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二十三年秋,杨柳镇西头的陈府宅院飘起一股子邪性。大红灯笼在暮色里晃悠,照得青砖墙上的爬山虎活像泼了人血。正房里头,大太太沈婉君攥着佛珠的手直抖,那串紫檀珠子撞得炕几当当响。
"少奶奶!少奶奶!"丫鬟春桃撞开门帘子,脸白得跟纸钱似的,"西厢房那位又请法师了,说是要给老爷祛晦气。"
婉君把佛珠往腕上一套,冷笑一声:"祛晦气?她这是要把咱全府上下都渡成她手里的纸扎人。"说话间,窗外忽地刮起阴风,槐树枝子啪啪抽在窗棂上,活似吊死鬼挠门。
这陈府上下谁不知道,二姨太秋萍是打白云观求来的"狐仙转世"。三年前陈老爷押镖走西口,半道上叫响马劫了货,偏巧遇见秋萍坐着青布小轿往家赶。那女子生得柳叶眉杏核眼,左眼皮上缀着粒朱砂痣,活脱《聊斋》里画出来的狐仙。自打抬进府,陈老爷的当铺生意竟真红火起来,可府里的怪事也跟着添了——先是三姨太暴毙,后是老太太中风,如今连婉君房里都供起五通神像了。
"姐姐,听说您今儿又没喝安胎药?"秋萍扭着水蛇腰进来,鬓角的茉莉香得呛人。她手里端着珐琅药碗,指甲新染的凤仙红刺得人眼疼,"妹妹特特请了白云观的道士开过光,保准您这胎坐得稳稳当当。"
婉君盯着药碗沿上凝结的褐色药渍,胃里翻江倒海。上月王太医来请脉,悄悄塞给她包朱砂,说这药里掺了红花。她假意端起碗,手腕子一转全泼进痰盂里,回头让春桃把空碗送回去。
"劳妹妹挂心。"婉君拿帕子蘸了蘸嘴角,"只是我这胎像弱,喝不得凉药。"
秋萍的眼眯成条线:"姐姐菩萨心肠,昨儿还往粥棚舍了五十斤白面。可您别忘了,这府里上上下下百来号人,都得指着老爷这口饭呢。"话头一转,那红指甲就戳到婉君心口上,"要说这子嗣缘分,强求不来的……"
婉君心头突地一跳。去年她小产那夜,分明看见秋萍站在穿堂风口,发髻上簪着朵白绒花。可等追出去,只剩满地槐花被月光照得惨白。
(冲突)
中秋前夜,陈府张灯结彩。老太太歪在藤椅上,看秋萍指挥小厮往供桌上摆月饼。那月饼模子雕着五毒图案,蜈蚣蝎子张牙舞爪。婉君端着桂花羹经过,眼尖瞧见秋萍往老太太茶碗里弹了指甲盖大的粉末。
"秋萍妹妹好孝心。"婉君故意把羹碗往石桌上一墩,"只是这茶沏得酽了,仔细老太太夜里走困。"
秋萍笑得花枝乱颤:"姐姐有所不知,这是白云观求来的安魂散。老太太喝了,保管睡个囫囵觉。"说话间,指甲缝里漏出点金粉,在月光底下闪得}人。
婉君转身回房,摸出枕头底下藏着的银簪子。这是前日从秋萍房后墙根挖出来的,簪头刻着小鬼推磨的图样,簪尖还沾着新土。她正琢磨着要不要给老爷瞧,忽然听见西厢房传来摔杯子的动静。

"好你个小!"陈老爷的怒吼震得房梁落灰,"竟敢在老太太茶里下蛊!"
婉君贴着墙根挪到西厢房窗外,就着月光看见秋萍跪在碎瓷片上,月白裙子洇出朵朵红梅。"老爷明鉴,定是有人栽赃……"话没说完,陈老爷甩手就是个耳光,"这簪子从你床底下翻出来,还嘴硬!"
婉君心头咯噔一声。那银簪分明该在她妆奁盒里,怎的跑到秋萍房里去了?再抬头时,正撞上秋萍怨毒的目光,那眼神活像淬了毒的蛇信子。
重阳节那天,陈府请了戏班子唱《目连救母》。秋萍坐在老爷腿上看戏,婉君挺着六个月身孕在廊下剥栗子。戏唱到高潮处,秋萍忽然指着婉君尖叫:"姐姐快看!那戏子脸上怎的淌血?"
