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妈去世的这天，妻子开视频全程直播。
一边和网友谈笑风生，一边求打赏。
我忍无可忍向她提出离婚，她唯一的要求是女儿的抚养权要归她。
一段时间以后，我在某直播平台看到了她在一个葬礼上嚎啕哭泣。
而灵堂上的照片，正是我的女儿。
......
当我得知我妈被车撞死的噩耗时，整个人都是懵的。
医院的太平间里，大夫有些不忍心让我看遗体。
“从伤情来看，你母亲是被一辆卡车整个碾过去的，所以.......”
我懂了，她的死状一定很惨，哪怕我是亲生儿子，也没有勇气掀开那块白布。
“妈！”
医生们离开后，我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
轻轻掀开白布，只看了一眼我就迅速盖上了。
太惨了，完全可以用血肉模糊形容。
我竭力隐藏着哀伤，把她挪到了殡仪馆。
葬礼我希望办得风光一点，另外就是尽量把我妈的容貌还原，我想让她整整齐齐地上路。
一切都安排好了，我再次拨打徐淼的电话。
“老婆，你尽快过来吧。”
我妈的葬礼会有一些亲戚朋友来，她身为儿媳妇更应该到场。
当晚我留在殡仪馆守灵，天完全黑下来的时候，徐淼到了。
她画着精致的妆容，尽管极力表现出悲伤，但那鲜艳的红唇也显得格外突兀。
“老公，你去歇一会儿吧，这我来守着。”
我一天没有休息，心情差到了极点，整个人濒临崩溃的边缘，眼睛因为哭了太久成了一条缝。
“好。”
我没有推辞，明天葬礼要来不少人，我需要恢复一下体力。
正当我靠在一边昏昏欲睡时，看到她拿出手机摆在一个地方固定好，开始了直播。
“家人们，我婆婆去世了，今天我要在这守灵，所以直播只能在殡仪馆里，还请大家见谅。”
听到这我忍不住想发火。
这是灵堂，我妈已经去世了，她竟然还有心情直播。
“徐淼，赶紧关了，这什么时候了，你觉得合适吗？”
她赶紧朝我比了个‘嘘’的手势，用气声小声跟我说“好多网友都没见过灵堂什么样，我这是在吸粉！”
“反正她人已经死了，这些都是给外人看的，这可是涨粉的好机会，你别给我拖后腿！”
眼看着香快烧没了，我顾不上跟她掰扯这些，赶紧起身续上。
转身的时候才发现她的屏幕正对着我“家人们，守灵的时候这个香是不能断的，不然就是对死者的不敬。”
“你们看，这就是灵堂，明天我们会在这做遗体告别，然后火化……”
她还没说完，我直接抢过她的手机关了直播。
###2
“徐淼你别太过分！守灵的目的是让死者安息好好上路，你搞这一出是不是太不尊重人了？”
“那死的是我妈，是你婆婆，你把她的死当消遣，当你涨粉的工具，你还有人性吗？”
她见我关了直播，直接跳起来狠狠推了我一把“你抽什么风啊？我这是直播！那么多人看着呢！”
“我好不容易有了十万粉丝，要是掉粉了会损失很多钱的！”
徐淼推我的力气很大，我一个趔趄撞在了供桌上，碰倒了烛台，香掉在地上断了。
这一瞬间，我心里的那根弦也崩了。
我妈死得那么惨，她身为儿媳妇不伤心难过也就算了，竟然还搞这么一出。
让她在阴间都不得安宁。
“徐淼你疯了？这他妈是灵堂！”
我感觉自己的手在抖，拼命克制着想要打她一巴掌的冲动。
“你是来守灵的，我妈生前没有对不住你的地方，你作为儿媳妇就应该恭恭敬敬送她最后一程！”
“去把你的脸洗了，再让我看见你直播，我就把你连你的手机一起扔出去！”
我很少这么愤怒，也很少这样对她大声说话。
她呆愣愣地看了我一会儿，见我动真格的了，只是白了我一眼就踩着高跟鞋离开了。
我重新捡起掉在地上的香，把供桌收拾好。
看着遗像里，我妈微笑地看着我，心里的愧疚顿时涌了出来“妈，对不起！”
我跪在地上失声痛哭，心里无比悔恨。
徐淼是个很虚荣的女人，在我追她的时候就知道。
但好在我事业还算顺利，手里也有点小钱，她年轻漂亮，对我温柔体贴，我愿意为她花钱，也想跟她结婚。
结婚后不久有了孩子，她说不想看太累，孩子一直是我妈带大的。
后来网络直播兴起，她仗着自己还算漂亮的脸蛋吸引了不少粉丝。
她经常拍我们的家庭生活，网友们也很买账，有给她刷礼物的，有买她直播间东西的。
一年下来她也赚了一些钱，更是尝到了直播的好处。
之前她拍这些东西我都不在意，听别人说我们家庭幸福，女儿可爱我还有些沾沾自喜。
