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了一个比自己大十岁的贫穷男人结了婚,不料婚变……1 当28岁倏忽而至,我突然感到衰老带来的惶恐, 觉得自己变成了一堆老迈的垃圾,我的身体,已经被自己糟蹋的不像话了,而那些过往的事情,随着时间的流逝,也开始变得模糊不清。 怎么说呢,可能我的出生,就已经是一种不幸。 “是个女孩。”接生婆把皱巴巴的我交到父亲手里的时候,父亲皱着眉头朝地上啐了一口,在他理想的期盼中,应该是个男孩的。 母亲在生下我以后,得了严重的产后抑郁,(那个时候还没有这种说法,他们叫她“神经病”。)当然,这和年轻的父亲脱不了干系。他做了父亲而不似父亲的举动,伤透了做母亲的心,尤其是一次当我哭闹不止时,母亲让父亲把我抱起来哄一哄,父亲竟神经质似得,一把把我掼到了地上,使得胎毛还没剃的我,哭的失了声,也使母亲在那一刻如惊雷炸醒,抑郁的病症更上一层了。在二十多年的关于他们的痛苦记忆中,我一直想摆脱原生家庭带给我的阴影,然而,它们却像我的一部分,如影随形,常在某个不经意的时刻,就跳出来提醒我“瞧啊,你还是变成了你最讨厌的人。”我发现自己像极了母亲,还是二十六岁之后的事情,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话说,神经病是不适合带孩子的,这一点在我和弟弟身上得到了印证,我和弟弟的脾气都很怪,我孤僻不合群,弟弟嘛,好像有点暴力倾向,如果妈妈多说他两句,他难保不跳起来打她。因为她说话的时候,实在让人太想揍她了。别怪我大逆不道,我曾经有过1000次想打死她的冲动,不管你信不信,在这个世界上,确实有一种女人,她会将自己变成被家暴的对象。 一个人的病并不能使她变得可怜,让她变得可怜的,只有她自己。 还好她没有活得太久,在我十四岁的时候就仙去了。 她走的时候,丧事办的尤其隆重,爸爸向他的兄弟们借了几万块,把附近乡村的人都请来了,每个人脸上都笑呵呵的,那样子不像是参加丧事,反倒像是谁家结了婚。父亲更不用说了,尽管他极力克制,雀跃的神情难免体现在脸上,他走路的步子轻盈了很多,上菜的时候,有点连跑带跳的样子,“吃着,吃着,随便吃,随便吃。”他拿出主人的架势,热情地招呼前来捧场的宾客。 热闹散去的一个星期之内,父亲就悄悄地将他的新老婆领进了家,他们交往已经有些年头了。我和弟弟都是寄读生,母亲临走的时候给了他一笔钱,他已经根本不需要家里的扶持了,他是个很会理财的人,妈妈留下的这笔钱,足以支撑到他大学毕业,索性他就在外面租起了房子,从此不再回去。 而我就不同了,我是个女孩儿,妈妈走的时候并没有给我留下什么,唯一的一件首饰一副金手镯,所以每逢一三五,我仍要回家去的,回家的时候,免不了看继母的脸色,被她拿糖作醋地挑衅一番,或是大吵一架。 当继母熊熊燃烧妒火,吐着恶毒的舌头,咄咄将我逼到墙角。她串掇父亲给我安排了亲事,且不说男方是个面目猥琐且天生一副地包天的相貌,年龄上比我大了将近一轮,单说我刚刚初中毕业,还是一个正值豆蔻年华的少女,他怎么忍心在母亲尸骨未寒时就将他的亲骨肉这样作践出去? 2 真是让人伤心。无论怎样,总算是初中毕业了,我伙同一帮男同学,冲到家里,把继母狠狠揍了一顿,当然是趁父亲不在的时候,继母哀嚎,就像一只受伤的蠢驴。她脸上的眼泪混着黑色的睫毛膏,油腻腻地糊了一脸,再没有平时颐指气使的蛮横。 我手持铁棒,打得最狠。 何必呢? 我被关在看守所的小房间里的时候,落下泪来。 