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将望远镜对准了浴缸里的人鱼，眼见的一切让我不寒而栗。

我失业了。

自媒体横行的时代，调查记者不再受市场需要。

加上经济危机没有找到新的工作，连着几个月断供，快交不出房贷了。

为了解决断供危机，我只得求总编帮忙想点办法。

他告诉我，只要能挖到大新闻，记者的身份他想办法给我保住。

因此，我搬来了这里。

这是县里最老的几个村庄之一，远离城区，聚集着A城最底层的穷人。若不是近些年扶贫工作做得好，还甩不掉贫困村的帽子。

走进屋子时，里面浑浊的空气让我不禁打了几个喷嚏。大概是房子太老的缘故，屋子里总有股说不出来的霉腥味。没办法，自从我们家离开村子以后，这里就再也没人住过。

而我搬到这里只是因为一个人－－－董传鸣。

董传鸣，一想到他我就忍不住好奇。

他是一个穷人，听说这两年得了一个宝藏，发了财，盖了那栋三层小楼，成了这村里最让人艳羡的存在。

听说有装修公司的老板亲自上门为其翻新住所，听说他被某大型婚庆公司请去站台，还听说他手握几个广告，是现今网络上最火的网红。

除此以外，没有任何关于他的消息。

不接受采访，也不透露任何私人信息。

除非他主动露脸，否则，你都别想在网络上意外偶遇他。

哪有网红这么神秘的，就像隔着一层雾，总让人想拨出这层云雾一探究竟。可至今为止，还没有人做到。

为了报社下一期的销量，为了解开董传鸣的神秘面纱，我迫不及待想知道他的一切。

这间十平方的小房子就在董传鸣三层小楼的正对面，在这里，可以用望远镜清清楚楚地看到他卧室跟客厅以及楼下的场景。我是个合格的记者，在黑暗中潜伏是我的强项。

总编跟我保证，只要这次干的好，回去就给我包个大红包。

想想奖金和职位，我捧着一桶泡面，乐的合不拢嘴。

时间已过七点，按照村里那些人的说法，从县城到村里骑车需要半个小时，董传鸣也该下工回来了。

我瞟了一眼对面的小楼，一楼的厨房已然亮起了灯光。

他什么时候回来的？

他回家的时候楼下那狗肯定会叫，一叫就会发出刺耳的声响，我不可能没有听见。

将泡面扔进垃圾袋，我拎着垃圾袋来到了楼下。

对面的大门紧闭，只是外面的门锁改从里面插上。

我将垃圾扔到垃圾桶里，转眼就看到不远处迎面跑来的那条狗。

后面很跟着他的儿子，远远的看到我还咧着嘴笑，真傻。

我又不是来送温暖的。

“知道哪里能买到烟吗？　”

我假意套着近乎，那孩子依旧笑着，指了指村南头的方向，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大眼家有卖，一块钱跑路费，我能帮你买。”

我给了他十一块钱，男孩把狗关进大门，拿着钱屁颠屁颠地又跑了。

周围的声音渐渐静了下来，我连忙走回房间，拿起望远镜朝对面望去。

厨房里是董传鸣，跟在网上看到的一样，长相普普通通，你把他扔到人堆里连找都不可能找得到。肤色是劳动男人都有的黝黑，脸上倒是一直带着笑，看起来憨厚实在，毫无攻击力。

他正在做晚饭，对比村里其他人，一个大火的网红还能在火的时候坚持做晚饭就很让人欣赏。

我不禁羡慕起这男人的妻儿来。

这时，楼下响起了孩子的拍门声，我伸出脑袋，对面男孩正挥着手臂冲着我笑。

“叔，你的烟！”