婉君抬头望去,戏台上生旦净末正唱得热闹,唯有花脸武生额头贴着道符,金粉在日头底下闪得}人。再低头时,秋萍递来的桂花糕正搁在手边,糕皮上赫然印着五毒图案。
"妹妹有心了。"婉君笑着把糕掰成两半,"只是我这胎火大,偏劳妹妹代我尝一口。"
秋萍脸色骤变,刚要开口,忽见婉君身后站着个穿靛青布衫的老妇。那老妇头发雪白,手里拄着龙头拐杖,竟和祠堂里供的柳仙像生得一般模样。秋萍喉咙里发出咯咯怪响,抓起茶碗就泼向婉君。
"啪"地一声,茶碗在半空炸成碎片。婉君睁眼时,老妇已不见踪影,只余满地茶叶沫子飘着焦糊味。秋萍瘫在太师椅上,裙裾湿了大半,发髻上的金簪不知何时断成两截。
"妖精现形了!"人群里不知谁喊了一嗓子。婉君扶着腰站起来,日光正照在她微微隆起的肚皮上,那处竟隐现出莲花状的胎记。秋萍突然扯开衣领,露出锁骨下三枚梅花痣:"老爷您看!这才是狐仙转世的天生印记!"
陈老爷刚要开口,忽见婉君袖中滑出半截黄符,符上朱砂写着"五通神降"四个大字。秋风卷着符纸飘到秋萍脸上,那女子突然尖叫着往戏台上撞,嘴里喊着:"柳仙饶命!柳仙饶命!"
夜漏三更时,婉君在佛堂前跪得膝盖发疼。供桌上的五通神像突然渗出水珠,在烛火下闪着幽光。她摸出贴身藏着的银簪,簪头的小鬼竟活过来似的,在月光下扭动腰肢。
"太太,西厢房那位上吊了!"春桃撞进门来,手里攥着截红绸子,"说是留了遗书,要您给她超度……"
婉君接过红绸,就着烛火看见上面用血写着:"七月十五子时,柳仙庙见真章。"落款是歪歪扭扭的"秋"字,最后一笔拖得老长,活像尾巴。

窗外忽地炸响惊雷,雨点子砸在瓦片上噼啪作响。婉君摸着肚里的孩子,想起那夜老妇在她梦里说的话:"五毒噬心,莲花护体。要想保住陈府血脉,得在寒衣节子时……"
五更梆子响时,婉君偷偷摸进祠堂。供桌上的祖宗牌位突然倒下,露出暗格里半块玉珏。月光照得玉上纹路分明,竟是前朝柳仙庙的镇妖符。她刚要伸手,忽听后院传来秋萍的冷笑:"姐姐好兴致,大着肚子还翻箱倒柜?"
婉君转身时,秋萍已站在门槛外,浑身湿透像从水里捞出来似的。她发髻散乱,右眼下的朱砂痣红得}人,手里攥着另一块玉珏。两块玉拼在一起,赫然是幅阴阳太极图。
"二十年前柳仙庙那场大火,烧死的老道士临死前说了什么,姐姐可知?"秋萍的红指甲划过婉君脖颈,"他说'双生莲花现,狐妖必遭劫'……"
婉君后退半步,后腰撞上供桌。秋萍突然伸手,却不是抓她,而是指向她隆起的肚皮:"姐姐肚里这孩子,怕是等不到足月了吧?"
晨钟恰在此时敲响,秋萍化作白狐夺窗而逃。婉君瘫坐在地,手里攥着半块玉珏,玉上渗出腥臭的黑血。供桌下的暗格突然弹开,露出本泛黄的《柳仙传》,书页间夹着张泛舟女子的画像——竟与她生得七分相似。
寒衣节子夜,月亮泡在墨云里。婉君裹着老棉袄蹲在柳仙庙旧址,手里攥着那半块玉珏。荒草蛐蛐儿叫得}人,西北风裹着纸灰往脸上扑。
"双生莲花,阴阳共蒂。"她摸着肚皮呢喃,肚子突然抽痛起来。月光从云缝漏下来,照见《柳仙传》上画着个穿水红衫子的姑娘,坐在莲花舟里垂钓。那姑娘眉眼竟与她有七分像,只是额间多了朵朱砂莲。
"太太小心!"春桃突然拽她胳膊,"西边坟圈子亮火了!"