我们只被关了一天,就放了出来,原本要罚钱的,终于还是没有罚。我躺在小白别墅里宽软的大床上,任他宠溺地将我搂在怀里,嘴唇调皮地凑上去,对他表示感谢。 小白是朋友介绍认识的,我为了继续学业,而他为了我年轻的身体。我和同龄人不一样的地方在于,我从小就知道自己想要什么,而且愿意为自己想要的东西付出一切,失去母亲算什么,被父亲抛弃算什么,没有他们我照样可以活。 “在想什么呢?”小白的眼神像一潭深水,不见一丝涟漪,他看着我的时候,可是不带一点感情的。 “在想你。”我调皮地翻到他身上睡下,我喜欢趴在他身上睡觉,他说那是世界上最舒服的人皮沙发。 那一年,我正好十五岁,而小白,比我大二十岁。 我常笑他“你都那么老了,应该叫你老白,偏要让人家叫你小白,你羞不羞啊。”每回他只是干笑,不说话。 我并不爱他,这一点,我一直都知道,他也没法让我爱上他。 但他很大方,他就这一点好,他给我买了最新的手机,说是为了以后方便联系。他送我礼物的时候,总要煞有介事地找个合理的理由,这样也好,既体现他的绅士,又避免了我的尴尬。 他给我交了学费,并且自觉地负担了我每个月两千块的生活费,两千块,那可是多少工薪阶层累死累活一个活赚到的血汗钱。人生最美好的事情,莫过于,既有青春,又有钱了吧,这是多少人梦寐以求,求而不得的事情,却被我轻而易举得到了。 而且,他不阻止我交男朋友。 小白常说“多学点东西总是好的。”我笑笑,自认为已经懂得太多,完全不把他的话放在心里,其实也没有必要放在心里。他一直希望我学医,那时一直以为他是为了我的将来打算,没想到到最后才知道,他还是为了自己,这是后话,不提也罢。 毕业的时候,小白来帮我搬的东西,虽然时间好像过了很久,但是我们见面的时间实际上并不多,他特别忙,我给他发的信息,他总是爱理不理的,我已经厌倦了这种关系,我几次发信息和他说了分手,然而每次都如石沉大海,隔天他又照常联系我,就像我什么都没说过的样子,让我又庆幸又难过。 情人节的时候,他倒是送过一束花给我,是康乃馨,没有巧克力,拿回去就被我扔在墙角了,去他娘的康乃馨。 就在这样勉勉强强的关系里,我在中专毕业之后,又多读了一年书,便单方面地宣布了分手,去了遥远的北方。说实在的,毕竟这么多年的感情了,分手的时候还是难过的很,和朋友们去喝了几天的酒,每天醉的不省人事,隔天连自己都不知道在谁的床上醒来。到现在早上睁开眼睛都要确认一下身边躺着的是不是熟悉的人。3 在走的时候,我一直以为,也可以说是期盼着小白会联系我,但是没有,从那以后,他便再也没有找过我。 我并不是一个人去的北方,同去的还有网友杨奇,他是我在中专二年级的时候交的男朋友,很关心我,每天在网上对我嘘寒问暖,问长问短的,给了我前所未有的爱,就这样顺理成章地,我们谈起了恋爱。 三天两夜的硬座,很难捱,除了上厕所和打水,就坐在位置上百无聊赖,车厢里弥漫着各种说不出的味道,泡面,较臭,汗臭,奶臭,啤酒以及孩子的哭闹声混合成让人不安的情绪。好在有爱情,我把头靠在杨奇的肩膀上,浅浅地睡去。 毕竟还是年轻,可以为了男人的一句难辨真假的关怀,为了男人一个是真亦幻的微笑,跋山涉水,到一个陌生的城市,却从来没有想过,自己单薄的肩膀,是不是可以承担得起沉重的未来。 如果小白算差劲的话,杨奇可以说一无是处,一文不名了。如果他真的爱我,他会给我买张卧铺,哪怕他自己坐的是硬座。可惜,年轻时候的自己,以为只要有温暖的情话,就足以一生无憾。 我抬起枕在杨奇肩膀上的头来,目光落在他暗沉的脸上,新冒出的胡须刺剌剌地扎手,我忍不住伸出食指轻轻触碰他上嘴唇上的胡髭。