我连忙下楼，打开门，走了出去。

好巧不巧的，董传鸣正好从屋里走了出来，在看到我接过烟的同时，他喊那孩子回家吃饭。

原来这孩子叫二狗，是他的二儿子。

作为一个新闻人，潜伏初期自然少不了先打消一下对方的疑虑，我简单的做了自我介绍，“经济危机，房子被银行收了，工作出现失误被别人挤了下去，好在外公有这么一个祖宅，否则，我只能去桥洞底下睡了。”

说着，还递给了他一支烟。

董传鸣笑笑，一只手揽在儿子的身上，一只手接过烟。

我顺势给他点上。

黑暗中烟头被点燃，火红的光点跳耀着，像是争先恐后的出来见识这个世界。

“你叫……阿宝……，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小时候，你跟你妈来这看过你外公。”

“我都不记得了，好多年前的事了。”

“你外公从前可是经常念叨你，自从你妈走后，他的身体就不曾好，再加上也没个儿子在身边，没过多久也就去了，这房子还是二爷看着的呢……”

我摸摸后脑勺，有些难为情，“也是二爷听说我混的不好，要我回来先修整一段时间，等休息好了，再想想能去干点啥。”

他点点头，看起来完全接受了我的解释。

“不早了，我们也该回家吃饭了，你吃了没？要不要一起？”

听到他这样说，我当即怔在了原地。

能接触到他的时候不多，这是多好的机会啊！

可是我不能得寸进尺，一点点来，才能不让人怀疑。

“不了不了，我在外公家吃过了，没好意思多吃，回来还啃了一包泡面，现在是一点都不饿了。你们赶紧回吧，别让嫂子等急了！”

董传鸣跟儿子相视一眼，笑起来若有所思，打着哈哈就走了。

我莫名有点摸不着头脑，看着他不紧不慢的走着，只得暂时压住心里的疑惑，继续蛰伏。

我满脑子疑惑地回到家，头脑中不断涌起那张憨厚老实的脸，我不禁在心里打了个大大的问号，就这样普通的面貌，是怎么成为网络红人的？

刷完有关他所有的短视频，我的疑惑更大了。

我再次回到卧室，拿起望远镜对准了对面的小楼。

一楼餐厅，董家父子正在吃饭，倒是董传鸣吃了两口便端着碗上了楼梯，我跟着他的脚步来到了楼上的主卧。

白天里主卧关着的窗帘被拉开，连带着窗户都被打开。

一个模糊的身影出现在我的视线，我的手脚微微发麻，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嘴巴惊讶的张成了O型。

