不由感叹生态环境变化之好、之快。 十年前,退休的张小明爱上了摄影,起初是拍花拍风景人物,后来迷上了拍鸟。他总是迎着晨曦来到湖边,“冬天7点多,夏天6点一开园就来了”。此时的公园静悄悄的,鸟儿比较活跃,光线也柔和,很“出片”。 在他看来,拍鸟的乐趣比拍花多得多。“拿春季来说,从两只鸟搞对象、到共筑爱巢、产卵、孕育新生命,再到雏鸟在巢里抢地盘打架,有很多生动有趣的画面。” 2025年4月9日,玉渊潭公园,一只凤头鸊鷉守着窝里的鸟蛋。新京报记者 薛珺 摄 张小明曾被凤头鸊鷉筑巢的经历打动。它们衔来一根根枝条搭窝,还要将窝压得瓷实才能产卵、孵卵,但飘忽不定的大风经常将窝掀翻,鸟卵滑落水中。有一次,鸟友们持续观察,发现雌鸟雄鸟前后搭了4次窝,下了13个鸟蛋,最后只孵出5只雏鸟。 感觉到凤头鸊鷉的不容易,张小明有点心疼,有一次,他用竹竿编了一个窝,请打捞水草的工人将窝放到水中。“凤头鸊鷉确实也来了两天,随之就把这个窝弃了。虽然非常麻烦,但它还是喜欢自己搭的浮巢,更自然、让它有安全感。”这也让他意识到,野生鸟类在自然界中自有一套生存法则,不需要人为干预。 他明显感到,近些年来,鸟友们的护鸟意识也在提升。 玉渊潭公园湖边竖着爱护野生动物提示牌。新京报记者 薛珺 摄 “打鸟”是摄影圈的行话或戏称,主要指使用长焦镜头远距离拍摄鸟类,对应的英文单词是shoot。张小明坦言,过去确实有拍鸟爱好者真“打”鸟。大家的本意并不是击中鸟,而是通过干扰,把静止的鸟“轰”起来,以便拍出动态镜头。有的人甚至为了拍雏鸟,修剪部分树枝。如今再遇到这种个别的不文明行为,总会有鸟友挺身而出“叫停”。“大家更愿意等待,拍摄鸟在自然状态中展现的动作。鸟很聪明,你打它一次,它再不来了。我们达成了共识,即便什么都拍不到,也不能干扰它们。” 有一次,绿头鸭在公园步行道边下了蛋。鸟友看到后自发把蛋围了起来,打电话喊来了工作人员处置。“拍鸟这么多年,鸟友已经和鸟成为了朋友。”他说。 玉渊潭公园的鸳鸯。张小明 摄 “我拍到的鸟被列为北京新记录鸟种” 拍鸟15年来,宋会强见过不少漂亮鸟,但入坑时的“惊鸿一瞥”,仍然让他久久难忘。 当时他在圆明园遛弯,看到摄影爱好者围着一只极其惊艳的小鸟在拍摄。“它的眼睛又圆又黑,脖子和胸部的羽毛是鲜艳的橘红色,特别可爱活泼,也不怕人。”50岁的他一下就着了迷。 鸟友们告诉他,这是红胸姬鹟,用单反相机可以拍得很清楚。他当天就去器材城,花几万元买了单反相机和变焦镜头,自此加入拍鸟大军,每天晨昏都去圆明园拍鸟。第二年,他又花7万元买了个定焦镜头。 最开始,宋会强对拍鸟一窍不通。有一次,他在圆明园后湖景区拍摄一个抓鱼的大鹗。鹗被称为鱼鹰,是猛禽中最强的“渔夫”,他自以为拍到了极具冲击力的画面,非常高兴,回到家一看,照片全拍虚了。“后来天天练,天天和鸟友请教,熟悉了对焦、光圈、快门和拍摄角度,日渐得心应手。” 2021年5月中旬,他在圆明园拍鸟时拍到了一只从来没见过的小鸟,小鸟的羽毛很亮丽,头顶和背部呈灰色,腹部是黄色。他并不知道,自己凭着摄影师的条件反射和习惯抢拍的这只鸟,刷新了《北京市陆生野生动物名录》。后来经过专家确认,这是以往没在北京记录过的新鸟种——灰冠鹟莺。 2021年在圆明园拍摄到的灰冠鹟莺。