只是我万万没想到，徐淼在我妈活着的时候就让她带孩子做家务，死后还要榨干她最后的价值。
死者为大，我无法原谅她刚才的所作所为。
但即使是这样，看在女儿年纪还小的份上，我也没想过跟她离婚。
守了一宿灵，再加上悲伤，我整个人的精气神全都被抽走了。
可是一会儿葬礼回来很多亲戚朋友，我必须强打着精神料理完我妈的后事。
一些亲戚已经到了，我依旧没见到徐淼的身影。
等到葬礼快要开始的时候，徐淼才姗姗来迟。
老远我就看到她举着手机，虽然没有化妆，但依旧好看。
###3
“家人们，今天是我婆婆的葬礼，我会全程直播给大家看。”
我压抑着内心的愤怒进入到她直播间，我是真没想到，竟然那么多人对葬礼感兴趣。
一边说着这是我们中国的传统文化，一边好奇着葬礼什么样。
还有些网友给徐淼打赏，感谢她让自己见到了这别开生面的一幕。
亲戚们纷纷侧目，看着徐淼像只蝴蝶似的在灵堂前转来转去。
举着手机给网友们介绍，还把摄像头对准了我妈的棺材。
“家人们，今天是我婆婆的葬礼，我们选了最高规格的以表孝心。”
“我们请来了很多亲朋好友一起热闹热闹，我婆婆也会高兴的。”
“咱们是一个大家庭，如果觉得葬礼很精彩记得给我打赏哦！”
一旁的亲戚对她说的话全都嗤之以鼻，我表哥甚至撸起袖子想要揍她，被我姑拦住。
我阴沉着脸走到她旁边想去夺手机，她却早有准备地躲开了。
在离我不远不近的地方跟网友介绍“这是我老公，你们看他哭得眼睛都肿了。”
“我婆婆是车祸死的，死得可惨了。”
听她滔滔不绝地介绍，我感觉自己胸膛里燃烧着熊熊烈火。
垂在两侧的手攥着拳，我恨不得现在上去把徐淼撕碎。
但顾着是在葬礼，这么多人看着，我没法跟她大吵大闹，只能走到她身边，深呼吸了好几次才找到自己的声音。
“徐淼，你现在立刻把直播关了，这是我妈葬礼，不是来看热闹的地方！”
她不以为意，料定了我不敢在这个时候跟她闹，所以更加肆无忌惮。
这时有网友说自己还没见过死人。
徐淼眼睛一亮，立刻来到了我妈的棺材前，毫不犹豫地揭开了盖在她遗体上的布。
“这就是我婆婆，听说死得很惨的。”
她一边说着一边回头看了一眼，顿时吓得后退几步，大声尖叫。
“啊！怎么这么吓人！”
我也看到了，看到了已经被入殓师化好妆的我妈。
但因为撞得太严重，面部已经无法复原，只能是拼凑上去的。
她有些蜡黄的脸上全是拼凑的痕迹，五官甚至不能凑到一起。
这两天即使她就在我面前我都没有勇气去看，我怕看到后会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但被徐淼这么一闹，所有人都看到了。
已经死去的我妈，就这样被徐淼暴露在光天化日下，死前的惨状被所有人评头论足。
我嘴唇紧抿，不停地颤动，似乎在克制着内心的爆发。
徐淼，她太过分了。
亲戚朋友们纷纷指责，我姨更是受不了自己姐姐死得这么惨当场哭晕过去。
我握成拳的指关节都变成了白色，可徐淼似乎感受不到外界的声音，依旧沉浸在她的直播里。
她甚至把手机贴近我妈，给网友们介绍着入殓师是怎么缝合的。
###4
“徐淼，你简直丧心病狂！”
我胸腔伴随着每一次喘息剧烈起伏着，再也忍不住，薅住徐淼的长发，连续抽了她好几个耳光。
“我妈已经死了，你居然这样亵渎她的遗体！”
“你还是人吗？这是葬礼，你把这当什么地方了？”
我每说一句就打她一巴掌，直到她的脸肉眼可见的肿成了包子。
没等她回过神来，我拎着她把她扔到了外面的空地上，她手里竟然还紧紧攥着手机，这一幕被所有人看到了。
“喂你怎么还打女人啊？”
“就是啊，真不是个男人。”
屏幕中出现了网友们的各种指责，而我却像发了疯一样地对着他们破口大骂。
“你们这些人全都是畜生！”
“等你们爹妈死了，也让人这么观摩，让人过来当热闹看，你们会怎么想！”
“人都已经死了，还要这样对她，你们不怕遭报应吗！”
骂完之后我关了直播，徐淼还倒在地上，满眼怨恨地看着我。
“顾泽，你竟然打我！”
我发了狠，迎面踹了她一脚。
“我不光打你，我他妈都想杀了你！”
说着我把徐淼拎起来，手就放在她的脖子上。
此时的我已经完全没了理智。
昨晚守灵她直播，我以为我提醒了她就会收敛。
没想到她今天竟然在葬礼上来了这么一出，这是对我妈的侮辱，我不能原谅。
