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宫中出来后,我发现府前围满了人群。
正想让人上去看看,就见到一个妇人朝我冲过来。
「我可是远郎的娘认下的儿媳。你一个狐狸精有什么好神气的!
「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爬出来跪下叫姐姐,给我磕头敬茶!不然我就不客气了。」
我正愣神,她抓起了一个鸡蛋就往我头上砸来,精心化好的妆面全花了。
我深吸一口气,叫来了京兆尹。
看着在我面前哭的泣涕横流的渣男贱女,我笑了。
「冒犯天颜,乃是死罪。」
1
今日进宫,我的马车刚回到公主府前,就听见一阵喧闹。
「大家评评理,我与夫君相识多年,恩爱有加,转眼间我夫君就被人强纳走,可怜了我和孩子啊,在乡下熬苦日子……」
我对这种事情并不感兴趣,但听到有孩子又起了点怜悯心,让婢女去给那个哭的妇人送点银子。
总归是可怜人。
只是我的帘子刚一掀开一个角,就听见熙熙攘攘的声音安静了一瞬,随后爆发出更大的哭喊。
「大家快来看看啊,就是她,天杀的,就是这个狐狸精勾引了我家男人!
「果然狐狸精有手段哈,动动嘴皮子和床上功夫就能哄得我家男人被你勾了魂,你一个通房的整日坐马车唤婢女,吃香喝辣。」
「不像我们正妻,为男人生儿育女,吃糠咽菜,起早贪黑,还换不来男人好脸色。」
「如今,我夫君好不容易考取了功名,圣上对他委以重任,眼看我们娘俩出头之日到了,又被你这狐狸精仗着有点身份强要了去,就算是天王老子也不能这样欺负人!」
妇人周围的百姓不明所以,也开始指指点点。
「哎呦,真是世风日下,一个通房都这么嚣张了吗?」
「不如告到京兆尹那里去,就算是高门贵女也确实不能这么欺负人。」
「听说这帮贵女啊私下里玩得都很花,还喜欢养面首……」
「他们自己玩玩就算了,居然还欺负到无辜百姓头上来了。」
「真是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她躲在马车里不会是不敢见人吧,都敢明抢别人男人了,还怕见人吗?」
听着周围不断传来各种恶意的议论,以及那妇人狗急跳墙般的叫嚣。
我忽然想起来几日前手下的人告诉我,张远疑似养了个外室。
他根本没有这么频繁的外派办差,所谓的公差,都是与人私会去了。
那外室还为他生了个儿子,如今已经到活蹦乱跳的年纪了。
少说也有三四年的时间。
也就是他刚与我成亲不久就去找别人了,还生了孩子。
简直是完全不把我放在眼里。
2
「公主,他们欺人太甚,怎么能这样说您呢?」
转眼,已有鸡蛋和各种青菜砸到我脚边。
车夫护在马车前,头上身上也挂满了鸡蛋液和菜叶。
婢女苏苏护着我退到马车尾端,还为我打抱不平。
「陛下跟娘娘要是知道了,定不放过这帮刁民!」
我扶着额头,尽量整理脑海里混乱的思绪,把乱哄哄的声音从脑海里赶出去。
不曾想外面的妇人见我不下马车,料定我是心虚了,叫喊得越发响亮起来。
「看看,狐狸精就是心虚了,抢别人男人还有道理了?今天就是告到金銮殿,我也要讨回公道!」
人群中突然有人鼓励妇人:
「正妻怕她个通房的吗?她不下来,就砸烂她的马车,拖也要把她拖出来。」
妇人像是大受鼓舞,凶神恶煞冲到了我马车前,大声嚷嚷:
「我可是远郎的娘认下的儿媳。你一个狐狸精有什么好神气的!
「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爬出来跪下叫姐姐,给我磕头敬茶!不然我就不客气了。」
周围的百姓也纷纷为她壮声势:
「就是就是,拖她出来下跪认错。」
「堂堂贵女,居然赶着给人当妾!」
「自己私底下玩得花,还要欺负人家孤儿寡母。」
……
苏苏再也听不下去,一把掀开帘子就骂道:
「你们这些人简直放肆,知道我们什么身份吗?不知道事实就别乱说话!」
我连忙拉住她,转头吩咐在外面的车夫赶快去找人。
果不其然,下一刻外面爆发出更大的声响,他们边骂边推搡马车,马匹受到惊吓直叫唤跺脚。
「高门千金的侍女就高贵一点吗,就可以不把人当人吗!」
「报官报官,看看这是谁家的女儿!」
「赶明儿御史台也参她爹一本,不孝女净给家族惹麻烦!」
「拉下来呗,我要是有这么个女儿自甘下贱还赶着给人当妾,早就没脸见人了!」
周围人的声讨给了妇人极大的信心,她居然爬上车棱掀开帘子,用力拽着我往外拖。
我堂堂一公主,何曾打过架,更别说是这种力大如牛的妇人。
我,连带护着我的苏苏一起被她拖下马车,重重摔在了地上。
「大家快来看看啊,这就是那不要脸的东西!」
仗着人多势众,妇人说话声也更加大胆了。
「看我今天不打死你个骚狐狸精!」
「看你还怎么勾搭男人!」
飞溅的唾液喷到我的脸上,险些都喷到我的嘴里。
我没有如此狼狈过,狠狠甩开她抓着我的手。
「你说你是正妻,就凭你脸皮厚吗?