他右手一把拉住我停留在他上嘴唇上的手,冲我一笑,悄声说“人看着呢” 两颊的红蔓延到整张脸,我闭上眼睛假寐。直到杨奇用他细长的手指轻轻推攘我“喂,醒醒,到站了。” 杨奇从不称呼我的名字,他一直叫我“喂,喂,喂。”开始的时候我非常不爽,甚至向他表达了我极大的愤慨。但是每回当面的时候他答应的好好的,转回头,就忘记了这件事,仍然照常喂喂喂地喊起来了。久而久之,我也习惯了,便随着他叫去。 绿皮火车在一个大的颠簸之后,陡然停止,杨奇拉着行李箱走在前面,我背着包跟在后面,随着熙熙攘攘的人群,被推出车外。4 北方的冬天,还是很有些冷,还好临行前杨奇就有叮嘱我多带两件厚的衣服。 杨奇的家在很偏远的乡村,我们下火车以后,坐了两个半小时的汽车,又坐了一个小时的牛车,步行二十分钟才到一个竹挖泥墙的小院边,我们到的时候正是中午,屋顶上袅袅婷婷地冒出炊烟,好一副人间仙境的模样,我心里想“就这儿了。” 杨奇哐哐哐地拍门,他的母亲一叠声地应着就往外走,两只手在围裙上胡乱地抹了几下,口里应着,来了,来了,杨奇是单亲家庭,他的父亲在他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他从小就是由母亲带大的,他家里就他一根独苗。母亲一直很疼他,对他的婚事也很着急,这回看到儿子领着一个模样姣好的年轻闺女回来,喜不自胜,热情接待不在话下,本来自己一个人在家里,中午想煮点面,随便对付着吃点的,现在儿子和未来儿媳来了,乐的老太太赶紧下厨做了个最拿手的猪肉炖粉条。 不管怎么说,我还是不习惯北方的饮食,他母亲做的菜实在太咸了,但我又不能说,还要假装好吃的样子,连吃了好几碗,后果就是,前半夜喝水,后半夜撒尿,把我难受的。 “习惯了就好了。”杨奇翻了个身背对着我,嘟嘟囔囔地说道。 我冲他的背影做了个鬼脸,也上床睡去,这么多天的旅途劳顿,是要好好休息一下,这么想着,我也进入了沉沉的梦乡。 时值深冬,北方一连下了好几场大雪,外面的积雪积了了一寸多深。早上起来的时候,我看着外面的积雪发呆,杨奇和我吃过早饭,便拉着我往外面走,我说“我洗碗吧。”杨奇和他的母亲一叠声地说“不用,不用,去玩吧。”我笑笑,虽是客人之间的礼貌,却还是感到异乡的温暖,尤其是对我这样一个早年丧母的孩子来说。杨奇的家虽然贫穷,然而毕竟是有几分家的温暖的,虽然这温暖,和我想象里的温暖,很有些出入。 杨奇神神秘秘地,拉着我去了游乐场,我一看这些小孩子玩的东西,便抿着嘴笑,杨奇孩子似地开心,对我说“随便玩吧,这就是我工作的地方。”我一愣,随即也跟着开心起来了,这么说,以后我可以常常来玩了。 摩天轮,云霄飞车,这些都没什么稀奇的,南方的游乐园多的是,好玩的是滑雪,北方人都会滑雪,简直是无师自通,我在杨奇的指导下,连摔了几个跟头,吃了几大口雪,才终于滑得像个样子,连杨奇都开始笑起我来。”你们南方人,都这么笨吗?” “你这是地域黑了啊。”我急口辩驳,杨奇看着我发急的样子,便不再说话,只是看着我笨拙地在雪里玩耍。 我偷眼去瞧杨奇,他站在那里看我,脸上没什么表情,雪后的太阳光将他颀长的身材拉的像一根竹竿了,心窝里一热,觉得今生今世,就这样跟他生活下去,未尝不是好事。 玩不了几个小时,便到了午饭时间,杨奇和我慢慢悠悠地往家走,杨奇的母亲早已经做好了饭,站在门口迎我们,“回来了,怎么样,玩的愉快吗?”“挺好的。”我礼貌地笑着。“那就好,进来吃饭吧。”杨奇的母亲笑吟吟地往屋里走。 