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红楼梦》中,作为贾宝玉身边的贴身丫鬟袭人,俨然给我们这众多的红迷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在服侍宝玉的饮食起居上,她可圈可点,能力出众。但是,在她的身上,同样存在着缺点。
而在《红楼梦》前八十回,莫过于第三十二回中的一个细节。
在这一回中,因为在清虚观中,在张道士的弟子送给宝玉地众多玩意儿中,因宝钗的提醒,宝玉特意将与史湘云佩戴的金麒麟相似的玩意儿留了下来。
如此一幕,让林妹妹放在了心上。因为宝钗、宝玉二人的“金玉良缘”,正是由佩戴之物而起。薛宝钗佩戴的金項圈,上面有“不离不弃,芳龄永继”这八个字,而贾宝玉佩戴的“通灵宝玉”,有“莫失莫忘,永寿恒昌”这八个字。
也是因此,这一天,当史湘云再一次来到荣国府,当她前往怡红院的时候,林妹妹出于顾虑,便悄悄地来到了怡红院的窗外,可巧,正赶上宝玉面对袭人、湘云二人对她的维护。
袭人道:“云姑娘快别说这话。上回也是宝姑娘也说过一回,他也不管人脸上过的去过不去,他就咳了一声,拿起脚来走了。这里宝姑娘的话也没说完,见他走了,登时羞的脸通红,说又不是,不说又不是。幸而是宝姑娘,那要是林姑娘,不知又闹的怎么样,哭的怎么样呢。提起这些话来,真真宝姑娘叫人敬重,自己讪了一会子去了。我到过不去,只当他恼了。谁知过后还是照旧一样,真真有涵养,心地宽大。谁知这一个反到同他生分了。那林姑娘见你赌气不理他,你得赔多少不是呢。”
宝玉道:“林姑娘从来说过这些混账话不曾?若他也说过这些混账话,我早和他生分了。”
袭人和湘云都点头笑道:“这原是混账话。”
原来林黛玉知道史湘云在这里,宝玉一定又赶来说麒麟的缘故。因此心下忖度着,近日宝玉弄来的外传野史,多半才子佳人都因小巧玩物上撮合,或有鸳鸯,或有凤凰,或玉环金珮,或鲛帕鸾绦,皆由小物而遂终身。今忽见宝玉亦有麒麟,便恐借此生隙,同史湘云也做出那些风流佳事来。
因而悄悄走来,见机行事,以察二人之意。不想刚走来,正听见史湘云说经济一事,宝玉又说:“林妹妹不说这样混账话,若说这话,我也和他生分了。”
林黛玉听了这话,不觉又喜又惊,又悲又叹。所喜者:果然自己眼力不错,素日认他是个知己,果然是个知己。所惊者:他在人前一片私心称扬于我,其亲热厚密,竟不避嫌疑。所叹者:你既为我之知己,自然我亦可为你之知己矣;既你我为知己,则又何必有金玉之论哉;既有金玉之论,亦该你我有之,则又何必来一宝钗哉!
如此一幕,让林妹妹感动不已,泪流满面的她,选择悄悄地转身离去;却不曾想,因为贾雨村的到来,他的父亲贾政,忙着让他去作陪,宝玉穿上外套,便匆匆忙忙的走了出来,正赶上了黛玉。
见她脸上有泪痕,便出言安慰她;然这个时候的林妹妹,早已明白了她他的心思,便选择离开。
只是,太过投入了宝玉,浑然不知林妹妹走了;浑然不知站在他面前的是袭人,将心中的肺腑之言,鼓起勇气说了出来。
一时黛玉走了,他还站着不动,因而赶上来说道:“你也不带了扇子去,亏我看见,赶了送来。”
宝玉出了神,见袭人和他说话,并未看出是何人来,便一把拉住,说道:“好妹妹,我的这心事,从来也不敢说,今儿我大胆说出来,死也甘心!我为你也弄了一身的病在这里,又不敢告诉人,只好掩着。只等你的病好了,只怕我的病才得好呢。睡里梦里也忘不了你!”
如此一番言语,流露了宝玉对黛玉的情意;然在袭人看来,却成了“又敬又畏之事”了。
袭人听了这话,吓得魄消魂散,只叫:“神天菩萨,坑死我了!”便推他道:“这是那里的话!敢是中了邪?还不快去?”
