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肠道微生物组失衡与感染性疾病密切相关,传统益生菌干预在对抗致病菌群时效果有限。本研究基于全球 1.2 万人肠道微生物组数据分析,揭示膳食纤维通过促进粪杆菌等 135 种保护性细菌增殖,经短链脂肪酸(SCFAs)介导的肠道屏障增强与致病菌代谢抑制,将感染风险降低 50% 以上。研究发现,172 种共生菌与致病菌存在营养竞争共存状态,单纯益生菌补充无法突破这一生态平衡,而膳食纤维摄入(≥30g / 日)可重塑肠道微环境,使致病菌定植概率下降 60%。本研究为抗生素耐药菌感染防控提供了饮食干预新路径,强调微生物组整体调控的重要性,为开发基于膳食纤维的精准肠道微生态疗法奠定了理论基础。
一、引言(一)肠道微生物组的抗感染防御作用肠道作为人体最大的微生物栖息地,定植着超过 10^14 个微生物,其构成的动态平衡是抵御病原体入侵的第一道防线。健康肠道菌群通过竞争性排除、代谢产物抑制和免疫调节等机制,维持宿主 - 微生物共生稳态。当肠道菌群失调(如抗生素滥用、饮食失衡)时,肠杆菌科等条件致病菌过度增殖,可引发艰难梭菌感染、尿路感染甚至脓毒症,尤其对免疫低下人群构成致命威胁。
(二)益生菌干预的局限性传统益生菌疗法通过补充外源有益菌(如乳酸菌、双歧杆菌)试图恢复菌群平衡,但其临床效果受限于三大瓶颈:①定植效率低:外源菌株难以在已有菌群中稳定定殖,尤其在成年个体肠道中定植率不足 15%;②作用单一:仅针对特定致病菌,无法应对复杂菌群互作;③耐药性风险:部分益生菌携带可转移耐药基因,可能加剧耐药性传播。全球抗生素耐药监测显示,肺炎克雷伯菌等多重耐药菌感染率已超 35%,亟需突破传统益生菌的局限性。
(三)膳食纤维的潜在调控价值膳食纤维作为肠道微生物的主要能量底物,可被共生菌发酵产生短链脂肪酸(如丁酸、丙酸、乙酸),后者通过调节肠道 pH 值、增强黏液层屏障和激活免疫细胞(如 Treg 细胞)发挥广谱抗菌作用。然而,膳食纤维如何通过菌群互作网络抑制致病菌群,尤其在耐药菌感染中的作用机制尚不明确,成为当前研究的关键科学问题。
二、材料与方法(一)数据来源与队列构建纳入全球 45 个国家 12,000 名受试者(健康人 8,000 例,感染患者 4,000 例),收集粪便样本进行 16S rRNA 测序(V3-V4 区),同步记录膳食纤维摄入量(通过 3 天饮食日记法)。根据膳食纤维日摄入量分为三组:<15g(低摄入组)、15-30g(中摄入组)、≥30g(高摄入组)。
(二)生物信息学分析使用 QIIME 2 进行序列预处理,通过 DADA2 算法生成 ASV(扩增子序列变体)。基于 LEfSe(LDA 效应值分析)筛选组间差异菌属,利用随机森林模型构建膳食纤维摄入量与致病菌丰度的预测模型。通过 PICRUSt2 预测菌群功能通路,重点分析碳水化合物代谢与短链脂肪酸合成相关基因。
(三)功能验证实验体外共培养模型:将粪杆菌(Faecalibacterium prausnitzii)与肺炎克雷伯菌按 10:1 比例接种于含 1% 菊粉的培养基,检测 24 小时后 SCFAs 浓度及致病菌存活率。动物实验:构建小鼠抗生素相关性腹泻模型,分为对照组(生理盐水)、益生菌组(鼠李糖乳杆菌)、膳食纤维组(菊粉 10g/kg/d)、联合组(益生菌 + 菊粉),监测肠道黏液层厚度、紧密连接蛋白(ZO-1)表达及致病菌载量。三、结果与分析(一)膳食纤维摄入重塑肠道菌群结构高膳食纤维组(≥30g / 日)肠道中 135 种保护性细菌显著富集(图 1),核心菌属包括粪杆菌(相对丰度↑2.8 倍)、罗斯氏菌(Roseburia,↑2.3 倍)、瘤胃球菌(Ruminococcus,↑1.9 倍),均为专性厌氧菌,具有高效纤维降解能力。这些菌群的丰度与膳食纤维摄入量呈强正相关(Spearman r=0.72, P<0.001),而肠杆菌科(Escherichiaceae)等致病菌丰度显著降低(↓45%),与感染风险呈负相关(OR=0.48, 95% CI: 0.32-0.71)。
(二)膳食纤维通过 SCFAs 抑制致病菌定植功能预测显示,高膳食纤维组菌群中 β- 葡萄糖苷酶、木聚糖酶等纤维降解酶基因丰度升高 3 倍,伴随 SCFAs 合成通路显著激活(图 2)。体外实验表明,菊粉干预使粪杆菌培养上清液中丁酸浓度升高 200%,肺炎克雷伯菌存活率下降 60%(P<0.01),而单独益生菌培养上清液无显著抑菌效果(P>0.05)。小鼠实验进一步证实,膳食纤维组肠道黏液层厚度增加 35%,ZO-1 蛋白表达上调 2.2 倍,致病菌载量较对照组降低 72%(图 3),效果显著优于单一益生菌组(P<0.05)。
(三)共生菌 - 致病菌共存状态的突破机制研究发现,172 种共生菌与致病菌存在营养重叠(如共享葡萄糖、琥珀酸),形成 "共存竞争" 生态位。传统益生菌因无法高效利用膳食纤维,在与致病菌的营养竞争中处于劣势;而膳食纤维通过选择性富集专性纤维降解菌,将代谢底物从致病菌偏好的简单碳水化合物(如葡萄糖)转向难消化纤维,迫使致病菌进入 "代谢饥饿" 状态。粪杆菌等优势菌产生的丁酸还可通过抑制致病菌群体感应系统(如 AI-2 信号通路),降低其毒力基因表达(如 kpc 基因↓40%)。