婉君抬眼望去,秋萍白衣胜雪站在荒坟间,手里提着琉璃灯笼。那灯笼里不是蜡烛,竟是团跳动的蓝焰,映得她半边脸青紫。
"姐姐好福气。"秋萍掐着嗓子笑,指甲暴长三寸,"您肚里这孩子,可是柳仙转世最后一缕魂。"说着抖开红绸,上面用血画着太极图,中间缀着半块玉珏。
婉君心头突突直跳。二十年前柳仙庙大火,老道士拼死护住双生莲,说能镇住狐妖魂魄。如今秋萍集齐两块玉珏,怕是要……
"时辰到了。"秋萍突然扯开衣襟,肚皮上竟也隆起六个月身孕!那胎记赫然是朵黑莲,与她肚上的红莲形成阴阳图,"姐姐的孩子是阳莲,我的是阴莲。双莲归位,柳仙重生!"
婉君踉跄后退,后腰撞上歪脖子老槐树。树皮突然裂开,露出个檀木匣子。她哆嗦着打开,里头竟躺着支青铜莲花簪,簪头嵌着粒朱砂痣。

"想跑?"秋萍化作白狐扑来,利爪带着腥风。婉君闭眼将簪子刺进心口,鲜血滴在玉珏上,阴阳太极突然迸出金光。白狐惨叫一声,肚里的黑莲竟开始枯萎。
"不可能!"秋萍现出人形,半边脸爬满黑纹,"老道士明明说双莲共生……"
婉君强撑着摸向《柳仙传》,书页突然自动翻飞。最后一页写着:"双莲现世,必有一劫。以血为引,方成正果。"她突然明白过来——二十年前老道士用双生莲镇压狐妖,如今需用至亲之血才能破局。
"你处心积虑害我孩儿,怎知这不是柳仙安排的劫数?"婉君举起青铜簪,簪头朱砂痣突然飞进秋萍眉心。白狐发出婴儿般的啼哭,浑身黑毛簌簌脱落。
晨光微曦时,陈老爷带着家丁冲进来。秋萍蜷缩在荒坟间,已化作白狐原形,肚上的黑莲凋谢成灰。婉君昏在槐树下,怀里抱着啼哭的婴孩,襁褓上绣着并蒂莲。
"造孽啊!"陈老爷老泪纵横,"当年我押镖误闯柳仙庙,秋萍她娘为救我中了狐毒……"原来秋萍并非狐妖,而是人狐混血。她娘临终前将她托付给白云观,谁知观主为续命,在她身上种下狐蛊。
婉君醒来时,床头摆着青铜莲花簪。春桃说那簪子原是柳仙庙的镇庙之宝,当年老道士临终前交给稳婆,说二十年后自有有缘人。
"太太您看!"春桃掀开襁褓,女婴后腰竟有朵朱砂莲。婉君摸着自己消散的胎记,想起那夜老妇的话:"莲花护体,必承其重。"
腊月二十三,陈府祭灶。婉君抱着孩子在祠堂上香,供桌上摆着秋萍的牌位。那白狐皮裘不知何时被供在神龛里,毛尖闪着金光。
"娘,妹妹哭呢。"六岁的长子指着襁褓。婉君低头一看,女婴正抓周,小手直直伸向供桌下的《柳仙传》。春桃刚要拦,书页突然无风自动,露出夹着的黄符——正是当年老妇留给她的那张。
门外忽有铜铃声响,穿靛青布衫的老妇拄着龙头拐杖进来。她慈祥地摸摸女婴头顶:"二十年前老身欠柳仙一个人情,如今因果已了。"说着从怀里掏出半块玉珏,与婉君那块严丝合缝。
陈老爷战战兢兢进来,却见老妇化作青烟消散。供桌上的白狐皮裘突然腾空而起,绕着房梁飞了三圈,最后轻轻落在女婴身上。
婉君抱紧孩子,听见风中传来秋萍的啜泣:"谢谢你,姐姐……"

正月十五雪打灯,陈府张灯结彩。婉君抱着周岁的女儿看花灯,女婴脖颈上戴着青铜莲花簪,簪头朱砂痣在雪夜里红得}人。
"太太,西厢房有动静!"春桃突然指着秋萍生前的闺房。婉君壮着胆子推开房门,只见桌上摆着双生莲月饼模子,旁边压着血书:"双莲共蒂,劫后重生。"
窗外忽然传来婴儿笑声,雪地上赫然印着朵并蒂莲。婉君摸出怀里的玉珏,阴阳太极图在月光下流转生辉。她仿佛看见二十年前,老道士抱着双生女婴,在柳仙庙前种下莲花……
(终)
乃蛮部首领太阳汗的妻子古儿别速妃,她对太阳汗说到:太阳汗哪,你是怎么治理乃蛮部的呀,我的前夫你的父亲,当年他是怎么教导你的呀!这个古儿别速妃是太阳汗的继母,是他父亲生前娶的小老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