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前,京南五环一间出租屋里发现了一具年轻的女性尸体。
报案人是死者的情人,极善伪装。
现场初步勘察结果是一起热水器漏电故障导致的意外死亡。
然而,在案件的调查过程中,警方找出了诸多疑点。
最有作案动机的——死者的丈夫,浮出水面。
随着深入调查,警方发现,每个与案件有关的人都试图用谎言来掩盖事情的真相,使得案情变得更加复杂。
一笔意外的巨额财富,成为了案件的突破口。
原来这是死者的情人精心制造的一起谋杀,并将现场伪装成意外死亡的迹象。
接到出警任务,我和老杨第一时间赶到了事发现场。
五环边上一栋老旧小区改造的出租房,503室,一具年轻的女性尸体一丝不挂的斜躺在洗手间门口位置。
屋里一个下身裹着粉色浴巾的中年男人,六神无主的坐在侧对着门口的沙发上埋头抽烟。
看见我们过来,男人像是看到了救星一般求助的眼神,急忙起身,但明显双腿一软,差点没跪在地上。
尸体已经开始僵硬,手臂高举,双腿挺直,胸部和腹部严重发黑,其他部位均出现不同程度的青黑状,怒目圆睁,扩散的瞳孔里充满了痛苦和恐惧,目测是触电身亡的迹象特征。
五年的从警经验,我见过不少死亡、凶杀,甚至碎尸案的现场,但唯独这双被凌乱湿长的头发,半遮半盖的眼睛,让人不寒而栗。不管从哪个角度看去,它都像是在直勾勾的盯着你。
老杨走到中年男人面前,声音不大,但中气十足的问:「你报的警?」
男人浑身微抖着点头,颤巍巍的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声音。
这时窗外传来了救护车的声音,停在了楼下,一分多钟后,三名医务人员拖着简易的担架,气喘吁吁的跑到上五楼,简单了解完情况后,又气喘吁吁的走了。
男人手上一直夹着的烟头烫到了手指,他猛的「呲」了一声,抖掉烟头,像是缓过来了些神。
男人名叫吴飞,四十二岁,安徽宿州人。
大约三十分钟前,下午五点十分左右,吴飞和这名死者女子一起来到后者这间四十多平的一居室,约莫五六分钟后,两人在客厅的沙发前脱净衣物,女子推开身后火急火燎的吴飞,去浴室冲澡,并让吴飞去卧室拿浴巾,吴飞找到浴巾从卧室出来,突然听到女子发出一声惨叫,急忙加快脚步来到浴室,从外面一把将门拉开,女子半个身子便顺着门倒了出来,吴飞吓得顿时瘫软在地。
惊慌失措中,吴飞头脑还算清醒,先后拨打了急救电话和报警电话,只是这中间吓得像是瞬间患上了严重的帕金森一样,浑身抖得厉害,根本穿不好衣物,只能勉强裹上浴巾。
当我问起吴飞和死者的关系时,他支支吾吾闪烁其词,不难看出,他们显然不是夫妻。
「小姐还是情人?」比我矮半头的老杨上前一步挡在我面前,斩钉截铁的问吴飞。
这个四十多岁,上身赤裸,下身裹着粉色浴巾大老爷们,嘴唇抽搐了半天,最后居然蹲在地上捂着脸嗷嗷的哭了起来。
老杨一副看不上的样子没再搭理他。
吴飞对回局里协助我们调查表示完全配合,只是在上警车的时候,弱弱的咨询我,会不会通知他的家属。