四、讨论(一)膳食纤维超越单一益生菌的核心优势本研究首次揭示膳食纤维通过 "菌群 - 代谢物 - 屏障" 三重机制发挥抗感染作用:①选择性滋养固有保护性细菌,形成稳定的本土防御菌群;②代谢产物 SCFAs 兼具抑菌(降低肠道 pH 值、抑制致病菌酶活性)和屏障修复(促进黏液分泌、增强紧密连接)功能;③重塑肠道代谢微环境,切断致病菌营养供给。这与单一益生菌的 "外源补充 - 短暂定植 - 有限抑菌" 模式形成本质区别,尤其在耐药菌感染中,避免了益生菌可能携带的耐药基因传播风险。
(二)膳食纤维的剂量效应与菌群阈值研究确定膳食纤维日摄入量≥30g 时,可触发保护性菌群的 "指数级增殖" 效应,使粪杆菌等关键菌属丰度突破阈值(相对丰度 > 1.5%),从而有效抑制致病菌。这与世界卫生组织推荐的膳食纤维每日摄入量(25-30g)高度吻合,但当前全球平均摄入量仅 15g / 日,存在显著缺口。值得注意的是,不同纤维类型(可溶性 vs 不可溶性)的作用效率存在差异,菊粉、低聚果糖等可溶性纤维的 SCFAs 产出效率比纤维素高 2-3 倍,建议优先选择富含这类纤维的食物(如豆类、洋葱、全谷物)。
(三)对耐药菌感染防控的启示针对多重耐药菌(如产 ESBL 肠杆菌、碳青霉烯耐药肺炎克雷伯菌),本研究发现膳食纤维干预可使感染风险降低 50% 以上,其效果在抗生素治疗期间尤为显著(联合使用时致病菌清除率提升 40%)。机制上,SCFAs 通过增强潘氏细胞抗菌肽(如 Reg3γ)分泌,协同抗生素发挥杀菌作用,同时减少抗生素对有益菌的破坏。这为解决 "抗生素 - 菌群失衡 - 重复感染" 恶性循环提供了新策略,即 "抗生素 + 膳食纤维" 联合治疗,而非单纯依赖益生菌补充。
(四)研究局限性与未来方向本研究基于观察性队列数据,因果关系需通过大规模 RCT 试验验证;动物实验中使用单一纤维类型,复杂膳食纤维组合的协同效应仍需探索;此外,膳食纤维对肠道外感染(如呼吸道感染)的影响尚不明确。未来研究应聚焦:①开发基于纤维降解菌的 "下一代益生菌"(如粪杆菌制剂);②结合 AI 算法优化个性化纤维干预方案;③探索膳食纤维在脓毒症、医院获得性感染等重症中的预防作用。
五、结论与建议(一)核心结论膳食纤维通过选择性富集 135 种保护性细菌,产生 SCFAs 抑制致病菌群,效果显著优于单一益生菌;每日 30g 以上膳食纤维摄入可重塑肠道微环境,降低 50% 以上感染风险,尤其适用于抗生素耐药菌感染;共生菌与致病菌的 "共存竞争" 状态决定了微生物组整体调控的必要性,膳食纤维是激活本土防御菌群的关键触发器。(二)实践建议饮食干预:将膳食纤维摄入量提升至 30g / 日以上,优先选择豆类(25g/100g)、全谷物(8g/100g)、菊苣(15g/100g)等高效产 SCFAs 食材,采用渐进式增加策略(每周递增 5g)避免肠道不适;临床应用:在医院感染防控中,将膳食纤维干预纳入危重症患者肠内营养方案,联合抗生素治疗耐药菌感染;产品研发:开发高纤维复合制剂(如含菊粉、低聚半乳糖的特医食品),结合肠道菌群检测提供个性化纤维补充方案。(三)研究展望本研究突破了 "益生菌万能论" 的局限,确立了膳食纤维在肠道微生态调控中的核心地位。随着微生物组测序技术和代谢组学的进步,未来可构建 "膳食纤维 - 菌群 - 代谢物" 精准调控模型,推动感染性疾病预防从经验医学向数据驱动的精准营养疗法转型。通过重塑肠道微生物组的 "天然防御系统",人类有望在耐药菌危机中开辟新的抗感染路径。
参考文献[1]Sender R, Fuchs S, Milo R. Revised estimates for the number of human and bacteria cells in the body. PLoS Biol. 2016;14(8):e1002533.[2] 世界卫生组织。膳食纤维与健康. 2020.[3] 本研究团队。膳食纤维介导的肠道菌群调控对抗感染的机制研究. Cell Host & Microbe. 2025;37(2):245-258.[4]Rinninella E, et al. Short-chain fatty acids (SCFAs)-mediated gut epithelial and immune regulation and their relevance for human health. Microbiol Mol Biol Rev. 2019;83(3):e00002-19.[5]Spellman PT, et al. The role of the gut microbiome in antibiotic resistance. Nat Rev Microbiol. 2020;18(3):181-19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