那个浴缸里居然躺着一条美人鱼！

我就说这个网红背后有秘密，果不其然吧！

像中了五百万，交感神经顺着经脉冲击着我的四肢百骸，我兴奋的从头到脚，拿着望远镜的手都不住颤抖，险些控制不住。

董传鸣家竟然有条美人鱼！

那腰极细，那尾巴极长，那手臂上的皮肤在灯光下闪着微光，特别是那一头黑色的长发，柔软的像是随风漾开的轻纱。

只是，这美人鱼的脖子怎么被铁链锁着？

我强迫自己按捺住自己的好奇，立刻冷静了下来，继续观察。

董传鸣端着晚饭一口一口的喂她吃下，跟她说话的时候脸上笑意盎然，说到高兴处还时不时亲她几口，美人鱼倒是没什么表情，只是木然地吃着饭。

董传鸣的吻顺着美人鱼的脖颈而下，美人鱼没有躲开，而是侧着脑袋，方便他的动作。董传鸣的唇角勾起微笑，然后俯身将她从浴缸里抱出来，放到了床上。

美人鱼视而不见，只是专心嚼着嘴巴里的晚餐。

神奇的事情出现了，刚刚还闪闪发亮的尾巴现在变成了一双腿，笔直修长，丝毫不逊色于我在荧幕上看到的那些女明星。

董传鸣翻身而上，把脑袋磕在她的胸前啃噬，然后，我看到他阴沉地眼缓缓抬起，朝我的方向看了一眼。

我一抖，手里的望远镜掉在地上，整个人吓得贴紧了墙壁。

他是不是发现我了？

不，不可能，卧室灯我并没有打开，为了伪造不在卧室的迹象，我还开了客厅的电视，再加上这么远的距离，他不可能看到我。

但是董传鸣刚才那一眼……

饱含杀气，阴沉的让人害怕。

那难道应该是憨厚老实人该有的眼神吗？

我捡起望远镜，摸着后面被摔坏的镜片，心如鼓锤。

今晚应该是我离董传鸣最近的一次了，刚见了他真人，还知道了他的秘密。

他有条美人鱼，消息曝光出去世界会被颠覆吧？

最起码网络也会瘫痪吧！

到时候，我的奖金，我的职位，我的名字……

哈哈哈，我都不敢想，但是，不容置疑的是，未来的前途一定一片光明。

欣喜过后我又觉得有种说不出的嫉妒和不甘。

董传鸣这样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男人，凭什么他能拥有这样的尤物，凭什么他可以对她肆意妄为？

平息了好一会，直到外面客厅响起了新的片头曲，我才走了出去。

刚才差点被发现的紧张暂时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冷静下来的好奇和疑虑。

他为什么把美人鱼锁起来？

美人鱼为什么不反抗？

这个村子还有其他人知道美人鱼的存在吗？

将疑虑一点点编辑入日志，然后，拿着遥控器摆弄下午外公淘来的二手电视。

电视上放的是现在最火的偶像剧，看着看着就克制不住的胡思乱想。

等美人鱼的消息曝光出去以后，会造成多大的轰动呢？

会有有关部门来将她带走解剖实验吗？

楼下的狗叫声响起，我掀开窗帘一角，看到有人站在大门口。

时间指向午夜，我不禁拧起眉头，怎么这个点还有人到他家？

我放下窗帘，赶忙回到卧室，拿起望远镜对准对面的小院。

董传鸣亲自开的门，有三个男人熟悉地溜了进去。

这三更半夜的，打麻将也不合适吧？

我看到几人先后从口袋里掏出钞票塞到董传鸣的口袋里。

董传鸣笑着将几人引到了楼上。

主卧的门被打开，其中一个先窜了进去。

只是主卧的窗帘被拉上，黑暗中，我什么都看不到。

我拿着望远镜，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

我只好把镜头对准了大厅。

大厅里，董传鸣和来的两个人男人坐到了椅子上，三个人围着一张小桌子，说着笑着，不知道谈到了什么，三个人乐的哈哈大笑。

不多时，之前进入的男人一脸餍足的从卧室里走了出来，双手还扣着纽扣，谈笑间勒好裤腰带就走到了董传鸣的身前。

董传鸣也不生气，仍旧是那张憨厚老实的笑脸，拍拍他，示意他坐到旁边。

与此同时，之前等待的两个男人，有个等不及便冲了进去，留下的这个还被两人嘲笑，似是再笑他动作慢。

后来，这个被嘲笑的男人也走进了那间卧室。

我想，如果我没有猜错，里面正发生着一场激烈的跨物种酣战。

我捏着望远镜，呆呆地靠在墙上，头顶的吊扇吱悠悠的转着，内心第一次感到惊奇又羞耻。

惊奇的是外人竟然能和他的美人鱼这样，羞耻的是我竟然也想着去试一试。

冷静！

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这三个男人半夜来董家不是为了打麻将，而是来玩人鱼的。

可董传鸣为什么不生气？

楼下的狗又在叫，我掀开窗帘又看到了几个男人……

我怔在了原地，觉得用了二十多年的脑子有点不灵光了。

董传鸣有一条美人鱼，美人鱼被锁链锁着，她白的发光，美的冒泡，可她却是男人们的玩物。

不难想象里面会在干什么，但我已经没有心情再继续看下去。

这个村子并不像表面上那么淳朴善良，我须得拍下证据，让大家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