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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名《赵盼儿风月救风尘》,关汉卿创作的杂剧,改编为小说形式。
上回说到,赵盼儿在牢里呆了好几天,都不曾有恩客前来探望搭救,正在骂骂咧咧之际,牢头在前头叫:“万香楼的赵盼儿有人探监了!”
赵盼儿一喜,她毕竟吃相饭的,连忙想办法打理自己。那牢头刘乙得了些访客的好处,脸上笑嘻嘻的,对她提醒道:“别梳了,是两位女客。”转头又去给访客指路。
赵盼儿一愣,怎么不是从前的孤佬,倒是女客?愣神间,只听一个娇柔的声音急急问道:“盼儿姐在哪儿啊?”赵盼儿更加疑惑了,这声音听着也不像万香楼的姐妹啊。
牢头给她指了指:“在那里边儿。”
只见一个身穿嫩黄色衣衫的女子快步走来,对赵盼儿叫道:“盼儿姐!”
赵盼儿打量了这女子一番,她明眸皓齿,肌肤胜雪,是个绝美的姑娘,印象中却从没见过这个人。
倒是她身后走出的姑娘,一身男装打扮,正是香莲。
牢头拿着这两位访客给的银子,正要去买酒喝,正好做个顺水人情,让她们单独聊着,自己借故溜了出去。
香莲眼看赵盼儿浑身稻草渣子,平时妆容精致的脸上也脏兮兮的,满头的珠翠也都不见,不禁哭道:“盼儿姐,香莲害你受委屈了!”说着忍不住跪了下去。
她这一哭,赵盼儿倒也不觉得苦了,慌忙要拉她起来:“没有的事儿,没有的事儿,你看姐姐我在这儿住惯了,住惯了!来来来,快起来。”香莲这才哭哭啼啼地站起来。
赵盼儿又看着那黄衫女子道:“这位美人是谁呀?”
香莲介绍道:“她是我的干姐姐宋引章。”这美貌女子正是宋引章,她花费了好多银子才打通关节,带着香莲进到牢里来。
赵盼儿喜道:“啊呀,我听说过,曲儿满京城的宋引章,我听说过!”
一低头看见自己一身狼狈,不好意思道,“这第一次见面,看看我就这样,真是见笑了,见笑了。唉,这儿都没个地方坐。”
宋引章却也不怕脏,走到赵盼儿身边,敬佩道:“盼儿姐,没想到你为了救香莲,自己竟然吃了那么多的苦,盼儿姐,引章这里给你行礼了。”说着眼泪忍不住流下来。
赵盼儿在牢中吃了那么多苦,受了那么多委屈,也只是生气怒骂,不曾掉一颗眼泪,此时听宋引章这一番贴心的话,倒觉得说到了自己心里,本想故作坚强的笑笑,却边笑边流出泪来。
眼看香莲和宋引章一个比一个伤心,眼泪流个不停,赵盼儿连忙劝道:“这算什么苦啊,小事,小事儿,你们快别跟着流泪了,让姐姐我怪心酸的。别哭,别哭啊。”自己眼泪却流得更厉害。
几人哭了好久才缓过来,宋引章又帮赵盼儿重新梳洗打扮。
赵盼儿这几天都没照镜子,如今重看镜中的自己,仿佛脱胎换骨了一般,感慨道:“这几天不见自己,都觉得生分了。这人哪,是真变了。”
宋引章怕她再伤心,道:“姐姐玩笑了。”
赵盼儿正色道:“一点儿不玩笑。这回进来,不瞒两位妹妹说,苦啊,是真吃了一点儿。其实皮肉之苦吃点儿也不算什么,谁还不是饿着苦着长到今天的。可苦不坏咱,倒让咱明白了一些道理。浮华就是浮华,天底下一个义字太难得了,何况是情。
盼儿我也有风光压群芳的时候,可又有什么用呢?真到了为难之时,别说伸援手了,连一口吃的也没人给送。”
香莲听着听着又哭了:“盼儿姐,是香莲害你吃苦了。”说着又要跪下。
赵盼儿心疼地拉住她:“起来,快起来,妹妹快别这么说了,要不是这回苦啊,盼儿我也想不通,看不清呢。”
宋引章劝道:“姐姐,你可千万别消沉啊,我跟香莲妹子使了钱,过不了两天,你马上就可以出去了。”
赵盼儿感激万分:“引章妹子,姐姐我千想万想,也没想到你会来救我。第一次见面,算我欠你个人情。”
宋引章也不多客套,免得赵盼儿过意不去,她道:“是啊,姐姐你可别忘了,你真的欠我一个人情啊,我还要等着你出去,让你教我霓裳舞呢。”
赵盼儿当然一口答应。
这牢房里没什么像样的饭菜,好在宋引章早有准备,拿出些精致的小菜、点心给赵盼儿吃了,三人拉着手讲了好久,直到牢头来催,宋引章和香莲才离开。
过了几日。
这天夜里,万香楼门口人头攒动,只因不少人听说赵盼儿今日出狱,都来凑热闹献殷勤。
一顶红色小轿停在万香楼门口,轿帘一掀开,正是赵盼儿。只是她见门口人不少,让轿夫改走后门,免得被人看到自己未曾梳洗的模样,往后就不愿来了。
那些孤佬等得急了,纷纷找龟公询问:“怎么着,盼儿姐回来没有?”“她要不见面我们就走了,我们就白玩了,茶水钱就不付了。”
龟公连忙说好话:“几位爷,盼儿姑娘回来了,一会儿就到。”
有些客人又开始讨论:“有好些天没见着她了,啧啧,也不知道大牢里的窝头,把这美人吃成什么样了。”
“听说她在大牢里破了相了!”