「说我强抢你夫君,你把你所谓的夫君喊来,当面对质!」
3
见我不服软,那妇人更是气急败坏地推搡我。
「你一个抢人男人的狐狸精还有理了?你以为仗着自己有点身份就了不起,今日我就让你好好受点教训!」
身边立刻有人附和:
「对!我看这种高高在上的人不爽很久了,破坏别人家庭,逼得人家孤儿寡母没处活,居然还有脸嚣张!」
「反正也不能都给我们关进去,现在不出气还等到什么时候!」
「今天我们就要替天行道!」
我被推到角落往后一倒,人群中看热闹的人更是朝我吐口水,扔东西。
又一个鸡蛋丢过来,腥臭的蛋液溅了我满头满脸,毁了我精心准备的妆面。
苏苏拼命护着我往后退,但也挤不出人群。
我抹了一把脸上的液体,抓住了妇人的手。
「放肆!」
妇人见我如此气势,愣了一下,但很快又招呼着人群上前。
「她仗着有身份的爹欺负我们孤儿寡母,还如此嚣张。倘若今日我们不好好教训教训,明日也定会欺压到你们头上的。这事就算是告到皇帝那,也定是我有理!」
「对,帮她就是帮我们自己。」
「动手!」
越来越多的人涌上前来,叫嚷着要给我一点教训,对我拳脚相加。
我被人挤到角落里,苏苏拼命护我,却无济于事。
我的身上很快遍布淤青,长长的裙摆沾满了泥土,往日干净的面容如今混杂着蛋液、菜叶和尘土,一头秀发早已扯乱,像鸡窝。
一次次挣扎着起来,却一次次被推倒,手心在粗糙的地上划出一个大口子,正往外汩汩冒血。
我痛得还没来得及叫出声,母后今日刚赠我的玉镯也被人一脚踩碎了。
身为中宫嫡女,身份尊贵,又深受父皇母后宠爱,我何曾遭受过如此耻辱。
这一切居然是口口声声最爱我的驸马给的。
当初是我鬼迷心窍非要嫁给张远。
我被挤在狭窄的角落里,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被那些人尽情侮辱,几乎快要喘不上来气了。
「你们知道本宫是什么身份吗!」
迫不得已我只能拿身份压人,试图吓退人群。
没想到那妇人这次连愣神都没有了,直接狂笑。
「什么身份啊?难道还是公主不成?哈哈哈……
「就算你是公主又如何?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上赶着做我男人的通房,真是够不要脸了!
「你父母若是知道了,定也将你赶出家门!」
我被人更用力抓住撕扯,我哭喊着挣扎。
苏苏拼命挤进来想护着我,却被更多人强行撕扯,并出言不逊。
「这奴才还挺衷心,真是一条好狗……」
「真是什么样的主子身边跟着什么样的奴才,肯定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一起打!」
这些话无形中激发了他们更高的兴奋。
「呦呦呦,你们来看看,有胆抢别人的男人,居然还有脸哭啊。这哭得梨花带雨,这又是想勾引谁呢?」
「你别说,不愧是名门出身,就是漂亮,瞧这脸蛋,啧啧啧!」
有人趁乱中捏了一把我的脸,惹来一阵更大的哄笑。
突然有人提议:
「这狐狸精这么喜欢勾搭男人,干脆扒光她的衣服,游街示众!」
「她这一身衣裳首饰想必也很值钱,我们扒光了拿去换钱。」
说着他们就要来扯我衣服,我恐惧尖叫出声。
「放肆,你们放肆!」
「这可是御赐之物,本宫定不会放过你们!」
他们哈哈笑着粗鲁地拔我头上的簪子。
「还御赐之物呢,哪有人满头都是御赐啊,少唬人了。」
「别说,还真挺瓷实的,肯定能卖不少,哈哈哈。」
丑恶的脸在我面前越放越大,我的眼泪滚滚落下,脑海里不住地闪过一些话本中看到的可怕结局。
就在他们开始狠力撕扯我身上衣裳之时……
4
「住手!」
关键时刻,之前去喊人的车夫终于带着禁卫军匆匆赶到。
与此同时,还有气喘吁吁跟在后面的京兆尹。
见到全副武装的禁卫军,围着我的人终于怕了,纷纷往后退,瞬间鸦雀无声。
「你们这些人简直大胆,大胆!」
京兆尹看见人群退后露出来的我,吓得腿肚子都在哆嗦。
「你们知道这是谁吗!通通下狱,下狱!」
禁卫军统领上前一步拦住了着急得上蹿下跳的京兆尹。
「事已至此,还是先将殿下送回府。」
那妇人哪里见过如此阵势,噤声了一瞬。
下一刻,见我要被带走立马不乐意了,当即就蹦出来。
「你们谁啊?!别以为你们人多我们就怕了。官官相护,残害百姓啊!
「这个狐狸精强抢别人夫君,今日不给我个说法,谁也别想把她带走!
「我定要告到宫里去,让圣上罢了你们这些不干人事的昏官!
「想把人带走,先问问我身后的这些乡亲父老同不同意!」
转头立马换了一张楚楚可怜的表情,掩面而泣。
「各位大爷大娘大哥大姐们,你们可一定为我评评理啊,我们孤儿寡母的今天可要被这些恶人欺辱死了呀!天理何在!王法何在啊!!!」
身后的人群又有几声附和,但已经小声很多了。
京兆尹脸色都变了,恨不得一巴掌扇过去。
「就是你这刁民?居然还污蔑本官,不敬圣上!」
禁卫军上前,很快控制住了不住大喊大叫的妇人。
身后的人群瞬间大气也不敢喘,丝毫没有刚才叫嚣着要教训高门贵女的气势。
我在侍女的搀扶下稍微整理了衣裳,站到人群前:
「方才说要替天行道的,通通带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