我看着她的臃肿的,又朴素的背影,想到自己的妈妈。 “妈。”我紧走几步,走到他母亲的身边,“哎!什么事儿?”他母亲好奇的望着我,对我突然转变的称谓表现的又惊又喜,脸上露出夸张的表情来。“没,没事儿。”我不好意思地笑笑,亲热地挽着她妈妈的手,并肩向屋里走去。 不知道杨奇会不会吃醋呢?我和他妈妈这个样子,就像我变成了女儿,而她变成了我母亲,反倒是杨奇,像是成了一个外人。反正杨奇的妈妈也常说“我当你,就像当自己的女儿一样。”虽然她并没有什么女儿,她只有杨奇一个孩子。 这座八十年代的小屋,自从杨奇的父亲走后,就再没有扩大或者整修过。 四方桌上,安静地蹲着一个花瓷大盆,没错,就是我们小的时候用来洗脸的那种花瓷脸盆,足有那么大。杨奇的母亲去厨房盛饭了,我好奇地掀开盖子,哇啊,好大一盆土豆炖茄子,其中夹杂着几片零星的肉。有那么一瞬间,我陡然升起被卖到山区的感觉,真穷啊,我忍不住在心里默默地说道。 我有点无措地坐着,我想过自己即将开始的生活,可我万万想不到,杨奇的家,竟然穷困至此,穷到连肉都吃不上的份,我疑惑了,难道这真的是我离开小白,做的最好的选择吗?这个不避风雨的小屋,怎么庇护我的未来呢? “在想什么呢?”杨奇左手端着半碗饭,右手举着筷子,吧啦吧啦地把饭往嘴里送,眼睛却瞅着我。 我突然觉得他有点讨厌了,勉强地挤出一个笑来“没,没什么事。”赶紧端起碗,把饭往嘴里送。 “吃菜啊。”杨奇的妈妈夹了一筷子菜放在我碗里,柔和地笑着。 “谢谢阿姨。”我客气地笑笑。“一家人,客气啥。”杨奇的母亲满脸慈祥地说道。 吃过午饭,我便和杨奇回到他的房间里一间十几平方的小屋。我在这里强调他的平方数,不止是想强调这房间很小,更想说说这里的简陋。 主要是晚上上厕所时用。他们这里没有洗手间,解手必须去公共厕所。 没错,我又一次感觉自己被卖了,突然有点难过,有点想回到生长起来的南方。然而天大地大,哪里又是我的家呢? 杨奇似乎看出了我的窘迫,他将我轻轻揽在怀里,说:“没事的,慢慢地就习惯了。”我将头深深地埋进他的胸膛,用力呼吸着他身上劣质烟草和汗臭混合的味道,说来奇怪,我是个很爱干净的人,然而却很喜欢杨奇身上的味道,大概是因为我爱他,又或者,那就是所谓的男人味。 话说杨奇,他平时是个很粗心的人,没想到他也能这么心细如发,看出我的心思,可能,他也是爱我的吧,别人不是都说,当你爱一个人的时候,什么都愿意为他做。 我抬起头,吻了吻他的嘴唇,他顺势一推,就把我攮到了炕上,接着,我们两人就发生了不可描述的事情。 事后,我们浑身赤裸,缠绵在一起,他抱着我,用手轻轻把玩我的发丝,我将头温柔地靠在他的胸膛。 “下午,我带你去村子周边逛逛,好吗?” “嗯。” 良久的沉默。 “你的身份证和银行卡我帮你收起来了,你在这里人生地不熟,又喜欢丢三落四,还是我先替你保管吧。” “嗯。”我将耳朵贴近杨奇的心脏。“扑通,扑通。”他的心脏在胸腔里极有力量又有节奏地跳动着。我竟然没有对他的话产生丝毫的怀疑。这大概就是人们常说的;“恋爱中的女人都是傻子吧。” 5 我就是这样,我一度认为,余下的人生,我都要在这里度过了。杨奇的母亲也不大出去,她喜欢和我聊天,但是慢慢地,我从她和蔼可亲的脸上,看出几分虚伪的情谊来,其一,是她笑的夸张,其二,是因为后来发生的两件事情,让她在我的心里留下了芥蒂。 其一,有一天,杨奇去上班后,我就留在家中,坐在堂屋的凳子上发呆,杨奇的母亲也搬了条凳子坐在我旁边,和我聊天,问的都是一些“你家中几个兄弟姐妹啊?”“读多少书啊?”“平时在家都是做些什么啊?”