“瞎说,她要是真的破了相了,这里还会让她回来吗!”
过了一刻,龟公欣喜地朝客人们喊道:“盼儿姐回来了!”众人连忙起身往那楼前挤。
只见赵盼儿如往常一样站在二楼,雪肤依旧,花貌如昨,一身红衣衬得她宛如仙子。她舞动着轻纱从楼上下来,把楼下一众男人看得眼睛都直了。
有个富商摆出一副心疼的模样道:“哟,这不是盼儿姑娘吗,您出来了,可想死我了,我一直惦记着去里边看你呢。让哥哥瞧瞧,哎哟,小宝贝受苦了!”
另一个公子道:“想死我喽,把我想的两顿饭都没吃!”
赵盼儿听着这些假情假意假温柔的话,心中已经毫无波澜,脸上却依然堆起笑:“是啊哥哥,亏您惦记着,谢谢。盼儿也如是啊。”
赵盼儿环顾周围,那一张张虚情假意的脸上,找不出一丝真情,她说着场面话:“盼儿谢谢各位对我的惦记,今天我赵盼儿是全须全尾的出来了,你们高兴我也高兴,场面!我为大家歌舞一曲助个兴吧!”
底下掌声雷动,叫好声一片。
舞着舞着,喝彩声越来越多,可是越热闹,赵盼儿越觉得越是心凉。满眼浮华皆云烟,众里没有一心真,忍不住悲从中来,鼻子一酸,眼泪止都止不住,丢下手中的腰鼓,头也不回地跑回楼上。
众人皆愕然不知缘故,此等无情无义之人,也断然不会明白赵盼儿心中之苦。
可是话又说回来,在这欢场之中,又能有几个知心人呢。
赵盼儿经过此事后,心里也起了别的念头,这欢场的饭终究是不长久,不如早做准备,寻个靠谱人家从良。
为此,她一早就到庙中求签,这一回竟求到了上上签,庙祝为她解签时,还告诉她,今日回去时就能碰到有缘人。
一直到走出庙门,赵盼儿还是不信,自己往年求运势,总是下下签,这回求姻缘,倒是求了上上签,而且立刻就能见到那人,直到坐上轿子,还好像在梦中。
丫鬟芳儿见她心神不定,笑眯眯道:“小姐,你这是着急了吧,很快就能见到那人了。”
赵盼儿掀开轿帘,嗔怪了几句,正要放下轿帘,却瞥见街角处有一书生,正在摆弄些什么,虽然衣着朴素,却有一股出尘的气质。
赵盼儿不自觉地被他吸引住,向丫鬟问道:“芳儿,那是干什么呢?”
芳儿看了一眼也不知道是在做什么,但是见赵盼儿感兴趣,连忙让轿夫停下轿子,让赵盼儿稍等,自己过去打听。
芳儿跑过去一看,那书生正帮人写对子,芳儿不太看得懂,匆匆看了几眼就跑回赵盼儿身边,道:“小姐,是一个穷秀才在写对子呢。”说完对轿夫道,“走吧,起轿。”
赵盼儿却忽然心中一动,道:“等等,是个穷秀才呀。”
芳儿道:“是啊,写字卖钱的穷秀才。”
赵盼儿想了想,道:“那我们等他写完了再走吧。”
芳儿见她刚才急着要见有缘人,现在却要看穷秀才写字,奇道:“您这会儿倒不着急了?”
赵盼儿含羞一笑,心中暗道:“这不就是了么。”说完又远远瞧着那秀才。
不知这秀才是否会是良人?两人之间又会发生什么故事?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