想到这，我悲愤地看着她，看着这个我曾经想要和她共度余生的女人。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啊？那是我妈妈，是你婆婆，是甜甜的奶奶。”
“她已经死了，死了！你为什么要这么羞辱她，到底是为什么啊！”
我感觉胸口像是被大锤狠狠砸过一样疼，喉咙处涌上一股腥甜。
徐淼被我吓到了，哆哆嗦嗦地想跑，可却被我牢牢抓着。
“去给我妈道歉！”
我薅着她的头发把她托到棺材前，我妈已经重新盖上了布。
没了直播间网友的起哄，徐淼也终于意识到她面对的是死人，近在咫尺。
她惊叫着想跑，却被我牢牢钳制住“道歉！”
我踢了她一脚，她没站稳跪在地上，抬起头看到我妈的遗像，那黑白色的照片就在她眼前，还微笑看着她。
徐淼害怕了，拼命挣脱我的禁锢，尖叫着跑了出去。
时间到了，我无暇再管她，按照流程走完，跪在地上磕了三个头，把我妈送到了火化间。
直到骨灰盒捧在手里的那一刻，我妈在人间的路彻底走完。
把她和我爸并骨后我回到家，徐淼正窝在沙发上直播，可怜兮兮地向网友诉说着她今天的遭遇。
“我老公一点都不支持我的事业，今天这么点小事竟然打我，我……”
见我回来了，她立刻坐直身体关了直播，用满是怨怼的眼神看着我。
“顾泽，你今天居然打我，你是不是不想过了？不想过直说，咱们离婚！”
我淡淡地看着她，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
“好啊。”
###5
“什么？”
“我说好，离婚。”
徐淼哑了声。
以前我们也闹过别扭，她一不高兴就拿离婚吓唬我，屡试不爽。
她以为这次也是一样，只要她说离婚，我立刻就会服软道歉，就会像以前一样哄她。
但是她错了。
以前的小打小闹根本不是什么大事，我爱她愿意让着她，承受她的无理取闹。
但这次不同，她在我妈葬礼上闹了这一出，已经让我们的夫妻情分走到尽头。
“离婚，房子是我婚前财产，存款咱俩各一半，甜甜归我。”
徐淼眼珠子转了转，知道我没开玩笑，她就算后悔也晚了。
“甜甜得归我，她还小不能离了妈妈，而且我不想让我的女儿跟着后妈生活。”
她非常认真地跟我商量，我也没有再提葬礼的事，听她说完了所有的话。
徐淼说得也对，我平时工作忙，加班也常有，现在我妈不在了也没人帮忙照顾，孩子归我的确不合适。
“好吧，甜甜归你，我每个礼拜会去看她，抚养费每月月初打给你。”
我没想到徐淼会这么痛快地跟我离婚，甚至在财产分割上也没做过多的纠缠。
离婚证到手，我还觉得有些不真实。
虽说她对我妈做的事让我没法原谅，但看在女儿的份上，我依旧给她租了一个地段不错的房子。
房租也是我出，她只管带好孩子就行。
事情全部了结，我并没有因为徐淼的离开而难过，只是有时候回来看到空荡荡家会有些失落。
离婚有一段时间了，一天晚上，我闲得没事干躺在床上刷视频。
划了几下，看到了徐淼正在做直播。
没想到上次我妈葬礼之后，她的粉丝竟然涨了好多，已经逼近二十万。
她正在直播甜甜弹钢琴。
甜甜被她打扮得像个小公主一样，坐在钢琴前弹着刚学会的曲子。
这一幕让我感到温馨，看来她的确有在好好培养女儿。
这时有网友不太满意了“美女姐姐，上次你直播的葬礼可太震撼了，比你的家庭生活有意思多了。”
“是啊，我就是为了那次直播才粉你的，只看一次不过瘾啊。”
“对对，好多人都直播家庭生活太没劲了，你要是这样我可要取关了啊。”
跟风的网友越来越多，原本还美滋滋的徐淼变得紧张起来。
“别啊亲爱的，那次是偶然现象，我怎么可能天天直播葬礼呢。”
“那人是我婆婆我才有机会让大家看到，别人家死人我怎么可能在场呢？”
莫名地我心里升起一肚子火。
现在这些人脑子都有病吧？
家里死人本来就够难受的了，他们竟然把这件事当成乐趣。
要是天天都直播葬礼，那得天天死人才行，怎么会有人总是盼着别人家有人死呢？
我退出了直播间，只感觉这世道是真的变了。
在我退出去的时候，看到徐淼的粉丝肉眼可见的少了很多。
但那不是我该管的事了，网友们提出的要求本来就很过分。
只是我没想到，徐淼竟然真的在这件事上动了心思。
当她连续好几次让我送甜甜上学之后我感觉到了不对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