面对宝玉将她错看成林妹妹,所说的肺腑之言,袭人有着如此担忧?是否合理呢?当然,按照封建社会之下男女之间礼仪规矩。宝玉对黛玉所说的肺腑之言,诚然是不妥的。但是,却远远达不到袭人所担忧的地步。
或许,正是因为袭人无意中偷听了宝玉对黛玉的表白,才导致她,在后文中,当宝玉因为金钏儿投井、因为琪官之事遭受贾政地毒打;在王夫人汇报之时,提出让她无论想出什么法子,将宝玉搬离大观园。
只是,仅仅因为宝玉一时忘情对林妹妹说出了这样一番话,袭人便由此认定他们二人将来会发生“不才之事”,是否妥当呢?
对于这一点,在《红楼梦》第五十四回中,在贾母所说的《掰谎记》中,老太太给出了答案。
或许,同宝玉在忘情之下对黛玉表白的一幕相比,在元宵佳节这一天,在宁、荣二府家族聚会的隆重场合下,黛玉当众将杯中的酒,喂给宝玉的一幕,比之更甚。
如此一幕,似乎让出身书香门第之家的林妹妹,遭受了众人无言的审判。然作为荣国府最年长的老太太,贾母,却借此机会,说出了这样一番言语。
贾母笑道:“这些书都是一个套子,左不过是些佳人才子,最没趣儿。把人家女儿说的那样坏,还说是佳人,编的连影儿也没有了。开口都是书香门第,父亲不是尚书就是宰相,生一个小姐必是爱如珍宝。这小姐必是通文知礼,无所不晓,竟是个绝代佳人。只一见了一个清俊的男人,不管是亲是友,便想起终身大事来,父母也忘了,书礼也忘了,鬼不成鬼,贼不成贼,那一点儿是佳人?便是满腹文章,做出这些事来,也算不得是佳人了。比如男人满腹文章去作贼,难道那王法就说他是才子,就不入贼情一案不成?可知那编书的是自己塞了自己的嘴。
再者,既说是世宦书香大家小姐都知礼读书,连夫人都知书识礼,便是告老还家,自然这样大家人口不少,奶母、丫嬛伏侍小姐的人也不少,怎么这些书上,凡有这样的事,就只小姐和紧跟的一个丫嬛?你们白想想,那些人都是管什么的,可是前言不答后语?”
在贾母所说的一番言语之中,明确地否定了被封建社会所不耻的才子佳人这样地事出现在大家族中的可能性。因为在大家族中,在如贾府这样的贵族家族中,在诸如宝玉、黛玉这样的公子小姐身边,是时刻有着服侍他们地嬷嬷、丫鬟的。
而袭人,作为贾宝玉身边最贴身地丫鬟,竟然连如此简单、如此客观的一幕都能忽视,这说明了什么呢?
或许,当我们再一次回首,在《红楼梦》第三十六回出现在怡红院中的这一幕,便能更直白的理解,袭人之所以如此招黑地原因了。
这一天中午,贾宝玉正在午睡,在他的身边唯有袭人一人服侍着,却不曾想,薛宝钗走进了宝玉的卧室之中,并与袭人闲聊了起来。
只是不曾想,没过多久,作为宝玉的贴身丫鬟袭人,竟然做出了这样地一幕。
袭人道:“今儿做的工夫大了,脖子低的怪酸的。”又笑道:“好姑娘,你略坐一坐,我出去走走就来。”说着便走了。宝钗只顾看着活计,便不留心,一蹲身,刚刚的也坐在袭人方才坐的所在,因又见那活计实在可爱,不由的拿起针来替他代刺。
谁能想到?昔日的袭人,仅仅因为无意见听见了宝玉对黛玉所说的肺腑之言,便是“又惊又畏”,便是日夜悬心,甚至不惜向王夫人提出将宝玉搬离大观园;然而,同样是袭人,却在今天,在宝玉独自一人睡午觉地时候,选择离开,留在宝钗一人在宝玉地卧室之中。
如此举动,不俨然是“双标”吗?
小结:
或许,通过以上的分析,我们便能明白,这位服侍宝玉的贴身丫鬟,这位被众人一致认可的袭人;其最招黑的一点,莫过于她对待黛玉、宝钗二人的双标行为;对于黛玉与宝玉,她所秉持着,是封建社会之下男女之间的礼仪规矩;但对于宝钗与宝玉,她却俨然放下了这样的世俗礼仪,而甘心的成为了为宝钗创造与宝玉独处、创作了如同夫妻一般甜蜜温馨地一幕。
试想,若在这一天中午,当薛宝钗端庄在宝玉地床边,宝玉突然醒来,若他们二人果真发生了“不才之事”,袭人是否能需要承担这样的后果呢?
其实想来,在《红楼梦》第八回中,作为贴身丫鬟的她,放任着宝玉偷然梨香院去看望未出阁的薛宝钗,便早已说明了,袭人向来是一位没有底线、没有选择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