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秋，医疗专机划过太平洋上空。病榻上的周洁执意换上珍藏的《杨贵妃》戏服，医护人员含泪见证这位舞蹈家完成生命最后的谢幕。当呼吸机节奏与《霓裳羽衣曲》节拍重合时，监护仪上的波纹仿佛在书写未完的舞谱。

1978年上海歌剧院排练厅，15岁的周洁在把杆上留下血手印。为完成自创的"断桥惊梦"舞段，她连续三周每天六小时倒挂金钩。当带伤完成《半屏山》公演昏厥时，急救医生从她舞鞋里倒出半杯血水——这个细节后来被载入北舞教材警示录。

1983年《垂帘听政》片场，李翰森导演为"冰嬉舞"镜头大发雷霆。周洁默默取下威亚，在零下15度的冰面完成32圈挥鞭转。这场即兴表演让原本30秒的戏份扩充成八分钟长镜头，香港报纸惊叹："大陆舞者用足尖踢开了东方美学大门。"

纽约公寓的离婚协议上，周洁用口红画出翩跹的蝴蝶。面对丈夫"要家庭还是要舞台"的最后通牒，她将定情信物——串翡翠舞铃——留在梳妆台上。在茱莉亚学院授课时，她总把婚戒戴在右手："爱情会凋谢，但肌肉记忆永恒。"

休斯顿舞蹈中心的玻璃幕墙上，至今映照着周洁设计的"太极街舞"训练法。这个在百老汇备受争议的课程，意外培养出12位世界街舞冠军。当《纽约时报》质疑她"破坏传统"时，她带着学员在时代广场即兴演绎《兰陵王入阵曲》，围观群众自发打出秦腔节拍。

MD安德森癌症中心里，周洁将化疗仪器改造成编舞工具。她为病友设计的"呼吸之舞"，通过监测仪数据变化编排出432种康复动作。护士发现她总在深夜对窗独舞，后来才知道那是在排练未能完成的《长恨歌》续章。

浦东机场海关监控显示，周洁坚持自己走下救护车。这个被癌症折磨得仅剩38公斤的舞者，用尽最后力气做出《丝路花雨》的经典手势。五天后她在华东医院离世时，监护仪上的心跳曲线恰似敦煌壁画中的飞天飘带。

从弄堂女孩到文化大使，周洁用55年诠释了舞蹈的终极形态。当休斯顿舞校的中国学员在毕业典礼上跳起《茉莉花》时，太平洋的风正掠过上海舞蹈中心的铜像——那位永远25岁的"杨贵妃"，仍在云端跳着未完的盛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