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的不后悔吗?”

贺兰心灵灯塔 2025-02-05 18:12:28

雪过天晴,我偶尔会想起这些年经历的风风雨雨,总想起那个冬天,那个草原,那个让我始终不能忘怀的他。

1970年的冬天,呼啸的寒风夹杂着雪粒,像一把小刀一样划过脸庞,蚀入骨髓。那时,我才21岁,满怀热忱,为国家政策选择“知青上山下乡”,从北京来到内蒙古赤峰的一个偏远村子。

街道上没有霓虹灯,也没有热闹的人群,只有满目的荒凉和沉寂。村民们眼神中的好奇与疏离让我格外不安,仿佛我是草原上突兀出现的一只候鸟,不属于这里。

他出现在我的生命里是在一个风雪交加的早晨。他叫巴特尔,是村里的唯一兽医——个子高高的,黝黑的皮肤晒得泛红,说话不多但带着一股让人安心的力量。他第一次引起我的注意,是因为他救了一头陷入冰冷河谷的羊。当时,他毫不犹豫地跳进又深又冷的河水,用结实的双手将羊托了上来,而他冻得嘴唇发紫,只是淡淡说了一句:“没事,这算什么。”

渐渐的,他开始教我骑马,用蒙古语唱传统民歌,在寒冷的冬夜里用炕火暖热粗糙的手为我做了一碗甜甜的炒米糖。他的沉默,他的坚毅,像寒冷中的一束暖光,让我在那个遥远而陌生的地方找到了依靠。

可是,这样的感情注定不易。他的母亲,一个性格刚烈的蒙古族老太太,从一开始就反对我们在一起,她说:“我们草原的男人不能带汉人女人。”村里人也议论纷纷,有的说我是“扫把星”,还有的说他为我毁了自己。

但巴特尔从未退缩。他站在村头,一瘸一拐地拄着拐杖,对着所有村民深深一鞠躬,然后大声宣布:“琳琳是我的妻子,是我的福气。她没有害我,是我害了她。”那一刻,我的眼泪止不住地流了下来。

这些年,我们经历过太多太多。他因一次意外摔下马,落下了终生的腿疾;而我在生产时因难产差点丢了性命。是他,抱着疼痛的身体,顶着暴风雪,把我送到了医院,救下了我和孩子。

后来,我们带着孩子回到了北京,日子依然清苦。但他始终牵着我的手,带着质朴的笑意,说:“琳琳,这世上,风雪再怎么大,有你在,就都有盼头。”

我们的儿子考上了大学,成了一名教师。那一天,我们再回到草原时,村里人都围着我们,问:“琳琳,这些年过得还好吗?”我看向巴特尔,他对着众人笑了笑,坚定地说:“好得很。”

但只有我知道,这份日子里蕴藏了多少羁绊和坚持。那些人从未看到过他腿疾发作、冷汗涔涔的模样,也未见他在深夜守着账本发呆,只为了能让我和孩子过得更好。

曾有一晚,我轻声问他:“你真的不后悔吗?”

他的眼神依旧那么坚定,似乎从未怀疑过一样,他说:“不后悔。”

至今,那四个字仍然刻在我心底,像是雪原里的一簇火焰,既温暖,又让人泪目。我们的故事,是不被理解的牵绊,是风雪中的坚持,更是彼此间不改的初心。

我站在雪原边缘,遥望着远处的天际线,那些岁月里的风雨、痛楚和幸福,像晨阳一样洒满了大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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