死者的身份信息很快确定出来,刘倩,三十一岁,河北沧州人,已婚,丈夫王永胜,三十三岁,河北沧州人,与死者刘倩邻县,婚后刘倩户籍并未迁移,两人于六年前生育一名男婴。
经吴飞陈述,他和刘倩是一年前认识的,当时刘倩在一家品牌男装店做导购,吴飞去店里买衣服,刘倩接待的吴飞。半个月后,两人发展成情人关系。
刘倩告诉吴飞,因为前夫经常酗酒家暴,她才离婚只身一人来到北京,与前夫并未生育子女。
如果吴飞所言属实,那么显然刘倩对他有所隐瞒。
刘倩年轻漂亮,温柔体贴,把吴飞迷得七荤八素的,吴飞甚至几度想过为了刘倩抛弃妻子。
据了解,吴飞的妻子李芳今年三十九岁,十年前跟随吴飞来到本市,两人在建材市场有一家小微型装修公司,顺带零售一些油漆涂料和家用电器,妻子主要负责看店卖货,吴飞负责业务和账目,两人有一个十二岁的女儿,由爷爷奶奶带着在老家读初中,二胎儿子刚满八个月大,吴飞婚内出轨的时候,大龄孕妇的妻子正身怀六甲。
吴飞和刘倩发展成为情人关系后的次月,刘倩告诉吴飞,自己的老板总是对她毛手毛脚,甚至好几次晚上单独约她吃饭,但都被她拒绝了。
吴飞听后当即让刘倩辞职在家,并提出每月支付刘倩一万元生活费,但是刘倩不肯要,说感觉这样像是被包养。吴飞知道刘倩的梦想是开一间自己的服装店,于是主动提出出资帮刘倩开店,刘倩感动的无以为报,只能以身为报。
一个月后,加上房租、简装和货款,吴飞前后花费十五余万,在五环一个老旧的商业街为刘倩开了一间二十多平米的服装小店。
吴飞坦言并不害怕刘倩骗他,他相信刘倩,即便真的被骗,这些钱也是在他的预算范围之内。
经过我们调查,吴飞表面上是个家装公司的小老板,但实则早已入不敷出,名下已经欠款两百多万。
「有没有可能是谋杀?」老杨的徒弟张元,瘦高黝黑,刚从警校毕业,平时喜欢看各种推理小说,在会上提出质疑。
老杨头也没抬:「死者名下没有大额资产存款,生前也并未购买大额保险,谋杀的动机是什么?」
张元口无遮拦的继续他的推理:「情杀呢?没有没可能是被男方老婆发现了,不得已杀人灭口?」
老杨犀利且带着鄙视的眼神瞟了张元一眼,张元被这眼神秒杀的哑口无言,但我看他好像有点不服,或者说还有点什么疑惑。我记得自己刚来的时候也和他一样「爱表现」,但是这件案子,基本上可以断定,就是一起意外触电死亡。
尸检结果很快也出来了,死者为触电身亡,身上无其他内外伤,未发现中毒迹象,阴道内壁提取出来的少量男性分泌物残留,鉴定结果是吴飞的。
与此同时,专业人员检查了出租房里的明暗线路和热水器,漏电原因初步判定为热水器线路老化与插线板遇水所造成的。
我们在联系死者丈夫王永胜的同时,对小区住户也进行了走访,由于事发楼道内并无监控探头,我们只能调取事发前两周离刘倩家楼道最近的道路监控,也并没有发现异常,现在只等着死者家属前来认领尸体结案。
然而就在这时,不死心的张元却有了一个重大发现。
张元在大量的小区监控视频中,竟然发现了死者刘倩的丈夫王永胜!