之类的问题,我本不擅长聊天,为了礼貌,也装出活泼热情的样子回复了她。末了也算我多事吧,我问“阿姨做什么的啊?”“我是算命的。”她说的意思就是她是神婆,而且在她们村庄还有点名气。正好那时我也迷信,一听到杨奇的母亲说自己是神婆,两眼冒出光来,兴奋地说道“那阿姨可以替我算一下吗?” 阿姨问了我的生辰八字,假模假样地算了一下,说“我知道了,你不是处女。”我顿时惊呆了,单纯地心灵对她的话毫不产生怀疑,一霎时,只觉得自己的秘密被窥见,好像自己正光着身子在她面前裸奔。 “嗯。”我有点尴尬,终于还是鼓起勇气说道。 其实后来仔细想一想就知道,她知道我不是处女这件事,完全不能归功于她的神力,她是她儿子的母亲,她每天都会来收拾我们的房间,自然,床褥有没有一抹殷红,她自然都是知道的。真是卑劣的伎俩,很久以后,关于这里的很多事情,都逐渐从脑海里消失,唯有这件事,根深蒂固,又不可磨灭,深为她的卑劣汗颜,我是恨自己的天真和愚蠢,我不能够原谅自己的天真和愚蠢,更不能原谅她,用卑劣的话欺骗一个原本单纯无知的女孩。 其二是,这是一件非常让人费解的事情,连同上面的事情一样,都是我脑海中无法抹去的阴影。那是夏末的一个夜晚,杨奇还在游乐场里加班,事实上,他已经有几天没回家了。我仰躺在床上,正准备休息,杨奇的表叔,之前见过一次的,大概四五十岁的一个中年男人吧,推开房间的门走了进来,又反手关上了门。我警觉起来,一骨碌翻身坐在了床沿。 “什么事儿啊。” “没事儿,就是来看看你。” 表叔从桌子旁边拉过一把椅子,坐了下来。 “哦。” “你这么早休息啊。” “是啊,杨奇今晚又要值班很晚了。” “哎,一个人的日子很孤独吧,我也是,老婆去国外很多年了,我一个人孤苦伶仃的,寂寞啊。” “哦,那你可以出去找一个啊。” “不好找啊。” 这时只听大门“哐”地一声关上,杨奇的母亲出门了,屋子里只剩下我和杨奇的表叔。现在,我有些心慌了,只想赶快把他打发走。 “那我帮你找一个吧。” “真的吗?”杨奇的表叔兴奋地用他那双瘦骨嶙峋的手捧起我的脸就在我脸颊上亲了一口。我顿时傻了眼。 “嗯。”你赶快走吧,我在心里暗暗地又不无焦虑地说道。 杨奇的表叔还没有走的意思,眼里放着光,从凳子上站起来后便不住地搓着手,兴奋地来回踱步,还没有要走的意思。 我终于忍不住了,“我想休息了。”婉转的逐客令。 “哦,哦,好,好。”杨奇的表叔颇有些恋恋不舍的模样,不情愿地拉开房门走了出去。 我吁出一口气,提着的心顿时放下来,整个人都软在了炕上。 但也就在这一瞬间,我同时憎恨起杨奇的母亲来,不知道是什么样的仇怨,才会让她在这样的时候,把我和一个老男人单独留在屋内。 本来已有几分朦胧的睡意,现在歪在炕上,抬眼看那一盏25瓦的白炽灯朦胧闪烁,被关门时带起的风吹的微微摇晃,我眯起眼睛,陷入了思考。 “杨奇的表叔进来的时候,她是打了招呼的,是她和杨奇的表叔说我在房间的,所以,表叔进我的房间,她不可能不知道。” “她既然知道杨奇的表叔进了我的房间,在这个时候出去,要么是恨我恨的刻骨,要么就是套好了圈套,等我钻。幸灾乐祸,准备看我笑话?但她为什么要这么做?这么做,似乎对她并没有什么好处,极有可能给她儿子送上一顶绿帽子。” “或许,她真的不知道?不可能啊,她是一个那么聪明且精明的人,怎么可能不知道,” “她和杨奇的表叔认识几十年,不可能不知道他是个怎样的人。既然知道,她为什么还要走出去?” “也许她很讨厌我,不想让我做她的儿媳妇儿,也只有这样一个原因了。” …… “睡觉就睡觉,灯不关,被子也不盖,你是要成仙了吗?”