宋会强 供图 北京处于东亚 - 澳大利西亚候鸟迁徙通道上,每年都有大量候鸟迁徙途经。北京鸟种数量却占全国鸟种总量三分之一以上,记录鸟种高达519种。 “密云的鸟类有400多种,种类占据北京的80%。”最近4年,宋会强为了拍鸟在密云城区租了房子,每天开车100多公里,帮助密云园林绿化局进行生物多样性调查,形成鸟类大数据库。“看到鸟,我会将鸟种类、时间、地点等信息输进App。哪些鸟类在密云什么地方、什么时间出现过?哪个时间段出现概率最高?有了大数据,可以更好地保护鸟类。” 宋会强曾花2万元买了一个50T的硬盘阵列,里面存储的都是15年来拍摄的鸟类照片。“阵列的好处就是万一哪个硬盘坏了,其中的内容会自动跳到另一个硬盘上”。 在他看来,虽然一年四季鸟类的生活方式大同小异,但环境背景不一样,构图不同,鸟类的动作也不完全相同,这些都值得记录。 让他自豪的是,近年来,北京园林绿化部门和野生动物保护部门出版的科普书籍、举办的科普活动中,很多图片是他拍摄的。他的视频号上有近300条原创内容,通过配乐,他把鸟类的优雅、灵动和轻快自由呈现在网友面前。 “我跟女朋友是观鸟认识的” 在大众眼中,拍鸟人大多是“北京大爷”。其实,拍鸟者、观鸟者正呈现出年轻化的趋势。 郝志全今年28岁,他的朋友圈封面展示了一段令人费解的视频——一只很小的鸟给比自己个头儿大两三倍的大鸟喂食。“这是荒漠伯劳在喂养大杜鹃幼鸟,我在新疆拍摄的。”他说,大杜鹃俗称布谷鸟,它们不自己营巢孵蛋,通常将蛋寄生在其他鸟类巢中,由寄主父母对幼鸟进行照顾。而在北京,大杜鹃通常偷偷摸摸把蛋寄生在东方大苇莺巢中。所以人们经常看到,一只麻雀大小的鸟在喂一只鸽子大小的鸟。 大学毕业后,郝志全在援疆的经历中迷上了观鸟。“在此之前没注意过,原来身边有这么多鸟。”回到家乡北京后,他迫不及待地寻找“组织”,和志同道合的鸟友们一起观鸟、拍鸟,他和女朋友也是在观鸟活动中认识的。 郝志全带领大家观鸟。王春晓 摄 如今,郝志全成为“自然之友”野鸟会观鸟活动的领队,每周带着约10名鸟友在圆明园观鸟。他带队的西线,每次都要走上4个小时,其间,他带着大家观察、讲解鸟类觅食、求偶、打斗等行为,还会记录当天观察到的鸟种、数量和位置。“最多的一次,我们记录了49种鸟,大家可能觉得不可思议,在一个市区的公园中,能看到这么多种鸟。” 学音乐出身的郝志全对声音更加敏感,他觉得,观鸟不仅可以带来视觉上的震撼,也可以带来听觉享受。“眼下到了鸟类繁殖期了,鸟儿们求偶时会鸣唱,和平时的叫声不一样。”他举例说,被称为“百舌鸟”的乌鸫,在求偶季的叫声特别优美,它不仅可以模仿很多鸟类的叫声,甚至会学电动车的声音。每当清晨走进公园,四周的鸟类都在鸣唱,那种感觉非常美妙,好似在听一场演唱会。 在他看来,观鸟、拍鸟正呈现年轻化的趋势,一些中学设有观鸟社团,很多学生找鸟、认鸟的能力很强。在观鸟活动中,经常可以见到年轻人、小朋友的身影。“我们希望观鸟活动能推动公众爱鸟,从而关注鸟的栖息地,保护自然环境。”

记者/张璐

编辑/张牵

校对/张彦君

运营编辑/刘茜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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