虽然像素并不清晰,但经过技术人员详细对比后,确认就是王永胜无疑。张元只是在身份证信息上看到过王永胜的头像照片,并且还是八年前的照片,没想到在模糊的监控视频中,居然被他一眼认出。
这一重大发现,让坐在沙发上的老杨仰起头,眼神复杂的看了一眼站在他面前的张元。
监控画面显示,王永胜进入该小区的时间为刘倩死亡前二十二天,离开该小区的时间为刘倩死亡前十五天,也就是说,他曾在这里住了整整七天的时间,并且中间未曾出门。
而刘倩在王永胜出现的当天便离开小区,之后一直没有再出现,直到死亡前五天,才三次来的该小区,第一次是4月6号晚上九点二十五分独自一人前来,次日清晨八点十分离开。第二次是4月7号晚上七点零八分和吴飞一同前来,半个小时后吴飞离开。最后一次是案发当天,4月11号下午五点十分。
在我们联系王永胜之前,已经调查过他近一年的行程信息,并未有来京的购票记录。很显然,他是自驾或搭乘私家车前来的。
王永胜在接到我们告知他刘倩意外死亡的电话时,先是表示了震惊,随后询问刘倩的死因,然后答应尽快前来配合处理相关事宜。
从电话里的沟通情况可以得知,王永胜的反应和逻辑完全正常,如果他真的有作案嫌疑的话,那他应该是一个早已有心理准备并且及其狡猾的老狐狸。
八个多小时后,我们就见到了这个身高不足一米七,留着平头的王永胜。从他略显憨厚的面相上来看,很难想象出是一个常年酗酒家暴的主儿。
「警官,我能先去看一眼她吗?」我们在西客站站台见到王永胜,双方确定完身份后,王永胜率先开口问道。
在此之前,为了不打草惊蛇,我们只是在电话里催促他尽快来京办理刘倩后事的相关事宜,并未多说多问。
「这么急的事儿,你怎么没有开车来?邢台开车过来要比赶火车快些吧”」老杨故作随口一问,实则已经开始切入主题。
「我不会开车警官。」
老杨轻声「哦」了一下,不再多说。这叫点到为止,面对嫌疑人,最忌讳一股脑的问太多问题。
老杨示意王永胜跟着我们出站,来到地下停车场,上了警车。
老杨坐在副驾驶,我和另一位同事大荣一左一右将王永胜夹在后排中间位置。张元破案心切,很容易沉不住气,老杨没有让他跟来,安排他和其他几位同事分头行动,一部分去复查事发现场、联系热水器厂家做专业检查鉴定,另一部分深入调查死者刘倩、王永胜以及吴飞近期的活动轨迹以及社会关系等事项。
警车驶出地下车库,外面大风呼啸,黄沙漫天。
「北京这个季节总是这样,风沙雾霾太严重了。」老杨在前排侧了侧身,不经意似的看了王永胜一眼,「你们邢台最近天气还好吧?」
王永胜显然对这个问题没有兴趣,点了点头,漫不经心的应了一声「嗯」。
「你来过北京吗?」老杨依然拉家常的口气。
王永胜明显愣了一下,不自觉的微微挪动了一下身体,眼神有所躲闪:「来过。」
老杨再次点到为止,只是这次他目不斜视的看着王永胜。这是心理战术,如果对方心里有鬼,在这样看似无意间的敲打下;在警察这样直勾勾的眼神下,绝大多数会发生强烈的心理变化,极力的做补充解释。
果不出所料,王永胜接着说:「五六年前的事了,公司组织来旅游。」
这个王永胜,果然有问题。
来到局里,王永胜再次要求我们先带他去见刘倩最后一面,而我们直接先将他带到了审讯室。
审讯王永胜的工作由老杨亲自主审,我作为副审协助。
审讯之前,按照老杨屡试不爽的拿手方案,先将嫌疑人独自关在审讯室半个小时不闻不问,我们在监控里观察嫌疑人的一举一动。
老杨刚往保温杯里续满开水,张元就在群里发来了重磅消息:漏电热水器经厂家专业拆卸查验,发现其中的镁棒是非原装的三无产品,为近期所更换,并且在连接电源的隐秘处发现有人为破损痕迹。
文字下面跟着一张锈迹斑斑的热水器镁棒的高清图片。
我和老杨看完消息,立马相对一眼,提前十几分钟走进了审讯室。
「是你主动说呢,还是让我来问呢?」走进审讯室,老杨把泡满枸杞的透明保温杯往桌面上不轻不重的一墩,也不看王永胜。
我补充告知王永胜,如果现在主动交代,如实供述,可以从轻发落。
王永胜正是焦急难耐,剧烈的心理斗争之下一脸复杂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