不知道什么时候,我竟然睡着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杨奇终于回来了,他拉了灯,轻轻上了床,推了推我,因为我把被子压在身下了。“喂喂,盖被子,盖被子。”杨奇有点没好气。 窗外响起几声嘹亮的鸡鸣声,大概是凌晨三点的样子,我昏昏沉沉,挪了挪身子,杨奇便掀开了整床棉被,使劲儿抖了抖,抖被子的风扑面而来,冷的我打了个寒噤,忍不住浑身打起颤来,等杨奇一躺下,我就整个人黏在了他身上,别看他瘦不拉几的,身上还挺暖和的。 抱了一会儿,身上暖起来,我轻轻唤杨奇“喂,睡了吗?” “嗯。” “有件事想告诉你” “说。” “你表叔非礼我。” “啊?” 于是,我把晚上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诉了杨奇,杨奇怒不可遏,赌咒发誓说隔天一定找他算账。然而天真的少女,怎么会知道,男人在床上的承诺,其真实性,就像吃多了产气的食物蹦出来的一个臭屁,做不得数的。 隔天,杨奇把我告诉他的话,又转述给了他的母亲。意思是让他的母亲给他做主。他母亲在一阵装出来的愤怒和沉默之后,又突然变成了智障似的找到了杨奇的表叔“听说你非礼了我儿媳妇儿?” “没,没有,怎么可能,如果我有非礼她,让我全家被车撞死。”杨奇的表叔在起初的慌乱过后镇定下来不无笃定地赌咒发誓。 也许,这个世界上的事情,本没有对错,就像杨奇的表叔,如果他不把那一吻看作犯罪,那么那一吻也就是清白无辜的了。 我在知道了事情戏剧性的变化之后,真是又怒又笑,又惊讶,又无奈。看到杨奇幼稚的行为,还能说什么呢? 6 悠闲快乐的时间过的很快,每一天的日子,就好像没关紧的水龙头下滴的水,不紧不慢,飞快消耗。月经已经超出一周了,但我并不担心,“怀孕,是不可能的,永远都不可能的”我这么对自己说着,并不以为意。直到第九天,我才去药店买了验孕纸,只是单纯的例行检测,并没有认真焦急的情绪。 我再三确认了验孕棒上的两条红线,知道自己是真的怀孕了,在这个家徒四壁的异乡,和一个穷的叮当响的男人,怀上了一个不该来到这个世界的野种但直到此时,我的心里仍然是平静的,可以说没有一点波澜。等到夜幕降临,杨奇结束他那操蛋的工作拖着假装疲惫的身躯回到家里时,我平静地告诉他“我怀孕了。”没有意想中的欢欣雀跃,没有他的感天谢地,也是极平静的,淡淡的“你想吃什么,和我妈说一声,她会去买的。”他甚至连头都没有抬一抬,仿佛我肚子里的这个小东西,和他没有一点关系,仿佛,我来到这里,天生就是为了受他的冷眼的。 他是变多了,当激情的时光过去,当彼此对对方的肉体烂熟于心,昔日爱情的火焰便像被浇了一盆冷水,”刺溜“一声熄灭了,也许连”刺溜”的声音也没有,默然寂静地就灭了。 杨奇近来迷上了游戏,无论早晚,一回来便抱着那台破电脑乒乒乓乓打游戏,外面当然不大走动了,拿他的话来说就是“都走过了,没什么意思,不去了。”我想这也是我们的不同的地方,我不知道走过的地方为什么不能走?为什么没有意思?我们每天都要吃饭,难道我们会说吃饭没有意思就不吃吗? 而他,却什么都不在意,一心只扑在游戏上,连我怀孕也不能激起他的兴奋和激动。我似乎已经预见了不久的未来,可是我却没有办法选择。 我知道,打掉这个孩子是最好的,可是我没有勇气,更没有钱去做这件事情。说到底,还是我对他还抱有感情和期待。 我想过去死,带着肚子里的孩子一起死。 以前我听人说起过一种现代的死法,用一截绳子系一个头,套住门把手一端,另一端再打一个结套在脑袋上,把门一关,人就吊死了,和吊死的原理差不多。 但我只能流着泪在想象中把这件事付诸实践,我偷偷地哭了又哭,感觉天昏地暗,感觉未来无望,我甚至绝食一顿来表示抗议,然而毫无用处,日子仍然要过下去,它并不因为我此刻的任何举动,改变它原本的轨迹。 是的,生活一往无前,我的抗议只持续了一天一夜,到第二天太阳一升起,便彻底缴械投降。这就是我,一个贪生怕死,又有些懦弱的人。 我不想承认自己的懦弱,我想没有人会想承认自己是个懦弱的人,但我知道我是的,也是才知道的。 我曾发誓将来再也不要重复那时的路,可是,现在,毫无疑问,我在重复过去的道路,这真令人绝望,为什么我又陷入到过去的泥淖里? 既然死不了,就要振作精神,过好当下的每一天。 我就像每一个平常的孕妇一样,穿起三十元一件的孕妇装,整天穿梭于菜市场和房子之间,满心里想的都是老公和孩子。你要说婆婆呢?当然我的心里是没有婆婆的,正如她心里没有我,这是我后来才发现的。 但在那个时期,我们的关系在表面上还算相当和谐。毕竟我的肚子里怀着他们家的血脉。谁也不敢对我怎么样。 尽管表面上看起来和谐,我仍然瞅准一切机会说她坏话,正如她一样,她在杨奇的面前一直装作一个好母亲,好婆婆的样子,可是背过身去,却像所有恶毒的小人一样,趁你病要你命。这也是我后来才知道的。 不过跟她不同的一点是,我知道她也是一个不幸的女人,没有读过书,连字都不认识几个,一辈子活在自己自以为是的经验里,鲜少得到丈夫的爱和关怀,她丈夫还在的时候,她对她丈夫也是一种可有可无的态度。她最主要的特征就是小心谨慎,刻薄却不流露,生活的经验将她塑造成了一个极有心机的女人,连睡觉时都是一副谨小慎微的表情。 她那么不快乐,我为什么还要和她斗,不过尽自己的责任和义务也就罢了。 为什么要和一个不识字的农村妇女计较?难道和她计较就不是一种自贬身价的行为吗?说实在的,她连我的一个小指头都比不上,我不过是和她儿子在一起,才有了对她的尊重。否则,其实,谁也犯不着和谁相好。 生活有时候就是会犯傻,那个时候的我就很犯傻,但我想,我也并没有什么错,那时我的行为和语言,只能是那个时候最好的选择,除此之外别无选择。 随着肚子越来越大,我的行动开始笨拙起来,肚子尖尖地向外凸出,村里自以为有经验的老人便开始指指点点地告诉我,肚子里一定是男孩,但我的心里知道,我肚子里一定是女孩,当然,那时我也希望自己肚子里是男孩子,当别人问我喜欢男孩还是女孩的时候,我也会毫无疑问,坚定地告诉对方,我喜欢男孩。 其实不是这样的,我一直以为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但实际上,我什么都不知道。在杨奇家里的时候,我很不开心,我讨厌三姑六婆,讨厌她们七嘴八舌的说话,讨厌她们教我该怎么做,更憎恨她们无端的恶意。 但是没有办法,没有人听我说话,我只有屏蔽那些情绪,或者和他们大吵一顿。大吵显然是不可能的,于是只能屏蔽,每一天都在坚持,每一天都在流逝。 晚上总要起夜两三次,睡眠被切割成无数的片段,白天陷入长时间的睡眠。 好在无论多么痛苦难受的时光最终都会过去,在一个天气晴朗的早晨,我终于顺利产下一个胖嘟嘟白乎乎的女婴。 仍然没有人关心我,婆婆抱起孩子就走,杨奇迟迟没有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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